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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离间 ...

  •   贾芩入京以后的第二个夜晚,敏贵妃奉命前去【椒房殿】赴宴,前来传话的小宫女甚是傲慢,敏贵妃便猜到这次的宴席恐怕是一场精心布置的“鸿门宴”。
      铜镜中的人除却钗环珠翠,擦去了胭脂水粉,余下的都是岁月的痕迹,她是落寞贵族的小姐,入宫是她唯一的一个出头之路,三十多年的忍辱负重,到最后却连自己家的人都保护不了,脑海里突然冒出太后的身体,仪态万千,端庄典雅,任何人都无法侵犯的威仪,而她那句话才是最震撼她的——“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她握着珠钗的走不由的握紧,直到刺痛了肌肤她才反应过来,“嘶”了一声,倒吸口凉气,把珠钗“啪”的一声扣到了桌子上,面色阴沉。
      “娘娘,不要和那一起子的小人生气,气坏了身子如何是好?”
      伺候敏贵妃的宫女名唤珠蕊,小心翼翼的为她揉着的手掌心,一面宽慰道。
      敏贵妃并不说话,只是盯着铜镜里的人看,眼神幽暗深沉,面色带着几分苍白,几日前,就在皇帝下旨押贾芩入京后,贾大人便递了折子要来请安,入宫以后父女两个关着门说了好一阵子的话,珠蕊就算是没听见也知道,还不是让自家娘娘救贾芩的,那个可是贾大人的独苗,娘娘为此甚是烦心啊。
      “娘娘这也太素净了些,便是素银的簪子好歹也带几只啊。”
      敏贵妃轻轻叹口气,把弄着桌子上的首饰,一样一样的看,那一支支一件件,烛光之下流光溢彩,精美绝伦。
      “她的侄儿刚刚死,本宫就打扮的那么花枝招展,是不想要命了吗?”
      她的语气平平淡淡,可珠蕊硬是听出了几分狠绝来,战战兢兢的觑着她的神色,手上穿衣的动作越发的轻巧。
      等到了【椒房殿】看着空荡荡的大殿时敏贵妃才意识到了危险的气息,她勉强的露出一丝笑容,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
      “臣妾叩见皇后娘娘,娘娘长乐未央。”
      “妹妹赶快起来吧。”
      皇后笑盈盈的扶起她,指了右手的座位让她坐下,这番举止和她意想中的大相庭径,敏贵妃不由的愣住了,怔怔的看着皇后,就在刚刚她都做好一直跪着的准备了。
      “娘娘……”
      她有些害怕,勉强镇定的唤了一声。
      皇后点点头笑着道:“何事?”也不等敏贵妃的回答,便冲着身边的女官道:“赶紧给贵妃娘娘上茶。”言罢,带着疑问的神色盯着她,这一番古怪的举止让敏贵妃的心里不由的打起鼓来。
      “如今天气越发的燥热了,虽然如此可也不能贪凉,娘娘多注意身体,臣妾和梁王都指望着娘娘呢。”
      皇后不语只盯着她看,半晌绽放一抹笑意,扶着杯盏的碗沿,那双手纤细白皙如青葱水玉般,缓缓的沿着圆形的碗沿一下一下的转动着,丹蔻反射着烛光的光泽,明亮亮的一晃而过。
      “长乐未央?贵妃一进来是不是这么说的?”
      敏贵妃知道这是刁难的开始了,谁知皇后话锋一转道:
      “没有你们母子,本宫如何长乐未央,本宫的孩子本宫知道,端王不争气,永安淘气,也只有恭和能让我省心,可惜已经嫁作他人妇了,很多事情鞭长莫及。”
      态度太过诚恳了,和平日里一样的谈话聊天,要知道自己的弟弟可是杀了她的亲侄儿啊!皇后这个女人果真不可小觑。
      “娘娘言重了!”感激涕零,诚惶诚恐,敏贵妃演的甚是逼真,匍匐在地。“没有皇后娘娘,哪有如今的梁王和臣妾,一起都是娘娘给的,臣妾铭记于心,哪怕是……哪怕是……”
      敏贵妃突然抬起头,眼神坚定道:
      “哪怕是有朝一日梁王荣登大宝,这个天下入主【长乐殿】的也只有娘娘你,臣妾望尘莫及,到时候唯求常伴帝陵,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那你怎么不一根白绫了解算了?”
