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策]情归》仰望明日

1、１～３

　　1、
　　早晨，初秋的朝阳，暖暖的，照得人有些瞌睡。
　　于是那群咿咿呀呀、含糊不清的念着“有朋自远方来”的小家伙们就毫不客气地去赴周公的约会了。

　　“啪”戒尺的敲击声，响亮地震荡在小小的院落中，带着小小惩罚的警告。
　　吐吐舌头，“先生生气了！”。
　　望着那一抹苍翠挺拔的身影，虽然有些单薄，时常露出的温暖浅笑也足以让人沉醉，但孩子们却不敢忽视他偶尔显露的威严。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立马大嗓门的念出睡前仅记的一句。
　　千万别生气，千万别生气，……悄悄抬头察看先生的眼色，心中不停的碎碎念。

　　“空空空”敲门声适宜的响了起来。
　　有些好笑的看看那些暗暗舒气的孩子，浅笑着起身开门。
　　“哦耶！先生笑了，先生笑了哦！”孩子们偷偷交流着眼神。

　　“公孙大人，这是将军送你的！”来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包裹，递到公孙策的手里。
　　公孙策伸手接了，沉甸甸的，这次，不知又是什么东西。

　　自从包拯离开之后，庞统也回去了，只是时不时会遣人送些边境的小玩意过来，有时是一根枯柳，有时是一盆仙人掌，有时是一方边疆战士的汗巾……
　　公孙策明白，他不愿学小女子雁传尺素，互诉衷肠，只是想，报个平安 ，得个平安。
　　于是他也常常会随手拿些小东西，让来人带去，或许是一杆狼毫，或许是一方端砚……实在没有也会寄去只言片语。
　　“你明天过来吧！”公孙策明眸微扬。

　　“我不在地时候不准偷懒！”看着满院心不在焉的地孩子，公孙策不失威严的嘱咐了一句。拿着小小的包裹，走进后堂，打开，是一方粗砺的石头。

　　北方的一切都与南方的不同，就算是石头也与南方的石头相去甚远。
　　南方的石头温润小巧，北方的石头却在风沙的侵蚀下棱角突立，忠实地记录着南北的气候。

　　公孙策一如既往，轻易的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刚拿出素笺，提起笔，却听得门外一阵喧哗，看来自己下次真的不能对他们那么姑息了，叹口气，起身向外走去。

　　“大包，大包，香喷喷的大包，好吃的大包！想吃的话，就赶紧背书哦！”
　　这，这是……
　　“包拯！”微颤的声音，透出无法掩盖的惊喜。

　　转身，那人的笑容依然如阳光般灿烂，刺得眼睛有些花。
　　“想不到我们的公孙博学空有满腹才华，却居然只教出这么几个会睡觉的学生来！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哦！”
　　眼中渐渐泛起一层氤氲，撑的有些眼酸 。
　　“谁说我们只会睡觉，我们还会背诗经，论语！” 虽然感激这个为自己送来大包的黑乎乎的人，但一听他如此揶揄自己的先生，一张张小脸不自觉地板了起来。
　　“哦！”包拯笑着转身，无奈的轻叹：“刚才谁给你们大包吃的？居然这么快就忘恩负义了？”

　　“倘若他们背叛我，那才叫忘恩负义吧！”公孙笑笑，他也没想到，平时看似没心没肝的一群小调皮居然也会维护自己。
　　“看在你们还有点良心的份上，今天就放你们一天的假，现在都回家去吧！”
　　“哦！先生万岁！”哄笑成一片的孩子，高兴得收拾了书包，飞也似的超院外奔去。
　　“别到处乱跑，赶快回家，别让爹娘担心！” 望着那袭苍翠的身影探头大声地嘱咐，包拯的嘴边勾起一个欣慰的笑容：看来，他过得不错。

　　“怎么回来了？小蛮呢？”
　　“她留在风月楼了！我嘛！想你们了呗！”
　　“你又何苦？如今，只怕回来就再也回不去了！”如今庞统虽远在边关，势力却因抗辽有功，逐渐水涨船高，皇帝正缺心腹，只怕会忘记当年的耻辱，重新启用包拯。
　　“回不去就回不去了吧！”包拯无所谓的笑笑，既然回来了，就没有再回去的打算。
　　毕竟，这里才是他的天空，这里，有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牵挂的人。

　　2
　　清早的气息有些湿，有些冷，扫在那人的身上，便晕染出些清冷的味道。
　　“公孙！”
　　“早！”笑着转身，有些惊喜地看着那人。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只是昨天太开心了，怕是梦境，早早地便醒了！”
　　包拯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鲜少露出恍惚神情的大宋第一才子。
　　“把手伸出来！”
　　“什么？”
　　“把手伸出来啊！”
　　微凉的手上忽然多出了一个热乎乎、白胖胖的大包。
　　无声的笑笑，“原来你起的这么早，就是为了去买这个啊？”
　　“对啊！我可是仔细研究过了，这里只有街口张大爷的大包最够味，快尝尝！”
　　咬了一口，白面松软，肉馅鲜美，只是更多的，他尝到了幸福的味道。
　　“好吃么？”
　　“恩！好吃。”
　　“现在相信了吧？”
　　“什么？”
　　“相信，我，大包，的的确确是回来了，又站在你身边了，你没有做梦！”
　　瞬间，仿佛一切都又回来了，时光回溯，那些青葱岁月，那些少年意气，那些并肩作战的点点滴滴……

