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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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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夜色幽寂,月光冷然,整个顾府都陷入了一片沉睡当中。崖香蹲在地上,下巴抵在膝盖上,脑袋困得一点一点的,手里扇风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偌大的厨房里,只剩下黑乎乎难闻的药汤不断在扑腾,明火旺盛,那陶罐里面的不安似乎想冲破盖子跳将出来,可是却被一双白皙的大手给拦住。
那人将盖子倾斜,稍稍露出一道口子,又将火去了些,改成文火慢慢熬。做好这些他便走到崖香跟前,蹲下身子去看她。小丫头似乎睡得很沉,安静的模样看上去竟有种别致的美感,只是她眉间有个结,不知在忧恼什么。
崖香本来睡得好好的,可是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有阵不安传来,惊得她赶紧睁开眼睛。这一睁,便将她吓了个实在,面前有张美好的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深邃的眸子好奇而专注,里面充满了未知性。她心下一虚,跌坐在了地上,坚硬地石板将她的屁股磕的着实不轻。
白苏微微一笑,笑容纯善温和:“你醒了?”
崖香杏眼圆睁,愣了愣,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她别过头不看他,嘴里嘟囔着一些听不大清楚的东西。
白苏好奇极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莫名其妙的就对一个侍女产生了兴趣。若说她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也不尽然,但他就是对她很好奇,甚至忍不住三更半夜跑这里来看她。
“你在念什么?”他问道。
她默了默,答道:“我在驱邪。”眼睛却仍然不肯看他。
白苏觉得好笑极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将他当作邪魔。不过他虽不是邪,但也不是人。他换了个姿势席地坐在地上,不再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你若要驱邪,只怕是找错了对象。”
你长得这样好看,几乎所有女子都爱慕你,你不是邪谁是邪?崖香暗暗腹诽着,到底不敢说出这番话来。
厨房里沉默了一会儿,白苏英挺的眉毛皱了皱,主动开口:“你难道不知道这药汤里少了一味药吗?”
崖香一惊,果然出口问道:“真的吗?”
“此药虽不是关键,但是缺了它,少不得要慢好几天。”
崖香恨恨的攥紧拳头,可见是信了他的话。
白苏扫了她的小拳头一眼,又云淡风轻地移开。
“白先生学过医?”崖香自觉这样干坐着不好,便找了个话题,只是她很聪明的不去问他为什么会来这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白苏眼神温和,笑若春风:“只是懂得些药理,并未学过。不过练琴的空隙去看看这些书,很是打发时间。”
崖香点点脑袋,白先生果然博学。
“对了,还不知你叫什么。”
崖香老实答道:“奴婢崖香。”
他点点头,白皙的肤色被月光衬得越发出彩夺目,“崖香亦为沉香矣,不错,这名字是谁替你取的?”
“是我娘替我取的。”当初进府的时候她担心要改名,不过主事的见她这名顺口好听,遂也没帮她改。
白苏忽然想起下午她那个奇特的救人法子,不禁好奇问了她。
崖香张嘴欲说,话到嘴边却变了:“我能否问白先生一个问题。”
“且说罢。”
崖香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那神情就怕惹恼他一般:“我想知道一味药,关于它长在何处之类的。”紧接着她便说出那味药的名字,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白苏略略思索片刻后便道:“此药物喜阳,若是去阳光充足的地方定能寻到,且它的成熟期一般为深秋,现在去找定能有收获。”他很好心的没问她为什么要找这味药,只是单纯替她释疑。
崖香的眸子亮了几分,神奇有些激动:“能否麻烦白先生替我画出那味药的面貌?”
白苏自然应允,还格外交代了她一些注意事项,二人聊了几句便各自散了,他甚至都忘了还有个问题没得到答案。
第二天,崖香果然拿到了白苏托人捎来的画像。她想了想,还是请一天假比较妥当。
庆州临山,算是山城,周围的山数不胜数,不过能够放心进去的也就那么一两座而已,崖香去的自然是没有危险的地方。因为女装不便,她干脆扮成男子,背个药篓,拿把砍刀就出发了。
许是运气不太好,她这一天不仅没有收获,还不小心把脚给崴了,等她一瘸一拐地回到顾府,天都黑了。紫鹃回来后给她烧热水敷脚,还亲自给她按摩伤处,她不禁有些感动。顾府的这几年里,就数紫鹃和她关系最好,虽然不是伺候同一个主子的,但是正因为如此,才能相处的更好。
“你今晚不用值夜吗?”
