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院深深风拂衣》海棠未眠小点点

26、第 26 章

　　大雪，漫天的大雪。
　　天地茫茫的连成一片，满目山川皆被雪覆盖，放眼看去，除了白色，还是白色。狂风夹卷着雪花呼啸而过，偶尔打在脸上如同被锋利的刀子割破。
　　一阵马蹄声传来，打破了这片萧杀，马儿的嘶鸣与男人们的吆喝混杂在一起。
　　“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前方不远处，一个微弱的身影一瘸一拐跑过，她受了伤，鲜血从伤口处溢出来，在雪地上留下一串痕迹。
　　“圣上有令，要抓活的，尔等要尽量小心。”追兵中为首的男子冷冷说道。
　　“是！”其余男子抱拳行礼后，牵起缰绳，催促身下的马匹加快速度。
　　距离这一队人位置不远处即是悬崖，逃亡的女子退到悬崖边，见再也没有生路便止住了脚步。身后的追兵见状也都停了下来，围成一个半圆。
　　“小姐，您素有才名，又称才智无双，应当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您随我们回京面见殿下，总比在这山野间逃亡要好得多吧。”追兵中的首领慢慢说道。
　　“锦衣卫大人，我如今沦落至如此境地，全是为殿下所赐，您也应当知道，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随你们回去的。”女子声色清冷，淡淡开口，“两日前我接到消息，阿爹已经去了，昨日我娘亲又被尔等所害，太子殿下是与我不共戴天的仇人，只恨我此生人微言轻，若有来世我只愿生啖其肉，将其剥皮抽筋。”
　　“放肆！”锦衣卫大声呵斥，“你父亲犯了谋逆之罪，圣上与太子殿下怜悯于你，赦你死罪，谁知你却这样不知好歹！”
　　“怜悯？我何时需要这等忘恩负义之人的怜悯？”女子脸上溢出苦笑，“当年阿爹征战沙场，为朝廷的稳定立下了多少功劳，如今无凭无据就被说成是谋逆之罪，没办法公开审案就派遣狱卒下毒，这就是圣上与太子殿下的怜悯吗？都道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古人诚不欺我。”
　　“小姐如今说这些话又有何用呢？还不如乖乖和我们回京，也能少吃些苦头。”锦衣卫并不愿意伤到女子，因而语气中颇有些劝解的意味。
　　“只能乖乖回京吗？”女子先前是面向追兵，她静静转过身去，缓步走向悬崖，喃喃道，“本以为有了满腹的才学就可以与他相配，没想到却因为这个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若有来世，哪怕生活孤贫，碌碌无名，也愿生在寻常人家。”
　　锦衣卫见状不好，赶忙骑马上前阻拦女子，“小姐，不可！”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女子的身体似飘絮般飞下悬崖，而后消失在天地间茫茫白雪之中。

　　冷，极度的冷，劲风仿佛像刀子一样刺过身体，一阵尖锐的疼。眼前的景象似乎在飞快地逝去，映像中的女子身形变得愈加模糊，而后突然破碎。
　　布桐睁开眼，眼前一片茫然，过了片刻，她的眼神才稍稍汇聚在一起。
　　“桐姑娘醒了”，床边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虽然话语中不含感情，但这声音却格外好听。布桐移过眼神，看向声音的来源，却见一位女子坐在身旁，她的面容极为娇美，头发却是全白的，身着碧色长裙，看起来那般清雅，却又那般雍容华贵。
　　布桐从床上坐起来，略带歉意的向女子行了一礼，轻声开口，“幻妙姑姑，实在对不起，本来是想和您探讨琴艺，没曾想居然睡着了。”
　　幻妙淡淡一笑，朱唇轻启道：“无妨，桐姑娘这些日子帮着小嬛操持提亲之事，定然是疲惫的，我刚才所奏之曲本为安神，桐姑娘睡着了也在情理之中，不必太过在意。”
　　“多谢姑姑体谅”，布桐淡淡一笑。
　　“桐姑娘刚刚睡得好吗？看姑娘的脸色有些苍白，刚才还听到姑娘说了些梦话……”
　　“还好，只是梦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幻妙挑了挑眉毛。
　　“姑姑，您觉得人在梦里面会有感觉吗？”布桐似是有什么问题想不明白，蹙了眉毛。
　　“梦境都是虚幻，自然不会有真是的感觉。可若是自己…”幻妙声音一顿。布桐不解，开口问道，“若是什么？”
　　幻妙迟疑片刻，缓缓开口，“若做梦的这个人有过和梦境中类似的经历，她在梦境中的感觉就会是非常真实的。桐姑娘刚才可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我、、”布桐的声音在抖。幻妙看向她，发现她的面容竟是一片惨白。幻妙一脸爱怜的将手抚上布桐的头，声音轻柔，“布桐，我知道你之前失过忆，倘若有人可以告诉你曾经是谁，你是否愿意找回过去呢？”
　　布桐抬起头看了幻妙一会，幻妙与她对视，发现她的眼中有几分期待，几分迷茫，更多的却是痛苦。
　　“姑姑，您叫我来这里实际就是为了帮我恢复记忆吧？”
　　“是的。”
　　“我猜姑姑从前与我必定是至亲之人，先前听说了我的传闻只是有所怀疑，因而约我到玲珑阁中相见。可是当您见到我的第一眼，您就已经断定我是谁了。”布桐有些紧张，连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不是怀疑，”幻妙显得无比镇定，只是眼圈渐渐红了，“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谁。布桐，你想知道自己过去的身份吗？如果你不愿，我就守着这个秘密，直到你想知道为止。”
　　“姑姑，其实我就是袁桐夕，对吗？”布桐打断幻妙的话，兀然发问。这次轮到幻妙语塞了，“你，你知道？”
　　“我猜的，所有人都觉得我和袁桐夕很像很像，姑姑您觉得我是袁桐夕也很正常。”布桐似乎有些失望，一点没有得知自己身份后的喜悦。“姑姑，您认错人了，我虽然失忆，却绝不是袁桐夕。她是阿爹心心念念的爱人，如果我真的是她，阿爹怎么会认不出我来？倘若我和她有一点点相像，阿爹当初收养我的时候就不应该将我认作他的女儿。”话说到最后，布桐的话里面带着些怨气。
　　幻妙从这话里面听出了端倪，轻轻一声娇笑，“桐姑娘，你是不是对义女这个身份很不满意？”
　　布桐在想别的事情，没听清幻妙在说什么，含糊的点了点头。幻妙却是心里一片了然，慢慢说道，“看来你还真是不满意啦？理由是什么呢？柳家家教很好，柳布衣和柳嬛待人都很是和善，据我这里知道的消息，他们兄妹两人都很疼你~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布桐回过神来听到幻妙的话，慌忙低下头，“姑姑，我怎敢有不满，阿爹和嬛姑姑都很照顾我，我在柳府的日子真的很幸福。”
　　“我懂，你不是不满意柳府，你是不满意义女这个身份。你喜欢柳布衣，我说的可对？”
　　布桐猛然抬起头，眼睛睁圆，白皙的脸庞腾地变得通红，一看便知她被幻妙的话惊到了。“姑姑，求您别乱说了，阿爹是长辈，我怎敢对他有非分之想？”
　　幻妙细细分析布桐脸上的表情，也知她难为情，因而不再追问，只是缓缓说道，
　　“布桐，我说你是桐夕是有原因的，我知道你不信，但你可否愿意听我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