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七十九难 番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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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袖没有立刻把季染彤唤醒，而是仔细留心听主子说了些什么。然而除了“疼”之外，别的她都听不太清。碧袖忍不住靠近了一点，发现主子满头冷汗，身体微微蜷缩，而就在这时，主子忽然睁开了眼睛！
“碧袖。”季染彤神色看上去很平静，不像做噩梦的样子。
碧袖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您刚刚梦到了什么？”
“我……本宫刚刚做梦了？”季染彤有一点恍惚，她明明觉得自己睡得很熟，而且是难得的那种深度睡眠。
“奴婢听见你一直在喊疼，而且……”
季染彤皱起了眉头，道：“而且什么？”
“而且您脚上的银环刚才突然响了。”
季染彤不说话了。她慢慢地坐起来，环视了一下四周，忽然问道：“碧袖，皇上走了多久了？”
“八个月零十五天。”其实主子记得应该比自己清楚，毕竟碧袖亲眼看到过主子在书页上画“正”字。
“才八个多月啊。”
“娘娘。”进来的人是傅安。
“安安怎么过来了？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季染彤朝傅安笑起来。
“关于贵妃，如果娘娘还没有好主意的话，孩儿有话要说。”
季染彤的笑意消失了，她看了安安一会儿，才拉着安安的手说道：“本宫知道你心里是向着熙兆宫的，但嫔妃之间的事情，你是公主，千金之躯，无需掺和到这后宫倾轧中去。”
傅安抿了一下唇，有些意外季染彤会这么说。她踌躇之后点点头，离开了房间。
季染彤看着她的背影很是动容，傅安大概是想献策，而她鼓起勇气前来，必然是想到了一个杀人于无形的方法。睡一觉，她的脑子也清楚多了，阴谋诡计不是她擅长的，她比这里的女人强的，是优越的时代赋予的常识。比如说，她之前知道的含氰酸的水果，又比如，哪些食物相克，可以致死。
开春的时候，南边宛、齐、紹三个国家的贡品全部都到了。尚宝监统计好名册之后，直接送到了熙兆宫。季染彤看着南齐敬献的特色水果名单，不由感叹这人生就像麻将，顺风的时候再难的绝章也能抓到。
南齐继神奇的樱桃之后，送来了西红柿。
“《群芳谱》有云，番柿，一名六月柿，茎如蒿，高四五尺，叶如艾，花似榴，一枝结五实或三四实，一数二三十实。缚作架，最堪观。这种果实汁多味美，酸甜可口，无论是生吃还是入菜都是极好的。”
“娘娘已经试过了？”问这话的罗修媛。
“不错，”季染彤微笑颔首，“本宫这次宴饮后宫就是把贡品分配下去，顺便和各位交流交流关于这些新玩意的吃法。”
“好了，第一道就是用这番柿沾着糖吃，尝尝看吧。”
季染彤率先动筷子，细嚼慢咽了一整片，才拿帕子在嘴角摁了摁，环视了下面一圈，见每位都吃了一些，有些露出了明显的尝到美食的愉悦。媛昭仪甚至一连吃了两片。
配餐的是橘子汁和番茄汁。
自从几年前熙兆宫拿出樱桃汁后，众人就对皇贵妃对果汁的热爱见怪不怪了。好在接下来的菜都是正常的，河鲜海鲜荤菜素菜以及餐后水果味的甜点。
“大魏的战事持续了快要一年，望各宫妃嫔克己复礼，谨遵妇德，不要出现苟且之事。一经发现，莫怪本宫不留情面。”
筵席结束之后，季染彤冠冕堂皇地说了一番话。
唐修容和几个婕妤撇撇嘴，说得好像过去几年里她们有和皇上亲近过似的，都守了这么多年的活寡，皇上在不在也没什么区别。唯有吴婕妤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季染彤，仿佛在谛听圣人之言，颇有“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意思。
贤妃看了一眼这个眼神诡异格格不入的婕妤，正是住在她长春宫侧殿的那位，也是当初第一个说见鬼了的人。虽然韦薰死的时候她并未进宫，但这一段家里人已经告诉过她，也告诉了她是贵妃对韦薰下了蔓果花的缘故。只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小角色，和皇贵妃很有关系？而且还是不简单的关系？
