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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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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一大早，孟亦兴刚洗漱完毕，黄秘书就在推开的门缝里探进了脑袋。
“小兴，老爷子找你。”
“嗯，就来。”孟亦兴将洗脸毛巾搭在挂钩上，从床边的靠背椅上抄起外套，跟随着黄希耀走向孟老爷子的书房。
“爷爷，我来了。”
戴着老花镜的孟老爷子从埋首的资料中抬起头，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嗯，坐吧。”
孟亦兴很端正地在沙发上坐下，等着老爷子发话。
“担心我不让你回渭水？”孟老爷子从花镜上方看着孟亦兴。
孟亦兴的心扑通大跳一下，昨晚的忧虑被爷爷这么一针见血地点出来，他这个做孙儿的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应答。
见孟亦兴没吭声，孟老爷子摘下老花镜：“我没有老迈，更不昏庸。焕儿的去世的确令我痛心，但是却不可能让咱们孟家人屈服。焕儿用生命维护的东西，我这个老头子更没有理由给人让步。”
说着，孟老爷子顺手拿起旁边的铅笔，用笔尖点着孟亦兴：“你即刻返回渭水，查出真凶，绳之以法。不这样不足以安慰焕儿在天之灵。还有，回去和甄翔，还有那个鲍慧取得联系，一定要联手找出焕儿留给你们的线索。线索应该有两条，找齐两条线索就立刻回来。有胆伤孟家的长房长孙，我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胆量应对整个孟家的反击！”
老爷子的话语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但是孟亦兴清楚地看见爷爷手中的铅笔在微微颤抖。
“如果我这次回去搜寻线索，势必得让身边几个人知晓大哥的确实身份。只是…… 这个知情权应该控制在何等范围之内，还请爷爷给画个圈。”
“甄翔，鲍慧，还有你们那个四人小组。决不能再多了，而且一定要叮嘱他们严守口风。”
“是，我明白了。”
“去吧，去忙吧。”
孟亦兴在孟老爷子的摆手中走出了书房，刚带上房门，就听见屋里老人低声念叨：“焕儿，稍等，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等爷爷… … ”
看着孟亦兴走出房间，孟老爷子的脑海里回想起二十岁的孟亦焕与自己的那番交谈。
那一天，孟亦焕带着一盒芝士走进孟老爷子的书房。
“爷爷，我回来了。您看我给您带了什么回来。”
孟老爷子看着孙儿放在桌上的包装盒–瑞士出产的格鲁耶尔。这种口感精致微妙的芝士是孟老爷子的最爱。
“怎么搞到的？你去瑞士玩儿了？”
“是同学的父亲去瑞士出差，我特意托他带回来的。”
“有心了。”老爷子打开盒子掰了一块放进嘴里嚼着，嚼出了满脸笑容。
“爷爷，我这次回来想跟您商量个事请啊。”
孟老爷子闻言坐正了身体：“哦？什么事这么郑重其事的？这芝士怕也是有的放矢用于贿赂的吧。”
孟亦焕有点脸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爷爷，我不想读大学了，想直接从政。”
“怎么？这是突发奇想吗？你不是一直想考中央美院的？担心考不上，提前放弃了？这可不象是我的孙子。”老爷子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孟亦焕半天没有回应，斜靠在孟老爷子的书桌前沉思。
孟老爷子一边吃着心仪的芝士一边等待孙子的回答，没有催促。
半晌过后，孟亦焕俯下身凑近老爷子：“爷爷，咱们孟家的子孙里是不是非得出一个从政的人？”
孟老爷子抬眼看了看孟亦焕：“也不能这么说。你大伯家的孩子，你和甄翔，你们爱学什么，爱做什么都可以随你们的心思。只是亦兴这孩子最好还是走仕途。”
“可二弟一直想当警察。”
“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还想上房揭瓦呢！”孟老爷子嚼着芝士，嘴角刻意地往下撇。
孟亦焕知道爷爷和父亲都是同样的毛病，对其他的几个子孙都能让他们按自己的喜好选择学业、工作和伴侣，唯独对亦兴要求异常严格，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苛刻。
“爷爷，亦兴一门心思想做个警察。您就通融通融吧。”
“这个没法通融，他生下来就已经注定了这辈子不可能随心所欲。”
虽然孟亦焕进门前就已经想好如何应对老爷子，可真到眼前还是需要考虑下措辞。
孟亦焕趴上老爷子的肩膀：“爷爷，我知道您最疼我。我是您最亲孙子，对不？”
孟老爷子笑了，抬手捏了捏孟亦焕的脸颊：“傻孩子，这还用问？！”
