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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萌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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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叶之鸣睡得格外不安稳,或许是头一回远离山庄和师兄弟们,或许是第一次和外人同床共枕,又或许是因为有太多心忧的事——隔壁的“夏先生”真是太不要脸了。
他在梦里沉沉浮浮,梦境里光怪陆离什么都有,一会儿是夏禹抱着良衣卿卿我我,一会儿是良衣那张面瘫脸上露出含羞带怯的表情,眼神朦胧地说“奴家有了”,一会儿又是李旻将军在山庄里背着自己四处跑,头顶上有硕大的风车旋转飞过,大师兄被庄主一剑从楼阁上挥了下来,自己在李旻将军身上哭得哇哇作响,嚎着什么“大师兄你不要死!你的狗还在等你回家哇啊啊啊……”,一会儿他又不记得自己在哭什么了,看着李旻将军和秦婉站在一起说笑,他离得远远地,觉得有些寂寞。
“鸣……之鸣……叶之鸣!喂!”
叶之鸣刷啦睁开眼,一下坐了起来,眼睛还没睁开第一时间将搁在床头的剑出鞘,凉意擦着床帐而过周献狼狈地躲开。
“你干什么!”周献气道:“大清早就要杀人吗!”
叶之鸣这才睁开眼,打了个哈欠,“什么啊……是木头啊。”
木头周献:“……”
周献没好气地翻身下床,踩着鞋子说:“我看你皱着眉头叽叽咕咕个不停,好心叫醒你,你倒好……”
他懒得再说,飞快地穿上衣服就去叫小二打水洗漱,叶之鸣在床铺里翻了个滚,又看了看外头天色,顿时瞪大了眼,“什么时辰啊??”
“寅时啊。”周献两只手利落地将黑发束了起来,“在咱们营,这个时辰早在校场训练了。”
叶之鸣做了一晚上梦,只觉得从头到脚没有哪里是不累的,他眼下只想掐死周献这根大木头,可周献说得一本正经,满脸“我已经起来很晚了,你不要不识好歹”的表情瞪着自己,叶之鸣捂住脸,片刻后哀嚎了一嗓子,“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
叶之鸣有生以来头一次起在了鸡叫之前,外头天还是黑的,初春的冷风带着入骨的寒意,店里的小二早早就起来活动了,厨房里有蒸包子的香气,大堂里也已经有客人在用早膳了。
“二位客官,早啊。”一小二见他们下楼,凑上前来打招呼,“要吃点什么?”
周献转头看叶之鸣,“不叫夏先生他们一起吗?”
叶之鸣按住他的脑袋让他看向小二,面无表情地说:“不用,他们有分寸。”
早膳是两个菜包两碗稀粥和一小碟卤牛肉和蒸白菜叶。
叶之鸣看着周献吃得一脸幸福,他估计自己可能是还没睡醒的缘故,没什么食欲。
他有意无意地看向二楼紧闭的房门,心说:虽然早察觉到夏禹对良衣的态度和对其他人不一样,可没想到二人竟是这样的关系。
只是这两人也太不小心了些,这边还带着周献这样的小屁孩儿呢,万一被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岂不是尴尬得很?
正想着,周献的筷子伸了过来,敲了敲碟边,“想什么呢?一会儿饭凉了。”
叶之鸣反手就用筷子一头敲了一下周献的手背,小孩儿哎呀一声,手背起了一条红痕,疼得直吸气,“你又抽什么风!”
“食不言寝不语,吃饭别用筷子敲碗。”
周献翻个白眼,“你昨晚睡觉也说话来着。”
叶之鸣啧了一声,低头吃饭,等吃完一抹嘴,见周献正眼巴巴看着自己,那模样活像一只小土狗,就差没摇尾巴了。
叶之鸣:“?”
周献说:“我们去切磋吧。”
叶之鸣惊讶,“我跟你?那不叫切磋,那叫揍你。”
周献毫不在意,“没关系,来吗?”
叶之鸣眯起眼,抱起手臂呵呵呵笑得诡异,“你确定?我可不会手下留情,要知道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
“没关系!”周献不等他说完就跳了起来,“我……我一直没有人特意教导,我很希望有一天也能像……李旻将军,像大统领一样!”
“李承恩?”叶之鸣直呼其名讳似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随意地道:“英国公的枪术天下无人能出其右,你既要像他一样,便应拜在他门下才是。”
“我如何能有资格……”周献抿了抿嘴角,少年的自尊心在现实面前不得不低头,尤其从自己嘴里说出这话来,更觉面上无光,眼眸随即黯淡下去。
叶之鸣虽然嘴巴坏,心肠却是软的,尤其他吃软不吃硬,此时见向来与自己横眉竖眼的小木头有点蔫了,顿时闭了嘴,想了想说:“那有何难,只要我去与庄主禀报一声,英国公总是会给几分薄面的,当然了,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资质。”
叶之鸣站起身,将轻剑拿起,“来吧,让我来试试你。”
这话比“只要我开口一定让你拜入英国公门下”进退有度,也给周献那点可怜的自尊心留了位置。周献果然恢复过来,点头,“好!”
