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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 68 章 ...

  •   淡金色的阳光给八角琉璃亭镀上了一层隐隐金粉,庭院内草木扶疏,飞阁流丹,游廊蜿蜒曲折,桥下水流潺潺,粼粼波纹泛着一片炫目的光亮。
      清风过处,檐角垂挂的铜铃渐次响起,声音悠远飘渺。
      好容易熬过一阵晕眩,等到视线清晰下来,眼前所见却是异样熟悉。
      这里,不正是藏春阁后苑吗,慕容他为什么会送我来这里?
      回想离开时他所说的话,我皱皱眉头,难不成他是故意这么说诱导飞景?
      沿着青石小路走了一段,我想到一事,一径往月夕的寝室走去,既然近日不能回皇城,有些计划便需要变通一二。
      现在为着小命着想,母后那边估计也暂时无法联系,只希望,现在的飞景不要卑鄙到拿母后的性命来做筹码。
      不过,我咬咬牙,慕容应该会保护母后吧。
      行走间已到了月夕门前□□,花圃中的芍药正开的繁盛,一簇簇如云蒸霞蔚漫卷天涯,交织出一匹华丽雍容的锦缎,泛着浓郁迷离的馥郁。
      门前垂袖而立的侍婢见我过来,迎上来敛衽施礼,“公子。”
      我抬抬手,示意她起身,“月堂主在吗?”
      “月堂主昨日已前往云州,临走时吩咐一切事宜交由红歌姑娘暂代。”
      云州?
      我笑笑,这家伙还真是想通了啊,看来激将法还是管用的。
      想了想,“那我现在这边等着,烦劳姐姐去将红歌姐姐带过来。”
      女子道了声“是。”转身往另一处庭院去了。
      我伸手推开浮云漫卷的雕花门,一室清凉冷香,仿佛还残留着月夕身上的味道。
      楸木棋枰上摆着一副残局,一颗溜圆的玉石棋子突兀摆放在一旁。
      我坐上软榻,凝神去看那副局,黑子步步冷凝,运筹帷幄,白子步步紧逼,却逼得不动神色,仿若是一个不经意间便截断了黑子两条大龙。
      拈起棋盘外的那子,我小心落在两阵相交间,满盘落索,再不见初时冷凝煞气。
      门口侍婢嗓音清脆,“公子,红歌姑娘到。”
      我信手拂乱棋局,站起身来,眼前女子一袭红衣,身姿高挑,轻纱覆面,此刻盈盈下拜,“红歌参见公子。”
      我扶她起身,“我早说过,不必要的虚礼可有可无,我这里有几件事要你做,务必要在这两日办妥。”
      “公子请吩咐。”
      我四面看看,取了桌上笔墨,“第一,待会儿让人将这封信送至杨逍手中,让他如信中行事。第二,让海音带几个精通奇门数数的人去一趟清零山,我要知道五百年前至今那里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第三,这几日我会暂住杨逍府中,若是有一位名叫慕容离渊的人找我,领他往那里去。可都清楚了?”
      将手里写好的信递给红歌,她回道,“属下谨遵吩咐,这就立刻着手。”
      我点点头,心念一动,“行之,就是林尚书家的小公子,他近来如何?”
      她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林家几日前出了些事,林尚书去了,林夫人也跟着走了,小公子正忙着处理身后事,听说小公子本来身体就不太好,强撑着挨了两天就不行了,宫里派了御医过去,皇上也亲自去了一趟,可也,都说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我霍然站起身,“你说什么?”
      老尚书,老尚书怎么会去?
      那么精神的一个老头,看我去林府还会让家人刁难我,会苦口婆心劝说我注重身份,会吹胡子瞪眼告诉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看起来似乎能活到一百岁的矍铄老头,怎么,可能,就这么去了?
      还有行之,他才十六岁,正是惊采绝艳,一展飞翼的时候,老天怎么舍得就这么剥夺这么美好的生命?
      心口的地方,像是被什么重重捶下去,鲜血淋漓,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是,还有那么一丝期望,或许,还有转机。
      双手撑在桌上,定了定神,我低头道,“你先去忙我交代的事情吧,让人备辆马车,我要去林府。“
      我要救的人,即便是九天十地的神佛阻挠,我也要拼个佛挡杀佛,神挡杀神。
      红歌的效率确实快,等到换了装束,马车抵达林府,也不过是半个时辰后。
      林府大门,素白的娟纱随风飘荡,牌匾上,廊柱上,守在门前的门子身上,一望便是一片凄然。
      我按耐住心中惶然,快步走上去,因为经常过去,那门子对我现在模样也是异常熟悉,红着眼睛说道,“青莲公公,有心了。”
      我边走边道,“林公子怎样了?”
