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舞台的主宰者》祭祀之月

65、065 不夜城

　　人员到齐后，王玥琪他们便一起去上海松江区的上海车墩影视基地，这里依旧保持着30年代，五光十色的上海风情。

　　随着目的地的到达，现代化的高楼逐渐隐去，川流不息的车辆一点点变淡变薄变透明，时尚靓丽穿着短衣短裤的年轻人的笑声越来越低，仿佛成了回声，虚无缥缈。

　　活色生香，繁华斑斓的现代恍若被时间凝固成一面动态的镜子，然而镜子被石子打碎，沿着最中心的点向四周裂开，一片片龟裂、破碎，失去所有的色彩和线条，再也拼不起来。

　　缓缓的，黑白的碎片又重新聚合，取而代之的是具有中式和欧洲风格混杂的建筑，招摇的小旗上写着XX店，脖子上挂块毛巾就满大街吆喝拉人的黄包车，黑色锃亮的小轿车带着震耳欲聋的声音驶过，一群人匆匆涌向驶来的无轨电车。

　　路上有戴黑帽子，穿黑大褂，一丝不苟的青年学者，也有一身粗布，背着大背篓，满脸风霜的商贩。蓝色上衣，简约及膝半身裙的女学生抱着厚厚的大部头书匆匆而过；身着旗袍，妆容精美，黄包车上带着淡淡忧伤的女子让人难忘。

　　“那南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凄沧，月下的花儿都入梦，只有那夜来香吐露着芬芳……”高昂清婉的女子歌声穿过舞厅，若隐若现的唱着上海风情。

　　旧时代的民国燃烧着旧时代最后的生命，充斥着哀伤和屈辱，在最黑暗的时光绽放。

　　这是一个新旧交替的时代，也是中西文化交汇的时代。

　　这是一个最黑暗的时代，也是一个最繁荣的时代。

　　“轰隆隆”的火车声远远传来，火车站里无数人等着上去，无数人等着下车。过几天就是春节，许多人忙着回家，另外一些没钱回家或者无家可归的忙着兜售东西。

　　火车站闹哄哄，在这人群中若隐若现走过一个俊美男子，一袭黑色风衣，嘴角带着不羁的笑容，帽檐压得极低，即使正面也看不清他全部面容，但通身散发的那种自信和周围环境隐隐有种格格不入的违和感。

　　“砰”一声枪响，仿佛冬日里的一声惊雷，把整个火车站炸翻了天。

　　人群忽然开始奔跑、拥挤、尖叫，每个人都拼命逃离枪响的地方，但其中有几十个人却逆流而上，他们脸上的表情冷峻而凶悍，大部分手中带刀，其中几个拿的竟是枪支。

　　“保护大小姐！”最前面一个男人大声道，奋不顾身冲了上去。

　　慌乱的人群，四处都是陌生恐惧的面孔，密密麻麻的人头中哪里都是人，哪里又能找到人？

　　两个帮派火拼，鲜血横飞，枪声阵阵，吓得人双腿发软，场面更是混乱不堪。

　　“小姐，快跑，被他们找到就没命了！”一个穿着体面的稚气女孩蹲在另一个女子急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不行，如月，我脚扭了，站不起来……”另一个女子痛苦得按住自己脚踝，想要依靠旁边丫头的力气站起来，但刚站起一点就又痛得跌坐在地。

　　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枪声仿佛就在耳旁。一个精明而锐利的矮个子男人找到火车旁，他左右环顾，沉声道：“找！一定要找到年振华女儿！”

　　从火车的轨道下隐约能看到几双黑色沾满尘土的鞋，如果他们走过旁边的车节里就可以发现她们！

　　如月心头一紧，害怕得抓住年瑶馨的手，声音不稳：“小姐，快，快走啊……”

　　年瑶馨心中也着急得不得了，可是脚上的伤让她寸步难行，正不知如何是好时，突然整个人被人腾空抱起！

　　“啊！”年瑶馨低声惊呼，旁边的如月吓得差点腿软摔倒。

　　男子做了个嘘声示意，迅速把年瑶馨抱到一节车厢里，借着半人高的铁皮遮掩。

　　目光却是时刻注意外面动静，只要一有危险，立马抽身而退。

　　他有心救人，但不打算为一个陌生女子而丧命！

　　年瑶馨的手下并不是他们对手，现在这些人见找不到人已经开始打算排查车厢，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男子屏息而待。

　　眼看他们再过两个车厢就要查到这边，车厢里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

　　就在这时，火车突然震动，发出缓缓的隆隆声。那些人已经排查到前面一节车厢，正朝这节车厢走来。

　　快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

　　如月心中迫切祈祷，脸上的表情都纠结在一块。

　　年瑶馨也透过缝隙紧张得望向窗外，看到他们检查完前面的车厢，目光紧盯着自己这节车厢慢慢靠近，她紧张得不自觉攥住裙边。

　　火车正慢慢启动，速度越来越快，车窗前，年瑶馨和追捕她的人一晃而过，那些人没想到会看到那么漂亮的女孩，先是愣了愣，然后忽然反应过来，冲着车厢猛追过来，“在火车上！在火车上！”