      “什么?”
      敏贵妃前一脚迈进【椒房殿】,后一脚就有人从宫里出来径直朝梁王府跑去。说了】椒房殿】的情况后,梁王坐立不安的等了好长一会儿,也没见有人来报信说母妃回宫了,心里七上八下,再也等不下去,换了衣服,准备进宫去。
      “殿下!你去不得!”
      梁王妃秦氏是镇国公秦久斌之女,以贤名著称,素来端庄贤惠,不急不躁。听了宫里的小内侍传来的话,不由的多思量了几分,心下觉得此行不可去,奈何她的这位爷倔强起来牛心左性,向来不听人劝。
      “我母妃叫她困在宫里不知死活,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如何不着急,要知道王家人把王顺喜可是宠上了天,我这个堂兄弟什么不好,偏偏惹着了他家!我要是不去,还不知道她怎么对付母妃呢!”
      “殿下!”
      秦氏拉着他的衣袖,满脸焦急,要说明白她也说不出,就是觉得事非寻常,不能急躁,所谓关心则乱,谁知道这里有什么弯弯道道呢。
      “我们暂且不论这个小内侍说的是否是真,单单看母妃的位份,皇后也不会把她怎么着,母妃贵为贵妃,虽然上头有皇后、皇贵妃压着,可也是陛下钦封正一品的妃子,上有祖宗规矩,下有众口悠悠,皇后如此精明的人不会做愚蠢的事的。”
      一番劝解,梁王也听在了心里,拧眉站在门外沉思,权衡着到底去不去。
      “此次这件事非同寻常,真真是血仇,皇后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今晚大张旗鼓的把母妃叫过去,想必必定是想到了好借口……不行!”
      他猛地一拍门框,调头便走,留下秦氏站在风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愣了半天只能叫人把梁王的党羽、门客都叫过来候着。吩咐完冷冷的看着站在廊下的小内侍道:
      “把他给我关起来!”
      “王妃!王妃!奴才就是传话的啊!奴才冤枉,冤枉!”
      “冤不冤枉风殿下回来再说!”
      她扫袖离去,也不顾小内侍的哭天喊地。
      夜已经深了,夏季的燥热伴随着蝉鸣似乎更热了几分,一番心思较量下来敏贵妃已经满头大汗,背后都湿透了,脸色越发的苍白,扶着珠蕊的手一步一步走出来,迎面便看见梁王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一看见敏贵妃如此面色心里“咯噔”一跳,连忙跑过去搀扶。
      “母妃!你怎么了?”
      他的这一声声音很大,真是应了秦氏的那一句“关心则乱”,惹得【椒房殿】的宫人们都跑了出来,最后徐徐走出的是皇后的身影,二人四目相对,电光火花般,敏贵妃一看觉得不妙,慌慌张张拉着梁王跪下道:
      “是臣妾的错,惊扰了娘娘安寝,请娘娘责罚。”
      皇后一张脸色极冷,极轻极缓的摇着手里的罗扇道
      “你有什么错?在梁王看来恐怕是本宫的错吧。”
      “儿臣不……”
      梁王的话还未说完,皇后一口接道:
      “本宫夏夜多思,请了贵妃前来坐坐,本宫宫里小厨房做的冰碗甚是美味,也有意思叫贵妃尝一尝,这些看在梁王眼里是什么?”
      梁王一颗心猛地慌起来——果真是找了别人的道!心思飞快的转动,强强摁下慌乱,诚惶诚恐道:
      “儿臣因为是要离宫回府,便想来给母后请安,谁料的碰到了母妃,母妃自幼身子弱,如此炎炎夏日,儿臣也是担心母妃身体不适,也是关心则乱了,还请母后责罚!”
