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ng time no see （好久不见）》聊慰清风

61、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当晚，孟亦兴打开公寓的房门，走进客厅，看见的是这样一幅场景：甄翔没有如往常一样窝在他心爱的书房里，而是坐在餐桌旁皱着眉头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提包被撂在地上，斜靠着旁边的椅子靠背。桌上扔着由手揉纸、卷边纸和透明玻璃纸精致包装，一大捧盛开正好的黄玫瑰。
　　黄玫瑰，孟亦兴的眉头皱了皱，他没来由的有些烦躁，但是为什么看到黄玫瑰会闹心，他自己暂时也没想明白。
　　看出甄翔在神游太空，孟亦兴没去打扰他。他脱去外套，把甄翔的手提包放在客厅衣帽柜下面，然后拿起那一大束鲜花，拆包装，剪枯叶，切割斜茎面，然后将它们全部插入注满水的花瓶，放回餐桌。
　　当孟亦兴做完这一切，发现甄翔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同样的表情坐在餐椅上，他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大对头。
　　“嗨，我把你情人送的花伺候好了，你看眼还满意不。”孟亦兴俯下身在甄翔耳边调侃着。
　　甄翔仿佛被惊醒，他眨了眨眼睛，以不解的神情望向孟亦兴：“什么？”
　　“不是吧，我回来半天了，在家里悉悉索索叮呤当啷地弄出不少响动，你没听见？”
　　甄翔抱歉地笑了一下，但那笑就象滑过陶瓷面具的水滴，转瞬即逝未有痕迹。
　　“小翔，你怎么了？喂！想什么呢？”孟亦兴举手在甄翔眼前晃了两晃，大声问。“以后可不许把追求者送的东西拿回家。”孟亦兴想用挪揄甄翔的方式引起他的注意。
　　这时候甄翔才真正清醒过来：“你怎么知道这花是别人送的？”
　　孟亦兴嗤笑出声：“你要是自己买回来的会包成那样？”话音未落，就看见甄翔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返身抱住了他。孟亦兴反射性地回抱甄翔，有些吃惊。随即孟亦兴听见甄翔在他耳边说：“我知道了，我知道那个di不是你。大哥让我提防的人不是你！”
　　孟亦兴有点儿糊涂了，他推开怀里的甄翔，看着他的眼睛问：“小翔，出什么事了？”
　　当甄翔把今天在省台发生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孟亦兴后，孟亦兴也思索起来。
　　孟亦兴将食指抵住下唇，低头沉吟着：“小翔，你知道吗？我回渭水那天去医院看你，你的病床前就放着刘庆荣送的黄玫瑰。他为什么总是送你黄玫瑰呢？他到底在暗示什么？我记得黄玫瑰的意思是致歉，不知道对不对。”
　　“你等一下，我问个人。”甄翔从兜里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慕青，我是甄翔，我问你件事儿。黄玫瑰的花语是什么？”
　　… …
　　“谢谢！”
　　看见甄翔挂断电话，孟亦兴用探询的目光望着他。
　　甄翔在犹疑，可以想见他在思想深处跟自己斗争着。
　　孟亦兴没有催促，他明白一定是什么容易引起误会的含义让甄翔无法立即作出回答。
　　“黄玫瑰的花语分两种，对于友谊来讲，是纯洁的友谊和美好的祝福。还有就是……”前半句话甄翔说得比较顺溜，然后忽然就卡住了。继续犹豫了片刻，在心底彻底想清楚并且给予了否定之后，甄翔把高慕青的话完整复述了出来，“对于爱情，它代表热情真爱，也代表为爱道歉。”
　　刘庆荣暗恋甄翔？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紧接着被孟亦兴否定。
　　“他…… 做过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情吗？”孟亦兴话问出口也显得颇为迟疑。
　　甄翔看出孟亦兴的意思，他摇了摇头耐心解释着：“我刚才也有片刻的犹豫，但是想到刘总和他爱人感情很好，而且他也不好咱们这口，也就放心了。至于说他有没有对我不起…… 在我的记忆里并没有，与之相反，他对我一直很关照。”
　　“那…… 刘庆荣知道你和大哥之间的事吗？”
　　“这我不清楚。不过，我跟亦焕的事情闹得最凶的那年，他并不在渭水。”
　　他当时的确是在美国。但是，这不能保证他回来之后没有听说过甄翔和大哥之间的事情。为爱道歉…… 孟亦兴忽然有所感悟，为爱道歉并不一定是为自己的爱道歉，也有可能是为对方的爱道歉。也许刘庆荣的本意并非是指他自己，而是指甄翔失去孟亦焕。那么，这个人和小翔失去大哥这件事之间就有种模糊的联系……
　　“今天在台里，他送我花的时候还提到了亦焕。”甄翔回想着。“而且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我上次记忆没恢复的时候回台里上班，他并没有跟我说起过亦焕的任何事情，可今天突然和我说到亦焕。”
　　孟亦兴哼了一声，这只消息灵通的狐狸。
　　“小翔，这事你别管，交给我处理。”
　　“妈#的，我从来也不知道这家伙的英文名字。”甄翔一拳砸在餐桌上。
　　孟亦兴用手掌将甄翔的拳头包裹起来，虽然他对甄翔流露出的血性感到欣慰，但毕竟还是舍不得。
　　… …
　　是夜，孟亦兴和甄翔各自躺在自己卧室床上琢磨着心事，都久久未能入眠。

