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入梦》观照自心

15、造化弄人

　　整个正月心情都有些烦躁，其间胤祥邀我出去也没答应，想自己出去走走，可春寒料峭，我又怕冷，只好在家呆着，到了二月，天气回暖，我立刻换上男装溜了出去。
　　走到半路，才发现自己忘了带钱，遛街的心情一下子全没了，只好回家。
　　“咦，下人都去哪了？”我从一进府门就觉着别扭，可又说不上来，这会子才看出来，家里除了马管家在看门，其他人都不见了。
　　“一定是又都躲到哪儿偷懒去了，看我抓到你们，吓你们一跳。”我怀着恶作剧的心态找起了他们。
　　爹的书房好像有声音，这个时候爹应该在酒楼呀？这些家伙胆子太大了，竟敢躲到了这里，看我怎么吓你们，我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趴在门缝里往里瞧，里面竟是爹和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人。他们好像在争论着什么。

　　“不可能，主子说了，你知道的太多了，现在想不干，已经晚了！”那人态度嚣张，语气也有些尖酸刻薄。
　　“你的消息倒也灵通，皇上刚让主子老休，你就说不干了。”
　　“我早就说要退出，是你们不让，现在既然主子都已老休了，那我为何还不能走？”爹的脸色发青。
　　“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谁不知道表面上主子已经退了，可他的门生遍天下，只要是他一咳嗽，只怕朝堂也要震三震，后头又有那位爷撑腰，复出只是早晚的事。”那人脸上得意的表情让人看了想吐。
　　“我曾经与主子说过，那件事风险太大，不能做，他老人家即已老休了，何不做个富贵闲人，安度晚年呢？”
　　“混账！主子的事也是你能过问的？他的大志又岂是你能明白的。”
　　爹哼了一声，扭头不想理他。
　　“苏凤栖，你的名字还真没起错，还真是凤凰无宝不落，听说你女儿最近和四阿哥他们走得很近，你不会是另投他主了吧？”那人看爹不想理他，斜着眼睛，突然阴森森地冒出这样一句话。
　　“你不要胡说！我女儿和此事无关，她根本不知道我的事，四阿哥只是她无意间遇到的，他们没什么交情。”爹显然被戳到了软肋，神色一变。
　　“看来，你很疼你的女儿，既然这样，就算为了你女儿的将来，你也要继续做下去呀。”那人的口气充满了威胁，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起身便要走了。
　　我在门外听得惊心动魄，见他要走，忙猫着腰，藏到了墙的拐角处，见那人走出府，方才出来。
　　我走进书房，看见爹似乎筋疲力尽，软瘫在椅子上，闭着眼，连有人进来都不知道，我轻轻咳了一声。
　　“谁？”他的眼忽然睁开，看到是我很惊讶：“你不是出去了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爹，我全都听见了。”
　　“是么，我见你不在，便将下人都打发出去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有些事，你早晚是要知道的，去把门关上。”他苦笑一声，仰天长叹，似乎不知该如何说起。
　　“当朝首辅索额图，你听说过吧，他就是我的主子。”
　　索额图，竟然是他！我知道会是个大人物，却没想到是他，不由神色一凛。
　　爹没有停下，只是缓缓说着：“爹曾经也是赶考的举子，只因家庭贫困，差点饿死街头，是索额图救了我，从此我变成了他暗里的门人，汇德楼的老板，除了帮他出谋划策，打听各路消息，还帮他物色人才培植党羽，本也没什么，可谁知近几年，他为了和明珠争斗，连买卖官职的事，也要我负责联系参与。这么多年，有多少恩情也该还完了，我是真的不想干了，可是却无路可退。”
　　“爹，他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我们不如尽早离开这里。”我心里很清楚索额图的下场，急于让爹脱离那是非之地。
　　“去哪儿？到处都是他的眼线。我知道的太多了，他的门人大多数都是我引荐的，现在朝堂之上，仅三品以上大员就好几个，就别提那些七八品的小官了。我的命不要紧，可你怎么办？”
　　“当今圣上英明神武，身体康健，他是不会纵容太子爷和索额图的，他们的计划不会成功，他们迟早会得到报应的。”我情急之下，什么都说了出来。
　　“你怎么会知道太子爷的？”爹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没有说话，我知道我说了他也不会信的。
　　“是啊，连你这样的小女子都知道了，当今圣上又怎么会不知呢？我早就告诉索相他会输，可他就是不信，他当首辅的时间太长了，权利会使人迷失一切的。”爹叹息着，看着我，用手抚了抚我的头，“我没想到你会知道这么多，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放心吧，无论怎样，我都会保护你的。”
　　“今天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说起，尤其是那两位阿哥。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和他们来往了吧？后来想想，也许他们能保住你也说不定，就不再阻止了，如今看来这也许对了。”爹可能以为这些都是他们告诉我的。
　　我点点头，退出了书房。

　　上天真是会捉弄人，我以为自己熟知历史，以为自己不过是个汉人，不会和那些宫廷争斗有任何瓜葛，可谁想到自己的爹竟会是太子党的人！
　　索额图再过两年就会被处死了，他的党羽大多数都被砍头、充军，我不敢告诉爹这些，因为对于死亡来讲，等待死亡的那段时间可能更可怕。
　　而我呢，我又该如何？
　　头上阳光和煦，而我的心里却涌起一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