　　“空空空！”单调的扣门声突兀的打破了晨的静谧。
　　阳光仿佛在这一刻被惊醒，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打扰了，只是边关情急，耽误不得！”门外的人歉疚地对开门的公孙策说。
　　“无妨，这封信还劳烦将军了！”抽出袖中昨晚写好的信笺交与那人。
　　“公孙公子言重了，小人告退！”
　　“将军慢走！”

　　“是他？”
　　公孙策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你……”
　　“君子之交！”
　　衬着阳光，他的肤色显得有些苍白，这几年，他又清减不少。
　　“公孙！”
　　“恩？”
　　“对不起！”
　　有些错愕，随即又明了：这些年，他甚至连一封书信都没有寄过。
　　“包拯，你可还记得，我失明之时你我曾经有过的一个约定？”
　　永远不会再对对方说“对不起”。
　　“回来了就好！”伸手拍拍他的肩，一如当年，只是，抬手间，岁月已横跨了半生。

　　3、
　　果真如公孙策所想一样，皇帝召包拯进宫，虽未逼他为官，意图却已十分明显。
　　公孙策依旧教书，只不过包大娘和包拯也搬了过来。

　　那群孩子们再也不会偷懒睡觉了，因为先生的身旁多了一个黑乎乎的监教，比先生精明，也比先生严厉。
　　但会有一个大娘时时熬些汤啊，粥啊之类的送于他们吃，与这个比起来，黑大哥虽然严是严了点，不过还是可以忍受的。

　　“不准叫我黑大哥！！！”
　　原本还聚在他身边分粥的孩子听包拯一声吼，顿时化作鸟兽散。
　　“可你本来就黑嘛！”
　　“那也不准这么叫！要叫我包大哥，或者大包大哥！”
　　“不要，不要，不要……”
　　“公孙策，看看你教的学生，居然一个个这么不懂礼貌！”
　　公孙策笑笑走过来，整顿面容道：“你们太调皮了，平时我是怎么教你们的，为人要知礼守礼。”
　　孩子们虽不怕包拯却绝不敢顶撞先生，一个个都低了头，嘟着嘴。
　　“不过，我觉得黑大哥这个称呼还挺适合你的！”
　　在孩子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包拯已经放了勺子，去咯吱公孙策，公孙策单薄的身体几乎被他拥在怀中，笑得身子发软。
　　小孩们立刻反应过来，连忙一拥而上，抱住包拯，扯过公孙，已将包拯按在地上了。
　　“不准欺负先生！”
　　“他敢挠我们先生，我们一起挠他！”
　　“对！”、“对！”、“对！”、“对！”……
　　顿时，包拯被几十双小手按在地上，全身都处于被攻击的情况下。
　　“救我……”
　　“包拯，现在你可知道，我不再是一个人了！”公孙策拢拢鬓边散发，笑着弹去衣角灰尘，幸灾乐祸的看着缩成一团的包拯。

　　抬头，白晃晃的阳光洒在白晃晃的锦裘上，边塞的风沙并没有磨砺掉他的俊朗，依然，眉如故，人，如故。
　　“庞统……”

　　孩子们闹够了，也累了，便渐渐散去了，包拯却还躺在地上，看着天际的流云，微微有些失神。
　　“怎么？不请本王坐下么？”庞统微微一笑，缓步走到包拯身边，却抬了头问公孙策。
　　“请坐！我去去就来！”公孙策从惊讶中醒了过来，掉头向屋内走去 。

　　“你在干什么？”
　　“晒太阳！”
　　“你是嫌自己不够黑么？”
　　“我是怕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闲暇了！”
　　庞统已经回来了，皇帝即使不愿，终究也还是要逼他。

　　遣散了孩子们的公孙策端来茶水，抬手拉起包拯。
　　“地寒伤身，莫要着凉了！”
　　伸手捏住微凉的手指，包拯心头有些暖暖地，毕竟，自己终究也不是独身一人。

　　“边关未宁，你怎么回来了？”看着已经消失在门外的包拯，公孙策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可是，包拯还在，自己，就会陪着他走下去。
　　只是不知，自己这副样子，能够陪包拯走下去么？
　　“若要边关战事宁息，你恐怕这一辈子都见不着我了，只不过，”笑着润润口舌，赶路赶的有些急，有些唇干舌燥，“只不过，你本来也就一辈子都不想见到本王吧？”
　　转身，看着英挺的身影，竟也觉得无限寂寥。
　　这勾心斗角，征战杀戮连他也疲倦了么？
　　既然倦了，为何不放手？
　　忽而笑笑，笑自己愚蠢，如今，他还能放手么？他放手，是不是也要一并放掉生命？
　　笑的有些无奈，有些苍白，但映在庞统的眼中却撩起些须的怒意。

　　“彭”的一声重重的放下茶杯，起身就走，他堂堂中州王何曾受过此等屈辱？
　　公孙策此时却才想起刚才庞统的问话，知他误会了，想要解释，却最终只是张张嘴，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