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之主》王小伍

3、一段往事

　　五行山就在青云城内，马车摇了半日就到了山上。陆离在得知了他的大计之后，不免有些紧张。她倒不是怕自己会不会有危险，她是担心她的姨母。是人都说杜若行事狠辣，她怕自己如果这么做，她的姨母就会遭受不幸。

　　“你为什么要救我？”

　　陆离又看了眼车上的男子，她忽然发觉，她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因为我们都是被杜若讨厌的人。”

　　这算是可怜之人的惺惺相惜么？陆离缩了缩脑袋，可杜若对她又岂止是讨厌呢。

　　“我叫陆离，你呢？”

　　“杨波。”

　　男子简短地回答了陆离的问题，陆离觉得他一点都不会聊天，说的话总让她接不下去。不过杜若也没给她继续聊天的机会，待马车稍稍停稳，她就被人“请”下了车。

　　只见老道长岿然不动地立在圣井旁，一袭白袍随风摆动。杜若带着人走上前去，老道长闻声回头，见来了两人，眼神一紧。未等来人察觉，又迅速收起了惊异之色，杜若却将这转瞬即逝的神情收进了眼底。

　　老道长年少时，云游四方了好些年，他的行踪向来由着自己的性子。可不知为什么，二十几年前，他游到了青云城，在五行山上建了个道观，就算是定了下来。道观的大院前有口井，但井里总是干巴巴的，什么都没有，所以那口井废弃了好几年。直至一日深夜，井里突然亮起了白光，照得青云城通亮通亮，城里的百姓觉得是天上的神显仙灵了，于是就开始称它为圣井。

　　自打那日之后，因为圣井在老道长的道观旁，老道长便肩负起了祭祀圣井的使命。为了求得青云城的风调雨顺，他每逢初一、十五便会往圣井里投些土豆玉米之类的粮食，但每次投了粮食之后，圣井便会在次月结出一碗水来，不多不少，正好一碗。老道长觉得神奇，于是自己喝了一碗，喝完后，意外地发现原本由于年事过高而行动不便的身子骨，越发年轻起来，嘿，这倒是神奇。山下的百姓听闻此事，都来求老道长替他们结碗水，好带回去治病。说来也奇怪，老道长按着自己的祭祀之术，还真结出了一碗又一碗，能替百姓治病的神水，百姓们叫它“诸神之水”。

　　后来，因为求水的人越来越多，圣井也不再是月月都能结出诸神之水了。老道长见状，翻遍了道家的文献和各类野史，明白了圣井因为使用过度，若要再用，则需要一个圣井使者来祭祀，而且所祭之人，必须心甘情愿。

　　起初，这只是道长的猜测，并无人敢试。后来有位女子，为了救她心爱之人，求道长让她成为圣井使者。老道长几次拒绝了她，直到女子留下绝笔书信一封，自己冒然投入井中之后，老道长迫于无奈，才替她结出了碗诸神之水。谁知，女子的爱人在喝下这碗诸神之水后，真的恢复如常了。只是女子不知道，她心爱的人治好了自己的病之后，便全然忘记了她所做的牺牲，很快又找了别的姑娘，结婚生子去了。老道长替那位女子惋惜了很久，还大病了一场，闭关数月没有见人。

　　之后的这些年，几乎没人再来求水。老道长一共也就祭祀了四人，除去最先的那位女子和最近的那个杨显才，最让他难忘的便是二十年前，鹰宫的少宫主林既明和烈阳宫的少夫人杨灵。

　　二十年前，烈阳宫的少宫主火城宇娶了当时鹰宫宫主的义女杨灵，本该是一段郎才女貌的佳话，却因为鹰宫的少宫主林既明，使得本该亲上加亲的两家反目成仇。原来这林既明和杨灵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早已互生情愫。杨灵被迫许给火城宇，林既明为此同他父亲争吵了无数次。争吵无果后，林既明的父亲为防多生事端，愣是给自己的亲儿子下了毒。这毒一下子让林既明昏睡了整整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杨灵被她的义父硬生生地逼得嫁了出去。

　　等林既明醒来之后，得知杨灵已被父亲送了出去，哪肯罢休。年轻气盛的他带着长刀，独身一人闯进烈阳宫，当着火城宇的面带走了杨灵。虽然林既明武艺高强，但烈阳宫是什么地方，若不是杨灵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仅凭林既明一人之力，如何带得走她呢。但杨灵之所以能走的这么顺畅，无非是利用了火城宇对自己的一片痴心。可怜的烈阳宫少宫主，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结发妻子被别的男人带走，他成了这个世上最可笑的男子。可他并不害怕世人的对他的嘲笑，他唯独怕的，是她一去不返。

　　林既明带着杨灵东躲西藏了一个月有余，最终还是被他自己的父亲找到了。找到他们的时候，杨灵已怀有身孕，烈阳宫的宫主得知此事，一怒之下，不顾与鹰宫的交情，派了数以百计的高手前去刺杀林既明和杨灵。后来是火城宇在老宫主房前跪了三天三夜，老宫主才答应放过他们。但老宫主却为这丧尽颜面的事气得卧床不起，火城宇寻遍了名医，都不见好转。

　　而鹰宫的老宫主，得知自己的儿子做了这样的事，也是气得浑身发抖。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他的儿子败坏德行，照理是不该苟活在这个世上的。但毕竟是亲身儿子，让他怎么下得去手。可林既明是他的儿子，杨灵不是他林家的人，虽是义女，也只是个义女而已。纵使她怀有身孕，但孩子是不是林家的可说不准，她杨灵两个月前可是嫁到了烈阳宫的，他才不信火城宇同她没行夫妻之事。

　　于是老宫主又用了逼婚时的办法，他告诉杨灵，只有她去青云城，求一碗诸神之水回来救了烈阳宫的宫主，他的儿子才能活。杨灵知道即便自己不这样做，最后她的义父还是会把自己杀死，说不定还会继续牵连林既明。至于她腹中的孩子，对烈阳宫就是一种耻辱，即便她现在求着义父保住了，只要这孩子一天不死，烈阳宫的人就不会停止追杀。而他的义父不顾她有身孕，硬要逼她去死，显然不会庇佑这孩子。既然如此，留在世上也是受罪，不如为娘的带着，好在黄泉路上照应照应。思于此，她点头应了义父的提议。

　　杨灵在义父的护送下，到了五行山。老道长见了杨灵，并未多加阻止，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开始着手准备起来。杨灵心里虽怕，但想到自己的死能换来林既明的解脱，就不觉得这是件多难的事了。

　　谁知，杨灵纵身跃下的瞬间，林既明及时赶到，抱着杨灵跳了下去。所以，那一次，一祭祭了两人。

　　没想到，时隔二十年，又来了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