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史八十一难》西梅

8、第八难 抵触

　　袁皇后把彤史簿子放下，眼前这位从进门开始就心不在焉。还以为会在申时过来，没想到午饭后就跑过来了，摆明了是想要避开，这是想反悔了？
　　“淑妃有孕了，今天上午诊出来的，已经两个月了。”皇后若无其事地抛下一个重磅炸弹。
　　季染彤心里涩了一下，勉强说了句“恭喜皇上和皇后娘娘”就缄口不言了。
　　皇后对她的反应也不怎么在意，继续道：“淑妃确实是好运气，公主讨皇上喜欢，她本人进宫三年也盛宠不衰。你猜，淑妃这一胎是个皇子还是公主？”
　　她猜淑妃这胎保不住。
　　袁皇后从那双美目中读出来了，于是笑得颇为畅快：“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
　　侍从早就被赶出去了，一旦两个人停止说话，简直安静得叫人发慌。但两个当事人却很享受这种静谧，确切来说，是袁皇后很享受，季染彤还依然沉浸在昨天的阴影中始终出不来。
　　“皇后娘娘。”
　　“怎么了？”
　　“您不难受吗？”这话太僭越了。
　　“季女史，”她停顿了一下，“与其在这里问本宫这些，不如去多验证那些你怀疑的事情。”
　　季染彤只想给对方两个呵呵，她没人没钱，哪里来这么多空手套白狼的事情。查什么都是偷偷摸摸的，这下更好，莫名其妙遇上六王爷还触了皇帝的霉头，上位者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跟对方坐了一会儿，她原本想反悔的意思也淡了，正欲起身告辞，就听到外面太监通报：
　　“皇上到——”
　　我让你上午睡觉！季染彤一边跟着皇后迎上去，一边狠狠地骂自己。
　　黄公公看到这位的时候先还以为这位想搭上皇后，等再看到桌上的彤史簿子时，连忙把那点不可说压进了脑海深处。他给皇后行了礼，刚伺候着皇帝坐下，那位就略带慌张地告退了。黄可松明显地感觉到皇帝的心情坏了两分。
　　“梓潼和女史聊得很好？”
　　“是，当初妾还反对皇上的决定，倒是小人之心了。”皇后毫不避讳地就把当日选秀时的情形拿来打趣了。
　　皇帝对皇后显然也比对其他人更为亲厚，他亲自斟了一杯茶递给皇后，笑着回复道：“季女史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确实，人漂亮，字也漂亮。”
　　说到季染彤的字，皇帝的垂着的眼皮下眸光一闪，明明端庄秀丽，但笔锋之间又隐隐藏着野性，风骨真是别具一格。
　　皇帝没接话，袁皇后淡定的转了话题：“皇上去看过淑妃了？”
　　“看过了，你也别太操劳了，贵妃那也有五个月了。”
　　“哪里操劳，一想到今年能多两个皇子皇女，妾心里甚是宽慰。”皇后一贯的贤惠大气。
　　傅其轩心里也是蔚为熨帖，拉过皇后的手表示宽慰，对方则是顺从的垂眸微笑。哪里像昨天那个，避他如瘟疫！
　　晚上一切照旧，要说真有哪里不一样，大概就是皇后非黄花，所以全程几乎没有声音。但是女子细细的喘息和男子的粗喘糅杂在一起，竟比之前的都要动听几许。
　　以及，皇帝今晚上没有让她倒水。
　　也许，以后都不用倒水了。但是没过两天她就发现自己错了，皇帝在宠幸贤妃之后，语气如常地对她说：
　　“季染彤，倒茶。”
　　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季染彤乐极生悲，又一次在贤妃的门槛上撞到了脚，简直不能更丢人。
　　傅其轩心里的郁闷终于退下去少许，和不停动作的黄公公开了个玩笑：“朕真应该赏赐修建这长春宫的工人。”
　　“女史去的有些久。”黄总管已经做完了收尾工作。
　　“许是厨房没备着热水？”
　　话音刚落，暗红色的衣袂就出现在了门口。
　　傅其轩还杯子的时候手又蹭到了，感觉到对方抖了一下，躲避的趋势依然很明显，这手上就有些重。
　　季染彤没吭声，只牢牢地托住杯子，确定这一次肯定不会掉，才转身下去。
　　“等一下。”傅其轩突然出声。“你把杯子给黄公公，手伸过来。”
　　太敏锐了。季染彤无奈得伸出手去，眼睛却不敢看皇帝，只偷瞄着帐中睡得很死的贤妃。
　　“不如去多验证那些你怀疑的事情。”袁皇后的话不知怎么闪过耳际，季染彤的脑中回现出沈昭媛的脸，视线又回到贤妃看似人事不知的背影上。
　　皇帝真的有这么猛，每次都能把人做晕过去？这时间也不是很长啊？眼神又飘到皇帝的档处。
　　“季染彤。”傅其轩觉得上次应该罚三个月的俸禄，皇帝在说话，一个女史也敢走神。
　　“奴婢在。”
　　“自己去太医院取些烫伤膏。”
　　“谢皇上关心。”其实不是很严重，也没起泡，不过能有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去见陈清小伙伴也是很好的。