　　其中一人甚至抓住车厢门，然后被男子飞身一脚踹下，动作凌厉果断，毫不迟疑。那人在地上滚了三圈才停下。

　　最终火车加快速度，驶出众人视线，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男子回头，看到坐在地上的女子正眼睛亮亮得看着自己，脸上带着劫后余生得红晕，“谢谢先生救命之恩，敢问先生怎么称呼？”

　　女子虽漂亮，但男人也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胡君清。”

　　刀斧般俊秀的面容，一身朴素简单的黑大褂，头发一丝不苟得往后梳，只让人觉得儒雅俊美，翩翩公子。

　　然而刚才他展示出来的身上和力量，让年瑶馨知道这个人的个人力量也非常强悍。

　　紧张过后，年瑶馨才正视这个救了自己的男子，脸上越发红润，红润中含着一抹羞涩，这是她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这样抱在怀里，直到现在她都能感觉到残留在肌肤上的温度和感觉，轻声聊着话，“我们可以在下一站下车，到时候到电话给我家里人，他们会来接我，刚才真的……谢谢你。”

　　胡君清不置可否，压低帽檐，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

　　“小姐，没事吧？脚上要不要紧？我看看，呀，怎么肿的那么厉害？夫人看了肯定要心疼死了！”如月丫头在一旁叽叽喳喳道，让年瑶馨根本没有空和人说话。

　　全程几乎都在如月叽叽喳喳的声音中度过，年瑶馨偶尔回答几句，胡君清几乎一直沉默。而正是这份沉默和疏离让年瑶馨对他增加好感，从小到大，她也数不清多少人讨好她，接近她，就为了在他父亲手下获得这样或者那样的好处。

　　像胡君清这样救了自己却半句话也没有的，她却是从未见过。所以，他救自己不是因为父亲，而是因为自己吧？只是因为……自己？

　　年瑶馨独自想着，不由抿嘴笑起来，有些喜悦，有些羞涩。

　　这一回，父亲派了一队人马来接年瑶馨。胡君清跟他们一起上车回上海，到了上海分别时，年瑶馨终于忍不住问道：“胡先生家住何处？日后方便我答谢先生救命之恩。”

　　胡君清低头一笑，挥挥手，什么也没说走了。只是没有人看到那抹淡淡的温和笑意在他转身后就变得略带讥讽，全无温和。

　　年瑶馨痴痴趴在车窗口舍不得回头，知道人群中再也看不到胡君清的身影，才恋恋不舍缩回脑袋。

　　“小姐，你不会喜欢上胡先生了吧？”如月窃笑着小声问道。

　　年瑶馨被识破心思，恼羞成怒得锤了下如月的胳膊，“别瞎说。”

　　脑海中却忍不住浮现胡君清抱起自己的画面，温暖的怀抱里是淡淡的皂角味，他轻巧得抱住自己跳上火车，胳膊那么强健有力，带给人安全感。

　　胡君清，年瑶馨在心中默默念着这个名字，然后把这个名字，揉开，掰碎，一个个想过去，每一笔写过去，满满都是幸福感。

　　第二天胡君清的生平简历就摆在年华军桌上，年华军是年瑶馨的父亲，头发略秃，身材微胖，是上海滩两大帮派，清帮之首，底下128个分帮，势力雄厚，在混乱的上海滩里绝对是个只手遮天的大人物。

　　年华军躺在椅子里，扫了遍简历，左手夹着雪茄悠悠吐了口气，饶有兴趣道，“看不出来，居然还是个美国来的海龟。”

　　“老，老爷，不好了，小姐不见了！”张婶慌慌张张来和年华军汇报。

　　年华军挥挥手，让她下去，看了眼看门的人，眼神阴沉不悦。张婶离开后，门口的卫队也换了人，之前那人如何就不得而知。

　　“四爷，小姐跑出去去找胡君清了。”手下报告道。昨天发生那么大事后，手底下自有人寸步不离跟着年瑶馨。

　　张婶一个仆人都能擅自闯他书房，他这里成什么了？！年华军点点头，吐了口烟圈，不由失笑，“女大不中留啊……”

　　转瞬，原本和善的脸色顿时遍布乌云，黑压压的低气压笼罩整个书房，手下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把这个人再彻查一遍，如果有半点可疑就暗中干掉他，千万不要让小姐知道。”年华军一字一句道，按灭手中的雪茄，碾磨烟头的手仿佛按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