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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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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 柳州
烟花三月,朝花吐蕊,柳州满是柳树,因地理位置靠南,此时已是暖风拂面,满城柳树皆翠,大多道路旁绿柳迎风摇摆,走在街上,好似一股温柔轻抚人心。郊外或大庄园里间或几片桃林,枝头娇艳的桃花正盛,为这温柔的绿柳之城又添着丝丝柔媚与艳丽。
而街市上,人们在一株株柳树旁摆下摊子,好看的衣裙、美丽的发钗首饰、香辣的米粉、普通人家的日常用具应有尽有,伴随着叫卖声,好不热闹。
观雪楼中,和往常一样,高朋满座,小二灵活的身影穿梭其间,而与外面不同的是,这里闹而不乱,处处透露着一种雅致,茶香缭绕,酒香清醇。
二楼布置更为清雅,可此时却似乎有人在破坏气氛。一张桌子旁,两个长得颇为粗犷的人在高谈阔论。
“……又要有事啦!我刚从中亭帝都乌州回来,听说他们亭王找到了东叶的二皇子,现在似乎在找个什么公主,真不明白,国家都被他灭了,东叶的微王也自杀了,他还费劲追这些人干嘛?”说话的是一个髯须男子。
“这你就不懂了,那些当王的人总有很多疑心的,放着这些皇子公主在外面他总不放心的,一定是怕他们想方设法复国。况且现在天下那么乱,北云和西漠都虎视眈眈的。”一个相较之下比较文气的人说。
“唉,看来还是我们南城好,什么事都没有。你说五年前,这东叶怎么就被突然灭了呢?中亭一直都不强的啊!况且听说东叶还和北云两国的关系还很好的,中亭怎么敢去打他们。”
“你还是不懂啊……”文气的男子喝了口茶。“这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哪有什么好不好的,有用的时候就好,没用的时候就不好了。而且据说……”
似是这时候终于发现他们说话太大声了,说到这便降低了音量。
靠窗的一张桌旁,一个相当年轻的紫衣公子端坐着,眉目俊朗斯文,五官清淡,手中扣着一只茶杯,整个人说不出的潇洒飘逸,但若看进他那双如夜漆黑的眼眸,却又觉光芒内敛,深不可测。他对面坐一着深黄金线刺绣的男子,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厚唇不笑也微勾,九分爽朗中还透着一份尊贵。紫衣男子的目光一直放在窗外,窗外是柳荫,柳荫下是闹市,而柳荫那边是一条宽阔的江,清澈的水几乎没有流动,只是倒映着柳树、应着微风泛着轻轻浅浅的涟漪。
而黄衣公子听到旁桌的话,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明亮的眼睛看着紫衣公子,却只看见一贯的云淡风轻。呵,这小子,越来越会装了。
“这里的风景很不错吧?”黄衣男子开口,声音很清朗。
“日出江柳绿如荫,春来江水绿如蓝,这里倒也像是……”紫衣男子的声音满是淡然,没有一丝起伏,刚赞美着柳州的春色,却又似突然想起什么,没有把话说完,只是话锋突地一转。“你最近很闲吗,怎么也在柳州。”
“嘿,你能在这里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而且,我在休假。嘿嘿。”
“既然你在休假……”紫衣公子还是一脸淡然,只是把远眺的视线拉回,落到黄衣公子身上。黑哞幽幽沉沉的,那暗暗的光都敛在深处。
“我可先说啊,我是在休假,你要做什么我不想管,但也不能太过了,毕竟这还是在南城的地盘上。”往椅背上一靠,黄衣公子不等他把话说完便朗声打断了。
紫衣公子并没有接下黄衣公子的话,把茶杯送至唇边,轻呷了口茶。
“这是什么茶,茶香竟如此怡人,茶味也清新悠远。”
“呵,终于也有你能看得上的茶了。能喝到这茶,即使是你也算是有福了。”黄衣男子也端起茶杯抿了口。“这叫潇柳茶。茶叶产于柳州北边绕潇山而过的柳江边的柳树,若冬天降雪,每逢初春柳树刚抽嫩芽时,便采柳枝头的那一点由当地人家炒制成茶叶。最难得的是这柳树要被当年的雪润过,这茶要拿当年冬天的雪水来泡,才能出如此滋味。柳州这地方三五年才下一次雪,今年倒让你给赶上了。如今这茶除了皇宫,也只有这观雪楼才有。”
“原来被雪打过,难怪,最后还透着些清凉的滋味。”紫衣男子又把头转向窗外,赏着柳树的袅娜。
“你别转移话题,你在柳州……若要动周李两家的话,还是不能忘了我。”语毕,黄衣男子拿起茶杯喝了口,掩住了唇边的笑意。
紫衣男子闻言,转过头看着他,眼中不易察觉地掠过丝诧异。
“原来你知道,不介意?”
“这两个人,垄断着南城甚至整个天下的丝绸业。财大,就气粗,朝廷早就看不惯这样的了。你要动他们我当然不会有意见,只是,毕竟在南城的地盘上,好处若都让你要了去,也说不过去。”黄衣男子似笑非笑的,眼睛对上紫衣男子的黑哞,有着点点星芒。
紫衣男子敛下眼,又呷了口茶,说道:“好罢,你助我,周家给你。”
“李家以后还是会和朝廷好好合作?”