　　这一次小摩擦后，季染彤对彤史这份工作在各个方面都成功上手。这次选进宫的新人陆陆续续被皇帝吃掉了，这里面有三个都是世家的，只有两个没什么后台。按理说初次承欢之后都有加封，但是偏只有万御女晋了一级成了宝林。
　　万宝林也不和自己的亲姐姐德妃来往，一个人安安分分地待在金宝阁里，也不知有一天是怎么回事，忽然就发疯撞掉了淑妃的肚子。
　　上官蕾蕾当场陷入昏迷，皇帝震怒，命令皇后彻查此事。
　　“皇后娘娘看起来胸有成竹。”季染彤抱着彤史簿子，已是五月中旬了。
　　“本宫对于万宝林为什么突然发疯已是心中有数了。”袁皇后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仔细地看她写下来的废话，季染彤也是佩服。不过她知道其实左不过就是巫蛊和禁药两者之一，难的是确定到底是哪一种哪一物。
　　“明日本宫会在太后的万宁宫揭露，女史可要来听一听？”
　　果然涉及到皇嗣，老人家就坐不住了。
　　“名不正，言不顺。”季染彤觉得这些事情能躲一天是一天，她不想还没踏进去呢就先绊一跤。
　　“你有很多名正言顺的机会。”皇后对她的理由不以为然。
　　季染彤不置可否，问了一个看似不太相关的问题：“明天，贵妃去吗？”
　　袁皇后眯了下眼睛，不经意的扫了对方一眼，才语焉不详地回答道：“可能吧。”
　　回到住处后秀儿果然不在，福儿自从两方摊开后怕她怕得要命，没有命令的话是不会主动出现的。季染彤吃着从皇后那掳来的糕点，自己跟自己赌了一把明天的代罪羊和真正的幕后黑手，自得其乐地笑的很开心。
　　她早知道淑妃这胎保不住，估摸着淑妃自己没发现，不然怎么可能会在两个月的时候把消息爆出来。目前一切趋势都指向张贵妃的栖霞宫，但是，真的会是贵妃吗？

　　太后的万宁宫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皇后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到得齐齐儿的，皇儿登基九年，三年一大选，竟也有这么多人了。
　　“皇后可是查清楚了？”有些事情，太后明明知道的比皇后更清楚，但是太后更知道怎样让皇上对她和她身后的廉家放心。
　　“是，万宝林三日前曾召过太医，伤寒症状，是以太医开了麻黄知母石膏汤。但是在药渣中，原本应该只有二钱的石膏却有三钱，致使万宝林头脑发热，神志不清。
　　“这神志不清怎么没做点别的，偏偏就去撞了淑妃的肚子？”贵妃一开口，室内的大部分人连呼吸都放轻了。太医今天联合诊脉已经确定贵妃肚子里的是双胎，并且极有可能是龙凤胎。大魏素来视双胎为吉兆，纵使双生子不得继承大统，但绝对是一辈子风光无忧。至于龙凤胎，皇室往上六代也曾出过，皇子一落地就被立为太子。现下阖宫连皇后都要避让她三分，这打断话又能算得上什么。
　　皇后果然也毫不在意，反而解答了贵妃的问题：“这自然是有恶人挑唆。来人，把琳宝林带上来。”
　　琳宝林？！原本就屏息的众人背挺得更直了，连失宠后对什么都没什么兴趣的德妃也略略抬眼。
　　琳宝林被压上来后，两眼无神地扫视诸人，看到贵妃后突然有了神采，想要膝行过去，又被太监拉住，一下子就飚出了眼泪，哭喊道：
　　“贵妃娘娘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贵妃娘娘救命啊……”
　　没人感到诧异，琳宝林是贵妃的人稍微使点手腕就能知道，更何况这两个月贵妃有孕，本来是弃子的宝林又被用来帮贵妃固宠。若说淑妃的胎掉了，最得利的就是贵妃了，但贵妃这一胎可是……是了！贵妃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可还不知道自己怀了双胎。只是就算是贵妃，凭着这肚子，淑妃恐怕也只能拿琳宝林来泄泄愤了。于是大家飘向淑妃的眼神也就有几分微妙。
　　栖霞宫和永乐宫的斗争，看样子要以淑妃落败告终了。
　　上官蕾蕾小产在休养中，今天不过是硬撑着来看仇人到底是谁。在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她今儿个报不了仇的时候，她虚弱地往椅背上靠了靠，对袁英说道：
　　“皇后娘娘，妾有几个问题想问琳宝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