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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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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我这丢三落四的,忘记带牙刷过来,我下楼去买。”想着鲍慧家盥洗室里自己的牙刷,孟亦兴苦笑了下。
孟亦兴的声音将甄翔从遥远的过去唤回现实。
“你说什么?”
“我刚才说我忘带牙刷。你怎么了?”孟亦兴看见甄翔神情恍惚,伸手抚上他的脸庞,反问着。
甄翔猛地清醒,偏了下头,躲开孟亦兴的大手:“啊,那个,牙刷啊,不用买,我这里就有新的。”说着,穿过客厅从下层橱柜里拿出一把还没有拆封的天蓝色牙刷和一个浅蓝色的塑料口杯
递给孟亦兴。
那是他喜欢的颜色。
孟亦兴看了甄翔一眼,看他神情已经恢复如常,也没有多话,接过牙刷和漱口杯进了洗手间。
当孟亦兴将牙刷插进漱口杯准备放在盥洗台上时,他愣住了。
盥洗台上有一只嫩绿色的塑料杯,应该跟自己手中的是同一个系列。杯子里插着两把牙刷。
孟亦兴急转身走出洗手间,冲过主卧室,冲进主卧的洗浴房。
洗浴房的盥洗台上放着一模一样的一只嫩绿色漱口杯,里面放着两把牙刷。他环视四周,四条毛巾整齐地挂在浴室的晾晒架上。
孟亦兴的眼睛有些充血,他扭头看见跟着他跑进来的甄翔。
“是他吗?”
甄翔在孟亦兴的瞪视下,垂下眼帘低着头咬着右腮帮没有说话。
甄翔的举动看在孟亦兴眼里就是默认。
以往的猜测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并且被心上人证实又是另外一回事。
孟亦兴一拳砸在盥洗台上。
孟亦焕!他在心里恨恨地念出这个名字。
甄翔过来,将孟亦兴的拳头捧起,看到关节处由于猛力击打破皮流血,赶紧从盥洗柜里拿出小药箱。
“都破了。”略带埋怨地看了孟亦兴一眼,甄翔拿出酒精棉帮二哥消了毒,就要往伤口贴创可贴。
孟亦兴一把夺过创可贴:“我自己来。”
甄翔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上班去了,午饭不用等我。”
话音刚落,门厅处大门被用力带上的响动就传到了甄翔的耳朵里。
为什么会这样… …
两个哥哥,两位亲人… … 究竟谁亲谁疏,孰远孰近?
甄翔在心里问自己,可他找不到答案。
二十多年前,西南高原牧区。
“奶奶,奶奶,新来的那个大哥哥好漂亮。”六岁的甄翔蹦跳着扑到曹桂英的身边,一只小手紧
搂着曹桂英的腿,另一只手的指头竖着指向学校栅栏门外刚从一辆货车上跳下来的大哥哥。
曹桂英抱起甄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哦,是孟秘书,那可是大领导的助手。前几天从临江到他们这鸟不拉屎的旮旯,就为了给由临江省渭水市企业家协会捐赠的希望小学选址。听说大领导来这边在跟县长谈招商引资的事儿。
陵川县的发展终于有了盼头!
“小翔,说哥哥的时候不能说漂亮,漂亮是说姐姐和妹妹的。说哥哥弟弟应该说帅气,英俊。明白了吗?”曹桂英把怀里的孩子颠了两下。
“嗯。”甄翔将盯在大哥哥身上的目光收回,看着曹老师很认真地点头。
“乖孩子,玩去吧。” 曹桂英放下甄翔,顺手在他小屁股上轻拍了一掌,然后向孟亦焕走去。
“孟秘书,今天怎么亲自过来了?”
“啊,这不是刚收到了从临江托运过来的书本,想着赶紧发给孩子们,我就跟车过来一趟。”
“太辛苦你了,这大热天儿的。”说着,举起手里的蒲扇给孟亦焕遮凉。
孟亦焕看着曹桂英刚五十多岁却隐然沟壑从横的脸,轻轻推移她的手臂挪到她自己的头前。
“曹老师,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跟您比我们这就不叫事儿。”
“快别说了,我也没做啥。”曹桂英放下扇子,给孟亦焕扇风。
“曹老师,你得告诉我们这些书本该搬到哪里。”
“看我这忘性大的”曹桂英笑着转身,招呼着司机和工人把孩子们的课本书籍搬进简陋的教研室。
曹桂英,原广川省第一中学的语文特级教师。偶因暑假带学生夏令营路过陵川县,看到当地恶劣的生存环境,当地孩子或因费用或因路途无法上学的状况,毅然带着丈夫和一儿一女搬到陵川,自筹资金盖起了这座简陋的寄宿学校,专门招收当地农民和游牧民的孩子进校免费读书。
她自己是语文老师兼校长,搞机床设计的丈夫负责教数学和自然科学,女儿是英语老师,儿子则担任体育课的教学工作。一家人在这边远山区一干就是五年。五年来,曹桂英一家的积蓄已被花费大半,正在她为筹钱犯愁的时候,自治区领导将临江省渭水市对自治区的教育资助安排在了陵川。
孟亦焕用敬佩的目光望向曹桂英忙碌的身影。就在他转身要加入搬运大军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人在扯自己的衣角。低下头看见一个大眼睛小翘鼻子,皮肤被高原烈日晒得黝黑的小男孩儿高举着
一个青稞面掺棒子面窝头正看着自己:“哥哥,吃。”
孟亦焕想抱抱这孩子,说声谢谢。可他刚蹲下,那半块窝头已经碰上了嘴唇。
“吃。”
“哥哥不吃,哥哥吃过饭了。”
“吃。”孩子还是很坚持地把窝头往孟亦焕嘴里送。
孟亦焕知道在这地方一块窝头意味着什么,他紧抿着嘴不肯松口。可这孩子还是一个劲儿地往他嘴里塞窝头。一瞬间,孟亦焕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敲击了一下,他很想知道孩子的名字,于是抬起头找寻曹桂英。
没曾想,刚才还在教研室那边指挥搬运的曹老师恨不得是一瞬间就到了眼前,劈手夺下孟亦焕嘴边的窝头,冲孩子说:“大哥哥今天吃米饭吃太饱,吃不下。拿回去自己吃。”说着把窝头重新塞进孩子手里,将孩子一百八十度转身,背冲着孟亦焕,往前推送。
“快吃,吃完上课去。”
看着孩子咬着窝窝头一步三回头地走远,孟亦焕丈二和尚似地站起身看向曹桂英。
曹老师看着孟亦焕疑惑的神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别怪我抠唆。这些孩子基本都是两天稀的,才能盼来这一顿干的。孩子正长个儿呢。”
孟亦焕一时间感觉这高原上的阳光今天格外刺眼。
“这小翔更可怜。他爸妈原来是给这片高山牧区的农民和牧民看病的大夫。大前年冬天,为着给一个牧民看病,叫雪崩给埋了。当时只找到他妈妈的尸体,他爸爸还是来年开春才叫人给挖出来的。这孩子听话肯学,成绩也好,就是命太苦。”说着用手掌抹了两把眼睛。
“那… … 这孩子现在跟他爷爷奶奶还是外公外婆?你把详细情况跟我说说,我看怎么能帮这孩子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