“会。”
“呵呵,唉,我的好好的假期啊……”黄衣男子摇摇头,似是相当遗憾的样子,但嘴边的笑却越来越刺眼。
紫衣男子并没有再看他,这回也没有再望窗外,只是看着手中茶杯中的柳叶,沉沉浮浮。
“不过,周李两家并不是你此次来的主要目的吧。”讨厌的声音又响起。“刚刚那两人的谈话——原来在南城啊!”
听到此语,紫衣公子眉心微皱,原本淡淡凝视茶叶的眼神突地变得凌厉,扣着茶杯的修长手指竟因用力泛着淡淡的青。在南城。他似乎听见春风吹来那一声声呼唤,缥缥缈缈,隐隐约约。夜哥哥,我们去捉蛐蛐。夜哥哥,我弹琴给你听。缓缓地,都碎在暖风中。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青山依旧,人事皆非。夜哥哥,夜哥哥,一声声清脆的呼唤,在脑中敲打着他,七年了,落薇,你还好吗……
看他这样,黄衣公子难得的不再说什么。顿时,一阵静默。
就在此时,一个青衣男子走上来到紫衣公子身边,轻声说了句话。
而黄衣公子看到楼下刚进门的一个身影,便起身,说道:“别太执着了,鑫夜。”
接着语气一转,又带笑意地说:“对了,难得到柳州来,别整天想着算计别人,柳州嫣翠楼的美人可是出了名的,也享受享受。青染,你跟着这样的主子,也真难为你了。我这便告辞了。”
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还有,我那里的兰若阁已经打扫干净了,我就勉强让你叨扰吧。”
语毕,不等回答便走了。
这里,青衣男子带疑问的叫了声:“公子?”
“既然旭尘都开口了,就住他那罢。”
原来,紫衣男子叫云鑫夜,人称夜公子。这几年游历各国,风华绝冠,才智过人,天下皆闻。而他身旁这位青衣男子,便是他随身侍卫青染。而黄衣男子叫方旭尘,是他的好朋友。
接着,身后传来谄媚的声音。
“夜公子,您来柳州怎地也不知会在下一声,好让我们招待您,要不是刚有人在这观雪楼看到你,我们都还不知道您来了呢!”一边说着,一个罩着丝绸外衫的肥胖身影就要靠过去,却被青染拦了下来。
鑫夜回过头,看到来人便是刚提到了南城两大丝绸商人之一李连,他站起身来。
“原来是李老板,夜只是偶经此地,被城里柳色吸引留下赏春,不便叨扰。”声音淡泊有礼,听不出情绪。
“哎,夜公子说哪里话,您能赏脸才是给我们的面子,是我们的荣幸。”
“李老板过誉了,夜真是承受不起,夜一介凡人,世人谬赞。此地春色明媚,吸引夜留下赏春,实在不便劳师动众。”
“哪里哪里,上次你帮我找回天蚕丝织,我都没机会好好谢谢你。既然你在柳州,还让我碰到,就赏我这个脸,明晚我那宅子里摆筵席,公子一定赏光,您要能来真是我们的荣幸啊,就当为你接风了!”
“既然……李老板如此盛情,那夜便却之不恭了。”
闻言,青染疑惑地看向主子,主子不是一向对这种宴席没兴趣的吗?为何这次……突地,看到公子眼里一闪而逝的阴狠,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环柳珠翠,烟罗软帐玉珠帘,栋梁上、矮几旁、屏风后、暖被里,脂粉味淡淡缭绕,茜雪纱帘后隔出一个小小空间,隐约看到一张桃心矮木桌,一把旧琴。邀君怜,与君共赏。此处不销魂,更添何处?
“小姐,这是方公子送的方山露芽,你尝尝这味道,比起阳羡茶如何?” 话声从桌边一个正在倒茶的丫头那传来。
“亏着他能把方山露芽也弄了来,倒也真是茶香浓郁。”一女子坐在梳妆镜前,镜中的女子肤凝脂,眉如黛,眼波盈盈似水横,红唇皓齿,竟是倾城绝色。“对了,昨晚点的是紫葵香吗?香气倒也舒心。”
“是,也是方公子前两天让人送来的,方公子倒也有心,说是知道小姐夜里睡不好,特意送了这个,可以有助睡眠的。”
闻言,女子只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左手把如丝长发挽成髻,右手正把一支清透的碧玉簪子插入发中。长发黑如夜,纤手白如雪。
“对了,说到这个,这几日听说夜公子云鑫夜在柳州呢……”丫头又说。
女子手上一顿,刚没入头发一半的发簪硬生生停住。
“小姐,你知道夜公子吧,与子暮公子齐名的‘温文暮绝世,风华夜无双’的那个夜公子呢!”
“是吗?”女子的声音如晚上的松间清泉,清清冷冷中因为月光的照抚又有着一丝妩媚。说这两个字时,媚眼定定地看着镜中那双一样的眼睛,一向盈盈的眼睛此时竟像是历经千年的深潭,谁也不知幽幽的湖水经历过多少波澜,谁也不知湖底藏着多少秘密,而眨眼再看时,却是淡淡的慵懒,抬眼,头上的发髻已经固定住,一只碧玉孔雀在飞舞。
“是啊,夜公子他啊……”丫头还在说着,而女子已不在听,或者说不用听。
嘴角弯起一抹浅淡的笑,整个屋子的珠翠都在这一笑下失色,夜公子,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