当年韦薰的死，肯定是有贵妃的手脚，然而皇贵妃也干净不到哪里去。韦倩倩自顾自饮下一杯桃花酒，她和韦薰也不见得姐妹情深，不过都是姓韦的，她不介意帮那位愚蠢的堂姐瞑目。
季染彤也察觉到吴婕妤的眼神了，一瞬间只觉得头皮发麻，把面前的一片莴苣当成朱衣切成细末的碎丁。
“好了，今日便到此为止。”忍无可忍，季染彤放弃再观察一会儿张月蓉的想法，在吴婕妤狂热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娘娘，吴婕妤这个麻烦，可要？”
季染彤缓缓地摇了摇头。
“可是贤妃刚刚分明是从吴婕妤的反应中发现了什么。”碧袖话里不无担忧。
“无妨，吴婕妤不会说的，至于本宫是害死韦薰的幕后黑手这件事，贤妃总有一天会知道的，或早或晚，并无大碍。”季染彤不以为意。
碧袖只好把接下来的话咽回去，转而操心起另外一件事来：“娘娘，如果下午贵妃没事的话，那要怎么办呢？”
“那样啊，”季染彤抬眼，无所谓地说道，“那就换一种方法。”
万幸的是下午栖霞宫召了太医，据说贵妃呕吐非常严重，太医到的时候已经陷入昏迷。
碧袖并没有放松下来，等到晚间没有再传来其他宫传召太医的消息后，她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和燕归处理起各路卧底汇总的消息。
“咱们娘娘可真是料事如神。”
碧袖本想翻他一个白眼，不过想想这次确实如燕归所说的一般，便改为“嗯”了一声，道：“张氏姐妹喜食酸，且戒心重，果汁是当场打出来分食的，且对于贡品的分配，四妃只余贵妃和德妃，其他人没有资格领取。德妃对于水果兴趣不大，而贵妃回去之后应该又吃过番柿。”
“不错，因前贤妃之顾，贵妃和媛昭仪又再次破裂，所以中招的只有贵妃。”燕归眉飞色舞地跟着碧袖把最后一句话说完。
季染彤不知道小燕公公把她夸到了天上，她只是皱着眉头在想：不是说对于过敏者来说效用堪比砒霜吗？为什么贵妃还没死？
张月蓉这条命拖了一晚，次日清晨在见过大皇子之后，大魏朝的贵妃终于死了，死因为呕疾。
季染彤并非毫无把握就试探这一招，她只是在看过贵妃的脉案，得出贵妃经常无缘无故地呕吐，且时间大多是午饭后的结论，便大胆猜测贵妃的肠胃十分敏感。而海鲜鱼虾和富含维C的食物一起吃，是有致死的危险的。
贵妃葬礼上，媛昭仪神情恍惚，整个人好像在游魂。眼睛触碰到季染彤的时候，猝然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贤妃饶有趣味地看过来，从皇贵妃的宫宴回去后犯了呕疾，说是和皇贵妃无关没人相信。可是三医会诊，其中甚至有她袁家的人，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而非是她所以为的下毒。
“都是你，一定是你，你这个贱妇！”
季染彤面无表情地站在奠堂中央，平静地说道：“媛昭仪对皇贵妃出言不逊，以下犯上，念其丧姐，禁足三个月。”
太监拖着媛昭仪往外走，忽然一道变声少年粗噶的声音传来——
“住手！”
大皇子傅格。
他架着媛昭仪，直视季染彤道：“孩儿把姨母带回绯翊宫，想必皇贵妃没有意见吧。”
“自是没有，”季染彤温和一笑，和平常哄桂圆一个样子，“只是大皇子已经十四，母妃去世后，可不能再这样进出后宫无忌。”
傅格好险就被激怒，皇子十四领职务开府，弱冠后赴封地，贵妃这一去世，他的府邸是已经建好，婚事可能要落入皇贵妃手上了。
“皇贵妃说的是，不过孩儿这些天要为母妃守灵，还请娘娘看在孩儿一片孝心的份上，再宽恕几日。”
“本宫允了，你带媛昭仪回去吧。”
目送那二人相依而去，季染彤扫过垂眸静立的贤妃，手已经够脏了，再加上一个似乎也无所谓。也就是这么个节骨眼，她突然想到了万静绢，自己对万静绢可真好啊。
贵妃死后，原本就不起波澜的后宫彻底成了一潭死水，季染彤每日带孩子，偶尔听碧袖说起自己做梦喊疼响铃不断。她不再和德妃交谈，却也不阻拦桂圆和傅彬来往，秦蓉也是同样的意思。熙兆宫的常客竟成了长春宫的吴婕妤。
有人在贤妃面前上眼药，韦倩倩对此毫不在意，反而在吴婕妤收到闭门羹的次日晨会上帮人说话。久而久之，皇贵妃烧不尽的“磨镜”传闻，终于春风吹又生。
此时，已经是大魏和北燕开战的第五个年头。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第七十九难 番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