孟亦焕晃悠起老爷子的肩膀：“爷爷，您看亦兴那一杆子捅到底，绝不服软的个性，他如果从政肯定得吃不少苦。”
“那是他活该，投错了胎。”
“爷爷……”孟亦焕一边替爷爷按摩着肩膀一边冲老爷子撒着娇，“我比较适合走仕途，我性子随和不拧巴，忍耐力强，能抗压，还不容易跟人起冲突。您就让亦兴去干警察，我继承孟家传统从政。”
“你不是一直喜欢油画的吗？”孟老爷子将目光从那盒芝士上挪开，扭过脸认真地看着自己的长孙，生怕这个他最疼惜的孩子受不该受的委屈。
“我是喜欢画画，可谁说从政了就不能爱好绘画？您看丘吉尔不也没把绘画当终身职业嘛，还不是一样政治绘画两不误。难不成，您觉得家里就只有亦兴从政才比较靠谱，嘴上说心疼我，实际是不放心把家族传统交到我手里？”
孟老爷子被噎得一愣。
“你是认真的？真的想从政？”
孟亦焕非常严肃地点了点头：“爷爷，我9岁离开您回到渭水才开始上学。今年已经二十了。如果我还按部就班地读大学，那我干啥都会比人晚两年。我想过了，从政是一条捷径，我可以先从小秘书干起，边工作边读在职，这样我很快就能抢回两年的时间，赶上甚至超过别人。”
孟老爷子沉默了，他起初有些担心孟亦焕是为了照顾孟亦兴而选择走仕途。现在听来焕儿他对自己的未来是有审慎思量的。更何况他对于孟亦焕和孟亦兴的个性了若指掌，心里头自然清楚相比较之下孟亦焕更适合从政。如果按焕儿说的做，也不失为一种好选择。只不过他一直不忍强求这个他心尖儿上的孩子承袭孟家的事业，走这条坎坷之路。
“你想好了？决定了？真的不后悔放弃绘画？”
“爷爷，您放心吧。这是我考虑周详的决定。”
“嗯，”孟老爷子伸手拍了拍长孙还显单薄的后背，“如果你真的想好了，那爷爷没的说，坚决支持，全力支持。”
“我就知道爷爷对我最好了！”孟亦焕欢呼着，拥抱了孟老爷子。
从此，孟亦焕继承孟家的传统，走上政坛。
过了许多年，孟老爷子才从侧面了解到，自打那次长谈之后，他的长孙再也没有摸过油彩和画笔。只是偶尔会在无人注意时顺便用就手的钢笔或铅笔画一些素描，并且从不保留任何作品。
“焕儿，我的好孙儿，爷爷对不起你啊。”孟老爷子的眼泪顺着皱纹从眼角扩散开去……
直到孟亦兴坐上飞往渭水的航班都还在脑子里琢磨：爷爷怎么那么明确地知道渭水那边应该有两条线索？难道爷爷也能猜中大哥的心思？这老爷子还真是有点让人捉摸不透。
无论如何，国都之行都让孟亦兴受益良多。首先，他放下了大哥可能违法犯罪进而威胁到孟家的担忧；其次，他终于找到了能打开甄翔心门的金钥匙。
进了公寓，孟亦兴直奔书房，推开虚掩着尚未修复的残破房门，孟亦兴冲过去一把抱起坐在椅子上头发被揪得乱糟糟，眉头紧锁地摆弄着一堆卡片的甄翔。
“大哥是英雄，是好样的！小翔，你可以放心了。我一定会破获0813案件，替大哥洗刷冤屈。”
沉思中的甄翔被孟亦兴一系列旋风般的动作吓了一跳，他怔怔地看着孟亦兴，好象并没有听明白他的话。忽然又象是从睡梦中惊醒一般将手中桌上的卡片全都手忙脚乱地翻过去扣在桌面上。
孟亦兴看着甄翔的举动狐疑，但是此刻心情激越的他顾不上这么多，他就那么搂着甄翔将他昨天从尚继尧和杨荣光那儿听来的所有信息一股脑全说给了甄翔。
甄翔听着孟亦兴叙述的一切，脸上没有出现孟亦兴最初意料的悲伤，眼里反而闪烁着欣慰的光芒：“我就知道，就知道亦焕他绝不会是孬种！”
孟亦兴看得见甄翔眼神里的那明显的释然：“承诺千钧，不辱使命。只这一条他就值得你爱！”
孟亦兴说这话时虽然心脏还是有些隐隐作痛，但是他也的的确确是真心实意想说出这番话。
甄翔耳朵有些泛红地低下了头，阳光照射下的眼角有些闪亮：“我对他远没有他对我那么好。”
孟亦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小翔，嫂子曾经说大哥他从来也没有来过你的公寓，可是为什么你的公寓里会有双份洗漱用品？”
甄翔仰头看了看孟亦兴，复又低头道：“鲍慧不过是为了替亦焕遮掩吧。亦焕虽然极少来我的公寓，但还是来过的。我给过他这里的钥匙，就是后来你拿的那把。”
只有甄翔自己明白他没有说实话。
孟亦焕只来过一次他的公寓，还是在甄翔不知情的情况下。
至于屋里的双份洗漱用品，都是甄翔用来提醒他自己身边已经有人，身边的人不是亦兴。可是，每次当他购买绿色牙刷的时候，总是鬼使神差地稍带买一把蓝色的牙刷回来。甄翔特别痛恨自己这一点，可他改不过来。他觉得自己既对不起亦兴，也对不住亦焕。
听了甄翔的话，孟亦兴不但没有嫉妒，反而感觉自己有些释怀：“小翔，别烦我，听我唠叨几句。十二年，路很长，你已经走出了很远很远，而我还在十二年前找你。”说着孟亦兴轻轻叹息了一声。“一路走来，你碰见不少人，也遇到不少事，可惜这些我都没有机会陪你经历。好在你身边一直有一个爱你懂你愿意呵护你的人，我嫉妒他，也羡慕他，更感谢他。我不求你忘记他，只是，你在怀念他的时候，不要抗拒我。给我个机会，让我有时间追上你。我就只求这个。”
甄翔强忍住眼里的湿意，他知道无论是孟亦焕还是孟亦兴都不会喜欢看到他流泪。
兄弟两人相互支撑着站在书房窗前，一起缅怀那位已经远在天国的兄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