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与拂红尘》相思如故

29、第二十九章

　　除夕夜的奉天殿依旧灯火辉煌，只是那喧嚣热闹的场面一去不返，只余一殿杯盘狼藉。
　　帝后离去后，萧琰也跟着他舅舅走了出去，只留谢冰弦一人在殿上接受各种目光的洗礼。
　　这一出闹剧收场，她却不知道是喜是悲，是无奈，或是绝望。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木然地坐在大殿上，看那些灿烂的灯火，一盏盏熄灭。

　　“啪啪！”有人在鼓掌。
　　谢冰弦抬起头，看萧喻将最后一批宫女也遣了出去，偌大的殿内，只剩下幽微的烛火，将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今天这场戏，真是精彩绝伦。”他开口，玩笑般带着点欣赏的眼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谢冰弦起身，拂袖欲走。
　　萧喻也不拦她，只在后面凉凉说了句，“能让我梁国皇室父子反目、甥舅成仇，公主也当得起‘红颜祸水’一词了！”
　　谢冰弦生生收住脚步，双手在身侧握紧成拳。
　　“怎么？今日唱戏的主角竟然不知道脚本写的是什么吗？枉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天真无知的笨丫头，原来论起心机谋略你竟一丝也不含糊，今日这分功力，喻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胡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谢冰弦极力压制着声音里的惶恐，却控制不住双肩那一丝无助地颤粟。

　　“当真听不懂么？公主知不知道刚才那一幕险些断送了三殿下的储君之位？”萧喻欺身上前，靠近她耳边暧昧地问：“公主是怎么给他灌得迷魂汤？不爱江山爱美人，这样高的手段，恐怕连青楼名妓也自愧不如吧！”
　　“萧喻！”
　　屈辱在眼底一闪而过，她扬手欲打，却被他一把抓住，狠狠甩到一边。谢冰弦被他推得踉跄两步，勉强才扶着柱子站稳。
　　“让我猜猜，是谁给你出谋划策？谁是你的同谋？”萧喻将她困在手臂和柱子之间，轻佻地捏住她的下颚，“夺了他的储君之位，你有什么好处？”
　　谢冰弦脸色骤然惨白，她紧咬着下唇，任凭口中泛起浓重的血腥味，“你刚才说的储君之位……是怎么回事？”

　　萧喻似笑非笑地打量她一眼，“公主不明白么？你是宁国国主独女，日后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你父王怎会舍得让你‘嫁’到别国去？我梁国的确打算联姻，但和你成亲的那一个不是‘娶’你，而是‘嫁’给你，去宁国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夫，代替你这个傀儡一掌江山。可是，我父皇就算再想吞掉宁国，也不会把他选定的太子嫁给你啊！今日你逼他做这么亏本的买卖，刚才的怒气算是克制的了。”

　　谢冰弦震惊地瞪大了眼，“你说……萧琰是选定的太子？”
　　“公主，你来我梁国这么久，到底有没有好好做过功课？”萧喻凤眼微眯，目光是十足的讽刺，“先皇在世时，萧琰便是内定的皇太孙，若不是他的腿疾，储君之位怎会一味闲置？可即便他腿有残疾，储位仍因他虚悬至今！父皇一直在等他好起来的那天，只等他好起来的那一天！”

　　好痛！
　　他的手越收越紧，几乎捏碎她的骨头，可是全比不上她心底的刺痛，带着被欺骗的耻辱与悔恨，“你胡说……你骗人！皇后说皇帝只会把我嫁给太子，可他是残废，他永远也当不了太子！”

　　“我早说过你是个笨丫头！我告诉过你要远离是非，可你为什么偏偏要来淌这浑水？！你知不知道，这宫里或许谁的话都可以信，唯一不能相信的人就是皇后！”萧喻一拳砸在她身后的圆柱上，声音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她就是要利用你，让萧琰在众人面前自动放弃太子之位！”

　　谢冰弦面如土色。
　　不是这样的……皇后说的不是这样的……她原来的打算不是这样的！
　　她只是想逼他当众承认他们的感情，皇后说过这会引得皇帝雷霆大怒，萧琰会绝望地答应和她私奔，然后他们会在皇后的帮助下，永远逃离这宫廷！
　　可是，她只不过想和他一起离开而已啊！她只不过想去过他描绘的那种宁静淡泊的生活啊！难道这也错了吗？！

　　谢冰弦奋力挣脱他的钳制，仓惶跑进浓浓的夜色。

　　※ ※ ※

　　找到萧琰的时候，他正坐在浮光殿的廊下，静静看着檐外的飘雪。
　　他的身影柔和，却掩不住眼底的一丝疲惫。
　　谢冰弦几乎是飞扑到他膝上，紧紧抓住他的手，一叠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萧琰忙捧起起那张惊慌失措的脸，“怎么了？”
　　谢冰弦沉默，颊上泪水纵横，哭得像个孩子。
　　萧琰宽和地笑笑，将她揽在怀里柔声安抚：“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谁，只是你不说，我也继续装着不知道罢了。你若说是骗我，那从犯便是我自己，我是心甘情愿被你骗的，你又何错之有？”
　　谢冰弦摇了摇头，眼泪掉得愈凶。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解释今晚的一切，可脑海中不断盘桓的却只有一件事——她根本就是个假公主，其实不论他当不当太子，他们都无法在一起！