于是等夏禹和良衣出门时,后院里二人打得是鸡飞狗跳——是真的鸡飞狗跳。
后院散养的鸡,狗,在两人脚下四处乱窜,剑光闪过,鸡毛四下纷飞,尘埃在渐起的阳光下显出一片奇幻的美景。
周献满头大汗,背上的衣服更是湿透了,相比之下叶之鸣自然游刃有余得多,他每一招每一式都看似凌厉实则在指点周献的枪法破绽。
等周献将那杆长-枪舞得密不透风,叶之鸣才露出了笑容。
“不错。”叶之鸣收招落地,剑尖点地微微侧头,“你悟性很高,犯过的错误不会再犯第二次,这一点很难得。”
周献抹了把脸,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枪,嘴角压抑不住的上扬。
他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有一种命运被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仿佛这一刻浑身上下充满了无所不能的力量,他还想再强大一点,再强大一点!
“再来!”他双眸映着朝阳,那模样让叶之鸣愣了一下。
“不来了。”叶之鸣看他开心,也跟着缓和了语气,说话不再那么欠抽地道:“不要太急躁,需知欲速则不达。”
他走过去,伸手揉了揉周献的脑袋。木头小子的头发比想象中硬,看来是个脾气倔强的主。
“大清早就如此有雅兴?”夏禹的笑声传来,旁边的良衣打了个哈欠。
叶之鸣一眼看到他就僵了僵,他提着剑快速走过去,扯着夏禹的袖子将他拉到角落里。
“夏先生!我有必要提醒你!凡事请三思而后行!”
“???”夏禹一脸茫然,“小鸣儿这是什么意思?”
“谁是小鸣儿!”叶之鸣一秒被带偏。
“那……鸣鸣?”
“不许你这么叫!”叶之鸣瞪起眼睛,不敢置信地道:“你都有良衣道长了居然还如此……如此……”
叶之鸣难得卡壳,与夏禹大眼瞪小眼,脸上浮起了一团嫣红。
周献站在逐渐挤满阳光的院子里,看着角落里嘀嘀咕咕的二人,先前的兴奋感逐渐平息,他静静看着叶之鸣好看的面容上时怒时恼,片刻后脸蛋浮起红晕,连眼角都带了些红痕,看上去竟异常可爱。
周献的激动情绪彻底沉静了,他想起昨天这人唉声叹气的模样。
他看了看一旁发呆的良衣,又看了看夏禹笑眯眯的脸,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什么重点。
“没想到啊,你居然还挺敏锐的。”夏禹双手揣在袖子里,笑得如沐春风,“不过昨晚你误会了,我只是在帮他推拿。”
“推拿?”
“良衣虽然内力强劲,但他的身子骨其实并不好,他幼时受过寒毒,寒毒入骨后很难彻底痊愈,虽然后来有他师父给他的保命秘籍,又因两者综合所以他内力比寻常人更高强,但同时对他身体的负担也会加重。”
“这……”叶之鸣有些诧异,“那,那他不要紧吧?”
“不勉强用功倒是无妨。”夏禹说:“所以他时常容易疲乏,浑身酸疼无力,偶尔我便会帮他推拿一番。”
叶之鸣满脸通红,总觉得自己思想好污,实在给山庄丢脸。
他捂住脸,夏禹大笑,“只是你也没说错,我确实对他不怀好意。”
夏禹说着凑近过去,几乎与叶之鸣咬耳朵地道:“不过我自认没露出过什么破绽,对良衣也是以礼相待并无异样,为何你会如此敏锐?”
说着,夏禹微微侧开头,目光探究似地看着叶之鸣,笑得意味深长,“莫非之鸣也是同道中人?”
叶之鸣还未开口,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周献猛然喊了一声:“叶之鸣!”
叶之鸣吓了一跳,转过头去就见周献气势汹汹小跑着过来了。
周献心中有股无名火,说是火其实也算不上,只是无端地非常不爽。
说话就说话吧,还要到角落里去两个人单独说,这也就算了,还越靠越近是想干什么?
周献看了夏禹一眼,拉起叶之鸣的手腕就走,“我还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叶之鸣也正好被夏禹的问题弄得有点懵,借着周献的话立马就坡下驴地道:“啊啊,这样啊,好好你说。”
等二人出了院子,良衣才睡眼朦胧地看过来,“你欺负之鸣了?”
“恩?”夏禹走过来,揉了揉良衣的头,笑得一脸温柔,“我怎么会欺负一个小孩儿?”
“唔……”良衣虽然不爱说话,但观察人的本事是自小就有的,又或许正是因为他比寻常人更静得下心,所以才会看见别人容易忽略的细节。
“周献和之鸣的关系真好。”良衣没头没脑地说道。
夏禹恩了一声,拉着良衣往回走,“早膳想吃点什么?”
话音渐渐消失在门后,又过了片刻,一个黑影从后院的墙头冒出,两只邪恶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随后一闪便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