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落薇》雪盈

8、第七章

　　怎么回事？似乎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中有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他们的婚事就这样定了吧……希望两国永世交好……”
　　“皇兄，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宫里那么安静……刚刚宫女们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这小妞，长得真不错，以后就跟了大爷吧，大爷我会好好疼你的！”
　　“朱姑娘，你怎么了？……来人啊，朱砂姑娘昏过去了！”
　　“……受过重伤……失于调理……有股寒气在体内流窜……”
　　“你这是什么样子？……一会儿就醒了，你干嘛在这里装深情啊……真受不了……”谁的声音？那么清朗有力。
　　“落薇……落薇……”这个声音，这个呼唤……为何她的心那么沉重，似乎被什么束缚着往下坠，坠落到那未知的未来。
　　“嗯……”雕花床上的美人眼帘终于睁开，瞬间，天地间的光芒又回到了这个女子身上。
　　“唉呀，小姐，你醒啦！”一个绿衫丫头坐在床边，正是那双胞胎中的一个。“小姐，感觉如何？口渴吗？要不要喝水？”
　　小姐？落薇注意到，是在叫她，是小姐，而不是朱砂姑娘了。发觉自己就像睡了一觉一样，并无不适，只是口干舌燥，便点了点头。
　　“云卷，把公子叫来，小姐醒了！”丫头边倒水边朝外屋喊道。
　　丫头倒了杯清水放在床头矮几上，扶起落薇半靠在床头，那一个靠枕枕着，拿起茶杯就到落薇唇边，落薇就着喝了两口水。落薇发觉这丫头倒是伶俐的很，手脚灵活服侍得很妥贴，便朝她浅浅一笑，道了声谢。
　　鑫夜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番景象。美人靠在玫瑰紫锦绣靠垫上，乌黑的长发柔柔散落下来，丝丝缕缕，面上还有些苍白，嘴唇却被滋润得水润晶莹，嘴角一抹清浅纯粹的笑。鑫夜顿时有点恍惚，只见过如今的落薇——或是说朱砂三次，两次都是她刚睡醒时，都是最风情无限、柔丽无防的。当年清丽调皮的小公主真是长成了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了。
　　但夜公子毕竟是夜公子，清淡内敛，失神只是一瞬，旋即便走近床边，柔声道：“醒了就好。感觉如何，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唔，只是像做了场梦。公子，朱砂这是怎么了?”
　　听她自称朱砂，鑫夜的眼睛便又有些深邃。
　　“你洗澡时昏了过去。我让人给你看了，并无大碍，怕是受惊了。如今醒了就好。”
　　“嗯，朱砂给公子添麻烦了。”朱砂貌似了然地点点头。受惊？呵，这几年来，受的惊还少吗？还能被惊得昏过去？自从那次变故以来，她的身体一直不好，但也没有突然昏过去的先例啊。她想起昏倒前涌向心底的阵阵寒意，脑里光芒一闪，她想到船夫给她吃的那颗药，难道是因为它？而鑫夜又对她的身体状况了解多少呢？知道鑫夜现在并不欲告诉她什么，心思一转，注意到紧跟这鑫夜之后进来却一直呆立在门口的金黄衣衫的少年。
　　“方公子？”剑眉星目，一向炯炯有神又总带点调侃的眼眸，英俊洒脱，正是方旭尘。只是此刻那眼眸却难得的有些许复杂和犹豫。呆立在门口。
　　一声呼唤似是唤醒了他，朗朗的笑了起来，边走近边说：“朱砂啊，你这美人春睡初醒的画面真是沉鱼落雁，美得勾魂摄魄啊！”
　　方旭尘和朱砂是熟识的。朱砂在嫣翠楼出场，只半个月便大红大紫，在柳州休养的方旭尘又怎能不去见识一下。这方旭尘为人豪爽言语有趣，而落薇历经痛苦但也还不改那几分调皮劲的，两人一拍即合，他也算是朱砂交到的一个谈得来的朋友。
　　“呵，方公子，来探病也是一开口就取笑我。”
　　“这怎么是取笑呢？我这是多诚心的赞美啊。况且我也不算来探病的，你看你哪有病人的样子。亏得我还为你担惊受怕的，唉。”方旭尘说着露出一脸委屈的样子。
　　朱砂扑哧一笑：“唉呀，那还真是朱砂错了，劳公子牵挂了。对了，朱砂还没谢过公子的救命之恩呢。”
　　“哎，要从前在嫣翠楼，我就可以让你用以身相许来谢我，不过现在可惜了，可惜了这么一个绝世大美人啊！”
　　“我没许给你就是可惜吗？我可不觉得……”
　　这番你来我往，在外人听来，其实方旭尘是稍显轻薄而朱砂也近于无礼的，但两人在嫣翠楼时却一直是这样的相处方式，这样毫无心机的斗嘴时而也能博得佳人毫无心机的一笑，也只在这种时候，朱砂难得能得到一丝放松。因此朱砂对方旭尘比别人又有些不同。
　　但这一来二去的斗嘴听在鑫夜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滋味了。一来欣慰落薇还是不改小时的调皮，欣慰之余又有点感慨。二来看她如此直爽地与方旭尘谈笑，而在嫣翠楼和他的两次相处中却是刻意展现的风情与妩媚居多，心下便有点复杂，糅合着淡淡的后悔与无奈。面上却还是淡淡的，只有黑哞越来越幽深。
　　“……这尖牙利嘴啊，真是糟蹋了你这绝世的美人皮囊，亏得鑫夜还用重金买下你，真不知道他如何消受得了，我都不知道他喜欢这样的。”一番口舌之争后，两人似乎这才想起还有夜公子在一旁。似有点故意的，旭尘转向鑫。“喂，你到底喜欢她哪啊？可别被这美人皮囊给骗了。”
　　还没等鑫夜开口，朱砂又说话了：“喂，姓方的，你说话注意点，他……我……”
　　看来战争真是白热化了，朱砂连对他的称呼都变了。她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其实，如今的落薇已经将年少的调皮藏得很深很深了，只是不巧的遇上方旭尘这号人，他说话总像欠教训似的，让她总不由自主地和他斗嘴，如今这算是难得的乐趣了。但这一回，她语塞，可是方旭尘“胜了”。
　　好在这时鑫夜开口了：“旭尘，朱砂刚醒，让她多休息一下吧。”
　　旭尘看向鑫夜，再看了眼朱砂，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却笑道：“也好。朱砂，好好养着，好了我再找你。”
　　说罢便转身离去，脸上还是一贯的笑容，只是，在转身的一霎那，似乎有些……苦涩？