　　“萧琰，我们走好不好？”
　　耳边是他沉稳的心跳，那么近又那么远，她没有把握可以走赢这一步，但是，这已经是她唯一的出路。谢冰弦将脸更贴近他的胸口，指甲一丝丝掐进掌心，出口却是温柔的呢喃：“萧琰，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她清楚地知道，只要在皇宫，他们就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他将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而自己终逃不过碾作尘土的那一刻……所以就算知道这是皇后的计策，她还是愿意一步步沿着剧本走下去。她在赌，赌他甘愿放弃皇位，赌她的一线生机，赌他的那份真心！

　　“好。”没有丝毫犹豫，他悠然吻了吻她的唇角，“我答应过要和你一起隐居在世外桃源。”
　　吊在心口的那口气骤然松了开来，谢冰弦用力抱紧他，还来不及喜极而泣，一股大力却将她从萧琰的怀抱中扯了开来——

　　“宁国公主，这出戏，你到底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 ※ ※

　　倨傲的神情，讽刺的声音。
　　谢冰弦第一次觉得眼前这张脸美得叫人厌恶。

　　“放开她。”萧琰面色阴沉，“我的事不用你插手。”
　　“你以为我愿意来这里么？”萧喻挑眉，“我只不过想来问问你，这个你甘愿为她放弃一切的女子，到底值不值得？”

　　“萧喻……”
　　谢冰弦几近哀求地望着他，后者却残忍地笑了笑，一双异色瞳孔几近魔魅，“你在害怕么，我的公主？是不是有种谎言被戳穿时的难堪和绝望？”

　　“你住嘴！”谢冰弦浑身颤抖，恨不得扇他一个耳光。

　　“只要你告诉他，我马上就闭嘴，”萧喻一把将她推到兄长面前，“来，你告诉他，今晚发生的事不是你安排的一出戏，告诉他你对于这一切毫不知情，告诉他你并不是皇后的帮凶！”

　　萧喻的质问一声比一声尖锐，刺痛耳膜，谢冰弦垂首躲避他的目光，她想走，想立刻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你怎么不说话，公主殿下？”

　　“够了！”萧琰一掌击在扶手上，收紧的五指关节泛白。

　　“我还没有说完，你害怕什么？”萧喻抬头，轻蔑一笑，“其实这本来就是那位‘母后’设的局，首先叫你在群臣面前自绝太子之位，然后由你心爱的公主诱你私奔出宫，至于出去之后你还能不能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就要问问你这位心爱的公主了！你觉得她爱你，可也许她爱的不过是你背后的利益；又或者她根本就不爱你，她爱的是皇后承诺给她的东西——也许她从一开始就是在演戏！”

　　“你胡说……”谢冰弦颤巍巍地抬头，震惊得无以复加。她是想和他私奔出宫，可是那只不过是隐姓埋名过日子罢了！可面对他的诬蔑和指控，自己竟然百口莫辩！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不清楚吗？”萧喻不理会她，只是定定看着萧琰，一字一句问，“当今皇后的手段你还没有领教够么？难道忘了先皇后因何而死？忘了是谁害你饱尝断腿之痛？！”

　　脑海中的那根弦终于崩断，耳畔不住蜂鸣，谢冰弦再也听不清他们在争执什么，只觉得胸口阵阵钝痛里，有什么正悄悄离去。
　　她第一次看到萧琰颓然倒在椅背上，痛苦地闭上眼睛，他说：“你们都走，我需要静一静……”

　　※ ※ ※

　　清平坊瓷器店里的一桌一椅仍是那天他们离开时的模样。通风处架着一块正方的木板，木板上是她手把手捏成型的粘土——低矮的篱笆围起一座小小的院落，院子里盖了简易的木屋，屋边种着高大的果树，树荫下，一对兔子、两只小狗和一只缺了尾巴的猫静静地嬉戏；院子中央，摆放着两个已经烧制成的陶俑，小小的一男一女依偎在一起，丑丑的，却那么幸福。
　　她亲手捏起的未来其实很简单，可为什么老天却连这一点小小的恩赐都不能施舍？

　　“我知道你不会想见我。”萧喻站在门边，风雪满肩，“我既然说了那些话便不会后悔，就算再重来几次，也都是这样的结果。”

　　谢冰弦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一把掀翻眼前承载她所以梦想的小小陶俑，“你们谁都有苦衷，难道我就没有吗？！”

　　她的嗓音已在一夜之间沙哑下去，脸色憔悴灰败，她一件件摔着手边的陶俑，就像是一点点捏碎自己亲手织成的梦。
　　“我要的幸福其实很简单啊，可是就因为我自私了这么一次，便落个满盘皆输……你说，这是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没有你们那么多的心眼，我斗不过你，是我技不如人，怨不得别人！可我只不过是想离开这里，我只是想去过一个正常人的日子，难道这也有错吗？”

　　“萧喻，我真佩服你啊……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我要的幸福已经抓在手里了，你知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可是你只凭一句话就毁了它，那么轻易就毁了，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谢冰弦声嘶力竭地喊着，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已流不出多少眼泪，只余一种歇斯底里的绝望。
　　“谢谢你呵，萧喻，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恨过谁，可原来恨一个人这么容易……失去的那种痛，就像一把刮骨的刀子，一刀一刀往我骨子里割……那种痛彻心扉的滋味，你要不要尝一尝？萧喻，我恨你！我这辈子都恨你！恨不得你马上就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