　　一大早，甄翔刚离开家，孟亦兴就拨通了高临渊的手机，把甄翔讲述的情况原封不动地汇报给了高局。
　　“高局，我想约刘庆荣吃个饭，去会他一面。您看… …”
　　“你有把握吗？”
　　“八九不离十吧，以我对他的了解。”
　　“行，我同意。你去会他一会。”
　　这边孟亦兴刚挂上高临渊的电话没两分钟，手机就显示着“林子”的字样再次响起。
　　“兴哥，中午我陪你走一趟呗。”孟亦兴刚接听电话，喂字还没说出口，耳边就传来了电话那头林庚的声音。
　　“不用，和刘庆荣见面是个私下会晤，不用动那么大的阵仗。”
　　“可我不放心啊。”林庚在那头坚持。“让我去呗。”
　　对于林庚，孟亦兴一直是百分之二百的满意，但是偶尔他也觉得两人有点儿混太熟了。
　　“私下见面，你去干吗？吓唬人吗？”
　　“不是，我不靠近你们。你们不是约吃饭嘛，大不了我穿侍应生的衣服站门外面给你把个门啊。”林庚哀求着。
　　孟亦兴笑着啧了一声：“就你那脸，走哪儿都是块招牌，还穿侍应生的衣服呢。”
　　林庚想到了前两次在左岸咖啡屋和鼎鑫火锅城的经历，不再吭声。
　　“行了，就这样吧，我挂了。”
　　“哎… … 别啊，要不这样，让向真陪你过去。这样总行了吧。”林庚的声音里带着窃笑。
　　孟亦兴将手机从耳边拿下，大声说了句：随你，然后挂断了电话。

　　临江省电视台坐落在渭水东区的商业办公区，由于城市扩建和年轻人夜生活聚集点东移，这几年省台附近高楼林立，商铺云集，异常繁华。经商者喜于将店铺开在人流密集区，鼎鑫火锅也不例外，在距离省台800米处承租了一栋两层小楼，经营着他们的连锁火锅城。
　　这天中午，孟亦兴坐在让甄翔通过庞姐的关系在这儿预定了一个小单间里等候刘庆荣的赴约。
　　门外雅间区走道里，侍应生打扮的刘向真站在不远处，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替孟亦兴把门望风。
　　孟亦兴手里举着刘向真按照吩咐给他带来的前天省报，头版大标题是一篇省报社论：中央对于惩治贪污腐败高官的决心与力度。
　　餐室门被推开，穿着一身杰尼亚炭灰色西装的刘庆荣走进了房间，笑着向孟亦兴伸出手：“老同学，好久不见。本想约你一起吃个饭，顺便和其他同学聚一聚，可听说你很忙，就一直拖着。没想到让你给抢了个先。”
　　孟亦兴坐在座位上没起身，一指对面的座椅：“坐吧。都是公务在身，难得相聚。”说完，把印着那醒目头版标题的报纸随手放在了桌面上。
　　刘庆荣的目光随着孟亦兴的动作扫视了一下报纸，神色未变笑容可掬地在孟亦兴对面坐下。
　　“怎么样，一直没联系，这几年工作还算顺利吧。“孟亦兴看着手里的菜单，随口问道。
　　“嗨，我们这都是瞎混。哪儿象你，部委级别的特派员，钦差大臣啊，跟封疆大吏可没啥区别。”
　　“是部委级别的案件调查员，不是特派员，你弄混了。”
　　“有啥区别，叫法不同而已。” 刘庆荣继续保持着微笑。
　　听着刘庆荣的恭维话，孟亦兴感觉就象连吃三天火锅却不清洗炊具，只是一味地往锅里倒汤放肉，最后即便是涮着极清爽的蔬菜也油腻得令人作呕。他笑着摇头：“不跟你说了，掰持不清。看下菜单，想吃什么。”说着把手里打开的菜单给刘庆荣递过去。
　　刘庆荣接过菜单并没有看，顺手合上放在一边：“客随主便吧，我也没什么忌口。”
　　孟亦兴喊来服务生点菜，冲刘庆荣说了句：“酒就别喝了，你下午不是还要上班。”
　　看见刘庆荣点头，孟亦兴点了几道颇受欢迎的鼎鑫招牌配菜和几样大众小吃。见侍应生出门，转头跟刘庆荣说：“刘总监这么聪明的人，一定想得到我为什么今天约你吧。”说话间，放在桌上的右手食指状似无意轻轻点击着桌面。
　　刘庆荣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份孟亦兴“随手”放置的省报，正色道：“我今天敢来赴你的约，就是要先讨一张平安符。”
　　孟亦兴嗤笑一声：“你的平安符还用我给？十多年了，你跟我爷爷的联系有中断过？”
　　被孟亦兴一语道破天机，刘庆荣却并不以为意。他云淡风轻地笑着回应：“大树底下好乘凉嘛。”
　　孟亦兴注视着对面的刘庆荣，思绪飘回了十年前的美国加州… …

　　那是离开渭水差不多两年后的某一天。
　　因为导师临时被好友拉去会诊一例复杂的心理病案而提前结束了与他的约谈，当时正在攻读心理学博士学位的孟亦兴只好先行返回校区宿舍。
　　由于一直在协助非常提携自己的导师做心理调查数据的归总与分析，孟亦兴没有在大学城里租住公寓，而是跟拿学士学位的时候一样，住在校区学生宿舍。
　　登上二楼，路过紧挨着他房间但他从未造访的宿舍，透过虚掩的房门孟亦兴无意中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是，孟老爷爷。”
　　这个熟悉的称谓令孟亦兴驻足，站在虚掩的门外侧耳留意。
　　“亦兴他这边没交男朋友，不过… … 他也没交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