      皇后的脸色缓和下去,淡淡摆手道:
      “去吧,你母妃看脸色是有些不好,你送她回宫去吧。”
      言罢转身便进去了,二人叩首在地,一直未起身,直到纷至沓来的脚步声渐渐没了,才缓缓的直起腰,敏贵妃叹口气在梁王的搀扶下站起来。
      “你快些回去吧,宫门要落钥了。”
      珠蕊早就叫人备了轿辇,敏贵妃说完便上了轿辇离去,梁王看着她很缓很慢的动作,苍白的脸,略显削瘦的背影,在昏黄的烛火下单薄的好似要飞走似的,他突然唤了一声:
      “娘!”
      敏贵妃坐下轿辇上笑盈盈的看着他。
      “回去吧,我没事。”
      拍了拍扶手,轿辇缓缓升起,吱呀吱呀的渐渐远去,梁王站在那里一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一群人的身影转身准备离去,抬头看了看天空,玄月一轮,繁星成万,稀薄的云层慢慢的移动。
      敏贵妃一回宫接过宫女递来的巾帕拭汗,边喝茶边问道:
      “去查查,是哪一个敢如此乱嚼舌根子!”
      “嘭”的一声把茶盏丢在了案几上,脸色阴郁难看,底下伺候的人吓得全都跪倒在地,噤若寒蝉,珠蕊的心里七上八下,幸好【倾香殿】敏贵妃近身的几个宫女个个不简单,她的话音刚落就有人道:
      “回禀娘娘,是洒扫的路公公,现下不在宫里。”
      “不在?”敏贵妃不解,“那他在哪?”
      “给王妃娘娘扣留在王府了。”
      “哦?”敏贵妃甚是诧异,略沉吟片刻,笑着道:“镇国公的女儿就是镇国公的女儿,果真有几分秦久斌这老狐狸的样子。”
      珠蕊不敢搭话,亦是端着笑小心翼翼的为敏贵妃捶腿,银制烛台上雕了花儿的红烛燃了一捧捧烛泪,缓缓的滚落,溅到烛台上汇集成一小片半透明的红蜡,偶有微风拂来,烛焰摇了摇,随即燃的越发的厉害,敏贵妃拿着把银剪子仔细的剪着灯蕊,烧焦了灯蕊在剪子的搅动下断开迅速的卷成一团,她便看着那枯芯愣愣的出神。
      “我何止是没落大族的子女,我还是个庶出的,三十多年了爬到如今的位子,到最后却为了同父异母的弟弟操碎了心,我今日这一切何曾有他的半分功劳!”
      她想到这儿,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她的确是个庶出,可是母亲颇受宠,让个正室备受冷落,日子也难过,那原也是应该,在敏贵妃的认识中命里的一切都是要争来的,与世无争只不过是个假象而已。
      “那又能如何?就算是个白眼狼我也得救,谁让他是贾家我们这一支的独苗呢。你准备一下,本宫要去天牢里看看他,就让他最无助的时候能见得只有我这个恨极了的人。”
      珠蕊有些为难:“娘娘,刑部高邦是安王的人,娘娘去探监,想必……”
      敏贵妃冷哼一声道:“天下的乌鸦一般黑,他高邦高高在上,哪里会管地下的事情,你放心让你准备你就准备好了,本宫得不到最高的,难道还拿不下最后面的?”
      梁王一回府便看见秦久斌和黎珏双双坐在正殿中,屋内燃了几盏孤灯,廊下的轻纱曼丽的飘着,秦氏则是坐在了细白纱屏风的那一边,所有的脸色都挂着惴惴不安,他铺一进来,都愣了愣,旋即纷纷起身迎了过去,梁王性子很好的把宫里的事情都说了一遍,随后便是一阵静默,良久秦久斌开口道:
      “这一看就是安王的手法,看样子和皇贵妃脱不了干系!”
      梁王席地而坐,逆着光,阴暗处他的面色模糊看不清,一只手把玩着茶盏,眼眸低垂沉思片刻道:
      “还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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