《红莲火焰》赌书泼茶

2、第 2 章

　　我们在一处破败的寺院前停了下来，我的旅伴紧紧抿着唇，一路沉默，仿佛先前并没有见死不救，也没有说出恶毒的话语过。这样很好，我倒是宁愿他将我当空气，也比他恶狠狠的看着我强。等下稍做修整，把自己弄暖和起来，我便可以自行离开。
　　进了寺庙，他自顾自坐下来，闭了眼，盘起腿，周身很快升腾起白色的水雾来，我打量着他，忍不住觉得有点好笑，自己莫非来到一个运功打坐的武侠世界？不过自己似乎没这个本事。我环视破落的庙堂，布满蛛网和灰尘，散落各种杂物，所幸这些东西大都是木头材质，很快我又在后院发现许多稻草，这样正好，我把这些东西聚集起来，走至不发一言的旅伴身边，“你有打火机——哦，我是问，取火的东西吗？”我尽量客气的问他。
　　那男人一声不吭。无视他的沉默，我继续说下去，“很冷，我得把火生起来。”
　　他动了动眼皮，从衣袖中掏出火折子，扔在地上，我蹲在冰冷的地面上，琢磨了半天，才弄清楚这东西怎么使用。温暖的火焰燃烧起来，木材发出劈劈啪啪的声音，我揽着肩坐在火堆边，身体渐渐从麻木中醒转，意识也清晰起来，我整理着思路，我，慕红莲，死掉过一次，不知道在黑暗的世界——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地狱，呆了多久，才醒转过来，便落在现在这个世界，这里分明不是我所处的那个年代和国度，身上衣裙虽然肮脏，却能看出精致的手工刺绣，衣领，腰线，及地的裙摆更像古人，对面的男人穿着也告诉了我这一点，他穿着黑色的长袍，愈发显出苍白的面孔，束起的腰带勾勒出他矫健的身形，可这个同伴显然对我充满不加掩饰的憎恶，我的任何问题他也不愿回答，我无法搞清楚现在是哪年哪月，这又是什么地方。
　　可是这些都没什么关系，重要的是我醒过来了，而且我一定要活下去。
　　昏黄的火焰跳动着，木材爆裂的声音在空旷的寺庙里格外清晰，我屡次试着和他讲话，可是他沉默的像块石头。衣物渐渐干了，我站起身，“我要走了，谢谢你带路，”我努力忽视他的无礼。
　　“走？”那男人眸子蓦地张开，牢牢盯着我，漆黑的眸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他站起身来，我这时才发觉他的身形异常高大，他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修长的剑眉微微轩起，薄唇微扬，在他本来俊秀的面孔上染上一层戾气，
　　我承认这的确是个好看的男人，可是，也是个对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充满厌恶的男人。
　　我抬起头望他，他步步紧逼过来，却在离我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来，好似在草原上那时一样，仿佛我的身体散发他厌恶的某种味道，他轻轻笑起来，那笑容冰冷冷的，他说，“红莲，你的脑袋摔坏了吗？你在对你的相公说什么，走？”
　　“相公？！”我愣住了。从方才到现在，从那冰冷的气氛中，我完全无法揣测到！我原以为这二人只是旅伴！
　　他在原地盯着我，仿佛在看最愚蠢最无聊的东西。
　　“对不起，”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开口，“可我必须得告诉你，我不是你说的那个，阮小姐。”
　　他的唇角愈发扬起来，这个男人薄薄的嘴唇很红，狠戾的神态让我忆起遥远传说中的吸血鬼，“你又在玩老把戏？你问我，‘你是谁’，这是第三次。”
　　我完全搞不懂他的话，但我并不想莫名其妙承担他的怒气，只是努力平静的告诉他：“我姓慕，和你说的那位阮小姐同名，红莲。你说的那个阮红莲，她是你的妻子？她已经死在那片草原中了，就在见死不救的你面前。”如果她真是他的妻子，那么这真是一个狠毒的男人，但是那一刻，是谁在呼喊？——红莲？
　　听到死字时，他的身躯微微一震，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他很快站直，仿佛那一瞬间的震动只是我的幻觉，但我并没有忽略。我努力心平气和，“我叫慕红莲，你可以说我是个游魂，我不知道我死了多久，醒来时我便在那里了。”
　　“你疯了，”他瞅着我，慢慢摇着头，下了这个结论，“不过这样似乎更配的上我些！”他忽的笑起来，好像听到极度好笑的事情，他这个样子，倒是更像个疯子！
　　不过我并没有将这样的感想说出来，我只是盯着他的眼。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他唇角的笑意未收，面孔却愈发阴寒起来。
　　“我知道你不会信，”我说，“可是我的确不是，关于这个阮红莲，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请让我离开。”
　　他略略侧着头，有风从窗外掠进来，一缕乌黑的发从他颊边飘过，“诈疯魔么？”他低声的说，“装疯卖傻，便以为我会放了你么？”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有什么纠葛，但是我没有必要承担，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必须得告诉你，阮红莲她死掉了！”
　　他的眼里闪过愤怒的光芒来，仿佛藏着许多冰冷的针尖，他的手伸过来，揪着我的头发，将我拖到墙角去。他的力气那么大，我完全无法挣脱，头皮快要被撕裂了，可是这和车碾过的痛比起来，却全没什么。
　　他把我推倒在冰冷的地面上，“红莲，”他俯下身来，双手撑在我的身侧，我感觉得到他周身灼热的气息，“先前在沼泽地，你不是嚷着让你死掉么？什么时候改了主意？现在如此装疯卖傻，是想回到侯府去么？那么我告诉你最好死心！”
　　他的气息拂在我的颈间，这姿势仿佛情人间亲密的图画，可是从他薄薄嘴唇中吐出的话语却异常残酷，“你走不掉，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要是死，也得死在我的手里！”
　　我直直的瞪着他，该死，这具身体的主人，一个孱弱的女子，到底招惹了什么样的人？
　　他愈俯愈近，我猛地直起身。一把推开他，我讨厌与这个陌生的充满恶意的男人的接触。我撑着身体坐起来，“死？我不会死，那种滋味尝过一次就够了，恐怕你不能如愿了，我一定会活下去！”
　　他的黑眸紧紧盯着我，仿佛想要在我身上发现什么破绽，我可以看到他面孔的肌肉轻轻抽动。
　　良久，他再度轻笑出声，“那么你也无法如愿，因为你再也回不到侯府去了，你是他们引以为耻的罪人。”
　　看起来，恐怕是这个男人，将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带出来，应该说胁持，逼迫她结婚，可是，他分明这么恨她，他究竟出于什么目的？
　　“那么，能告诉我的你的名字吗？”我拢着散乱的鬓发。
　　“纪青城，你记清楚了。我不想再听到第四次。”
　　他伸出手，用手掌攫住我冰冷的脸颊，他的手指修长，掌心有薄薄的茧，那粗糙的指尖刮痛了我，我扭过头去。而他眸中的神色分明是在说，“一个游戏吗？那么，女人，让我来陪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