　　走了个“闹事”的人，鑫夜和落薇顿时有些不自在。
　　刚好鑫夜看到一直服侍在一旁的双胞胎丫头，便开口道：“我调了两个丫鬟来，以后她们就跟在你身边罢。”
　　这对双胞胎丫鬟立即上前来。
　　“我叫云舒。”
　　“我叫云卷。”
　　“云舒云卷？名字倒是起得清雅。谁替你们起的？”落薇微弯起唇，看着这双胞胎姐妹。两人十五六岁的样子，容貌也算清秀，气息内敛，步履沉稳，看来也是练武之人。
　　“回小姐，是公子帮奴婢起的。”
　　“嗯，以后和我说话不用那么拘谨，别自称奴婢了，大家是一样的人。”
　　“是，谢小姐。”
　　“好了，你们先下去，把竹魄叫来，顺便端些清粥过来。”鑫夜道。
　　“是。”
　　这回可是就剩两人了。
　　鑫夜坐在床边，面如冠玉，气质绝尘。落薇垂下眼，静静的。一时间两人竟不知说什么好，气氛有瞬间的凝滞。
　　好在落薇突然想起一件事，便抬起头道：“四娘还好吗？那个女子没伤她吧？”
　　“还好。后来她问起你，我让人和她说你没事了。你的包袱我也让人拿过来了。”鑫夜看着落薇，黑如深潭的眸子有些波动，似是潭底某些心思沉淀得太久，而现在再也压抑不住要浮出来般。
　　落薇却不自然地转过头，看着陌生的房间，道：“夜公子，这里是哪里？”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一点，但还是控制不住的有些僵硬。
　　那一转头，鑫夜无意间闻到隐隐香气。但这个拒绝的动作，却也让他的思绪慢慢地，再次沉淀，在那不知名的深处。半晌，深潭又是平静无波，渐渐清透。
　　淡淡的声音响起，鑫夜没有回答她的提问，却给了一个承诺。他说：“以后，我会保你周全的。”
　　保她周全？保她周全吗？落薇弯了弯唇。这抹笑，含着几分欣喜，几分苦涩，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作者有话说

　　看完了拜托大家留点话啊！~~这样我有点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