      老人长叹一声,不再言语,我的心又往下沉了沉,忙敛住心神。
      白纱笼罩的林府,一片愁云惨淡,灵堂处聚集了一些下人,一个个孝衣裹身,满面泫然,间或听到断断续续饮泣声,带着一丝哽咽。
      正中端放着老尚书的灵位,我紧走几步看清了,心神一震,不由一个踉跄,这是才确信老尚书确实不在了。
      取了一旁的线香,恭恭敬敬拜了三拜才插入香炉,又对着地上跪着的家眷说些宽慰的话,尽管知道语言在这个时候有多么苍白,仍然忍不住要去说,算是对自己的一点安慰吧。
      身侧老门子抬起袖子擦擦眼睛,转过身去。
      早在灵堂之中并无行之的身影,我开始有不好的预感,低声询问了门子,他沉声道,“冤孽,都是冤孽啊。公公还是随我来吧”
      行之的寝房在后院,一路分花拂柳过去,远远的,便闻到一阵中药的味道。
      我闭上眼分辨了下,这些气味里,多是吊着命的材质,难道说,行之真是病入膏肓?
      脚下如风奔进去,隔着低垂的纱幔,一人正坐在行之床边说着什么,我连忙止了步。
      那人的声音很低,缓和的犹如暗夜中流动的河水,我屏住呼吸听了一会儿,辨认出来是谢运的声音。
      对他实在没有什么好印象,又不好直接赶他出去,于是我拉着门子出来,问道,“林公子怎么会突然病那么重?”
      我记得走的时候,已经为他解了大半春毒,顶多修养两天就没事了,怎么突然那么严重?
      门子有些奇怪看我一眼,“前日公公过来,不是都知道吗?”
      我咳了一声做掩饰,“那个,我都不大记得了,你说一遍好了。”
      门子皱了皱眉,虽仍有些诧异的表情,却也开始慢慢叙述起来,而我也在这段叙述中慢慢眯起眼睛。
      就在行之被谢运送回府中的那天晚上,也正是我被慕容带到别院的那天,老尚书的一纸奏文递到了父皇手中,顿时龙颜大怒。
      当夜,父皇便传唤了御制龙袍相关的一干官员,到后来居然牵扯出来三哥和胡闽的事情。虽然胡闽最后弃车保帅,只被父皇训诫一番,但他心中仍是有不平,命了常和要给老尚书点教训。于是次日晚上,几个火者冒了圣谕宣老尚书觐见。
      那一夜,温度骤降,寒冷若冬日。老尚书站在宣直门外冒着风雨等候父皇传唤,冷的实在受不了,本想着借一借值班的值房用用,谁料管值房的官员早得了命令,一径的闭门不应。挨到后半夜,老尚书已是手脚僵直,随去的侍从与值房门官交涉未果,老尚书一时又气又冻。恰逢西楼上一只硕大的红绸灯笼被风刮的脱了钩,直直砸落在老尚书面前,一口气喘不上来,顿时成了痰厥。
      那侍从不懂急救,只忙着把老尚书送回府中,可宣直门距离林府要一个多时辰,等人到了府中,早已断了气。
      府中的人得了消息,知道是司礼监做了手脚,第二天一早林夫人以诰命的身份入宫哭诉,要求讨回公道,谁料等众人赶赴司礼监,胡闽早已自缢身亡。
      就在那日下午,林夫人身无牵挂,一杯鸩毒了结性命,追随老尚书地下。
      而行之,在昏睡了一日一夜后,甫一苏醒,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残局。
      林家除了他,就只剩一个大小姐,可是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大小姐夫家那边只准她回来一日,剩下的事务还是要靠行之操劳。
      十六岁的少年,面对着天地变色的哀恸,没有任何眼泪,只是默默做好手里的事。
      门子说,那一日,千钧重的担子落下,小少爷几乎变了个人,
      可他身体原就伤了元气,一直以来也没有好好休养,还拖着虚弱的病体忙前忙后,不过两日就起不了床,药材一碗碗煎熬,可就是灌不下去。
      如今,人已经昏迷大半天,连御医都说,要尽早准备了。
      门子再度抹抹眼泪,“公公你说,这算是什么事儿,好好的一家子,说散就散了,姑爷也真是,唉。”
      我闭了闭眼睛,指甲在掌心划出尖锐的痛楚,只有这样,才能遏制住我立刻转身回宫对杨逍他们下手的冲动。
      常和的事情,我一直让杨逍他们紧盯着,他们居然任由眼皮子底下出了这等事。
      还有胡闽的死,常和的胆子又几斤几两我还是有数的,真给他条绳子,他也不敢往胡闽脖子上套,这事肯定跟宫里那帮人脱不了干系。
      这么大的事情,在之前的通信中,居然没有一个字提及过,我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杨逍的胆子居然被养的这么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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