“翠羽在守着呢。”紫鹃拍了拍她的脚,“试着动一下,有没有好点?”
“好多了,谢谢你,紫鹃。”崖香将受伤的脚小心翼翼地抬上床,忽然又想到前几日发生的事情,“小心点翠羽,她看起来没那么简单。”
紫鹃倒掉已经冷下来的热水,站在洗脸架前净手:“一只白眼狼而已,我会防着她的。不过还是得谢谢你救了我,以后啊,有我紫鹃的一份肯定也有你崖香的一份。”
崖香笑了笑,眼底却带着几分探究:“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紫鹃苦笑:“不算了还能怎样,当时我也不知怎么回事,脑袋迷迷糊糊的,被撞了一下也没反应过来。三小姐见我没有大碍,也就小惩了她一下,不过,崖香你熬的药真不错,我喝下去没多久就好了。”
当晚被白苏提醒过后,崖香天刚亮便找到药店去了,她搬出顾府的名头,自然也没人敢为难她,老老实实地给她补上了缺少的那味药材。
因行动不便,紫鹃去替她请了假,顾倾荷虽然脾气有些大,但还算通情达理的,于是她清闲了几日。只是闲下来的时候,个中滋味难以明述,想起她被扣去的工钱,她巴不得立马就能好起来。
实在无聊时,她便拐到顾府后面的一条小河边,这里春天树木葱茏,河水清澈,鱼虾无数,纵然人烟稀少,却是个散心的好去处。河边两株梧桐树的叶子落得没剩几片了,河滩上全是铺得厚厚的秋叶,踩在上面柔软异常。
崖香蹲在河边洗手,突然玩心大起,捡块石头玩起了水上漂。薄薄的石子擦着水面,跳跃了好几下才落进水里,她正想笑,身后却传来异动。
她回头去看,只见白苏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闲适地倚在一颗梧桐树的分叉上,单腿吊在空中轻轻晃着,形态格外随意,不似在他人面前那般严谨。他一身白衣再加上那张好看的脸,温和的笑,倒叫崖香觉得耀眼起来。
白先生长得真好看,可他不是老虎,娘骗了她。
白苏看着渐渐走近的人儿,心中不禁一阵恍惚,为何他会觉得她那么熟悉,为何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她?
“白先生,你爬这么高做什么?”崖香微微仰着头,樱唇拉开了如弯月般的弧度,她面色有些过白,像没了血液,她的眼眸却如明镜般清澈晶亮,像收集了世间上所有的光,将他毫不犹豫地吸了进去。
是了,因为她的气质很清澈、很纯净,很吸引他,于是他笑了笑,道:“小声点,我在偷懒。”
崖香也跟着他笑了笑:“那可真巧,我们居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白苏摇摇头,眼神温和:“不,我是跟你一起过来的,你怕吗?”
“自然不怕,白先生又不是坏人。”
“你怎知我不是坏人,也许我是恶名昭著被通缉的江洋大盗,躲到这里来了呢?”
“眼睛,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不是一个坏人,更不可能是一个江洋大盗。”十分笃定的语气,若是前两天她或许不会这么相信他,只当他是一个长得好看的男子便是了,但如今看来,她倒是挺乐意和他接触。
白苏轻笑一声,落落大方:“也许吧。”
崖香就着满地落叶坐在梧桐树下,目光落在远处的重峦叠嶂,声音轻柔:“我的老家也有很多这样的山,四处树木葱茏,林子里有很多小动物,我娘说在很多很多年后,这样的场景将不复存在。”
他停下晃腿的动作,眸子似是随意的看向她:“你家在哪儿,说不定以后我会去你家玩。”
崖香笑了起来,杏眸微眯,眼睛下方两道漂亮的卧蚕十分惹眼:“我家在无泽山,一个小地方,可是我家里人都不在了,我也不可能回去。”
白苏勾勾嘴角:“哦,真巧啊,我家也在无泽山。”
“真的吗?那我和白先生是老乡呢,不过我怎么没见白先生你提过?”
她眸子里夹杂着好奇,似乎真的忘了,白苏想起那天看到她出神望着一丛白菊的模样,不禁微微一笑,眼底弥漫着一片淡然:“可能是你忘了吧。”
她有些不好意思,手里扯着片无辜的梧桐叶:“如果我有什么忘记的话,还望白先生不要生气,我这个人记性不太好。”
白苏无意间瞥到她略显苍白的唇,又立即移开:“等伤好了再进山看看吧,说不定这次可以采到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