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化妆盒

30、应酬

　　徐桥想不到年初三的时候会接到李涵聪的电话。风流倜傥自认体贴的李二少的电话就一个主题：过年之后到开学之前不用去公司了，我做主给你放假，凡人还不快来感激涕零。徐桥心里憋了一团火。知道的说她是被“体贴”地“放假”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做事虎头蛇尾或者被领导不满了呢！可偏偏人家还是好意！她心里想把这个不着调的李二从电话里拽出来胖揍一顿。
　　“可是，我已经买了回去的票了……再说，不用交接一下吗？”她最终选择婉转一点。
　　李二拽拽地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不用！有我说话，谁还敢要求你专门回去交接工作。都包在我身上了！”
　　“撕拉”一声。徐桥揉烂了一张备忘录。“可是，你哥同意了吗？他怎么说的？”
　　李二嚣张极了：“不用他，我给人事部说一声就行了。再说，要你进公司实习可是我帮的忙，你干嘛啥啥都要问他呀！”
　　这熊孩子，一点不懂人情世故怎的！徐桥没办法，说到底这件事一开始就是人家帮忙的。反正到时候自己肯定要回去一趟，亲自解释清楚的。徐桥这样想着，决定不跟个熊孩子较真。“我知道是你帮我的忙，所以想提前回去，你要是有时间，我请你吃个饭吧！
　　李二被取悦了，答应的痛快，好像这就忘了自己刚说不要徐桥开学前回去。徐桥松了口气，挂了电话。
　　她这边刚放下电话，就听到爸爸那里正在和人讲电话。她不由想：“什么人啊这，大年初三的让人来招待……”
　　她蹬蹬蹬跑下阁楼，拉着爸爸问：“老爸，谁要来呀？怎么这个时候来……”
　　爸爸也皱眉：“是你夏大爷。他调到海南去了么，这次要过来和从前的下属一起吃个饭。”
　　徐桥“哦”了一声，说：“我还是没明白，为啥要过年时候来啊？”
　　爸爸揉揉她的头：“小孩子家的，问题倒不少。到时候一起去，说了，让大家带上家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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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请在了富丽华。徐桥家里人多，等安排姥姥大舅妈她们去二舅家之后才能走。过年时候不好打车，所以晚了点。爸爸路上十分着急，徐桥也不明白好好的为什么要过年的时候来这里，总觉得不是随便的一场饭局。到包间的时候，怕爸爸面子不好看，她抢先进去，一张大大的圆桌上主位上是夏司令和家属，旁边的是王伯伯一家，顺次下来还有何伯伯一家。
　　她进去时，何伯伯正说：“所以说啊，现在这些房地产啥的，都是炒出来的！”大家都大笑起来。
　　徐桥进去，张口就笑：“哈哈，何伯伯，岂止房地产，你不知道，我也是被炒出来的！对不起啊，来晚了，路上被司机炒了，这大过年的，”她拍拍身上细碎的雪花，“就给我加盐，油都不舍得搁一勺，我也是醉了！”
　　“哈哈哈哈——”满桌子的人又爆发了一阵大笑，迟到的尴尬没有影响到刚刚的气氛。徐桥逗完乐就悄悄儿的退到后面，爸爸看了她一眼。爸爸是个不善交际的老实人，一路上就担心迟到了不好，尤其请客的还是自己的老上司。徐桥仗着年纪小，说话俏皮，打破了迟到的尴尬，让爸爸不用一上桌就先赔罪，没得丢了气势。要是酒席上说到什么不好答应的，也少了被人架起来的由头。
　　开席先叙旧，这几乎是酒桌上的惯例。中国人谈事情都在酒桌上谈，想要找人办事，当然要先拉近关系。他们这群人，说来关系还真不一般。
　　爸爸原来和妈妈一起，都是城边乡镇的，那时候还是个小兵。后来他们单位要在这里发展，就买了地皮建基地。夏司令就是从一开始负责这里的领导。爸爸、何伯伯、王伯伯三个，都是第一批被带过来的人。不过爸爸开始时候是分到了车粮队，何伯伯做财务，王伯伯搞气象。说来三人中，爸爸的起·点最低。
　　好在爸爸人虽然不善交际，但是并非愣头青，凡事总爱琢磨，技术上过硬。在何伯伯王伯伯之前，自己学了个专业型研究生下来，学位上先高了一级。在车粮队算是鹤立鸡群了。这样，才一点点调到了核心，现在在王伯伯底下一起搞气象。
　　爸爸确实不擅长这些话里藏话的交际，基本上只一头雾水的听着。他大约是知道，夏司令调到海南去，头段时间不那么顺遂，所以今年想带几个“嫡系”好打开局面。可是若说其中的关节，则是两眼一抹黑。徐桥也弄不明白，但是她知道，上辈子爸爸没有跟着去海南。事实上，这三个人没有一个跟着去了的。不过，上一世爸爸一直坐航保处的副处，王伯伯是正的，平时事情都是爸爸做，功劳都是王处长拿大头。她早就看这个人不顺眼了。若不是他没能耐，一直没有升职，爸爸也不会一直被压在个副处干了小二十年。
　　徐桥眼睛一转，看到王伯伯家的孩子，心里有了盘算。她绕道爸爸身后，拿了他的酒杯，先给夏司令敬酒：“这还没给夏伯伯敬酒呢，是我不懂事。来来来，夏伯伯，我给您拜个晚年！”
　　夏伯伯挺给面子，也端了酒杯：“桥桥长这么漂亮啦！女大十八变啊……好好好，夏伯伯也敬你，祝桥桥新年学业有成！”
　　徐桥笑嘻嘻地碰了杯，闷了一大口。夏伯伯一杯酒进肚，看见她皱吧着脸，捧腹大笑：“桥桥没喝过酒吧？看你这么爽快，我还以为你喝过呢。”徐桥苦着脸说：“我这不是有所求嘛！”
　　夏伯伯问：“那桥桥想要啥呀？给伯伯说说？”
　　徐桥侧身挡住了爸爸揪她衣服的手，赶紧说：“就是觉得你们大人净讲古，人家不爱听呀！王拓哥哥今年夏天就毕业了，我想问问他找工作的事呢！先积攒点经验嘛。”
　　夏司令一听，就明白自己这是寻到了机会。他说：“王拓今年找工作啊？有目标了吗？”
　　王伯伯脸都绷紧了，主动说：“我还考虑让他读研呢！”
　　徐桥赖在夏伯伯的座位旁边帮腔：“读研也好呀，都挺好的。夏伯伯是博士学位吧？快给讲讲读研读博的经验！这放论坛上，可是精华帖子！”
　　夏伯伯佯怒到：“老王你别说话！我这问孩子呢。将来咋样，都得看人孩子的，你总给做决定，那像什么话。都成年了，最小的桥桥也成年了吧？”徐桥点头。夏伯伯接着说：“我看王拓挺有男孩子的闯劲。这人呐，首先得敢干！然后才能论成败。王拓你说是不是？”
　　王拓高中成绩不好，大学读了个三本，在他那一批大院里的孩子中算是垫底的。他一直特反感他爸跟他说学习学校这些事。夏伯伯问了，他就说：“我觉得应该先出来工作，然后想继续学习的话就读个在职也行。”
　　夏伯伯当即夸到：“你孩子有主意啊！人有自己的想法，又都考虑的差不多了，你们这就别老瞎掺合了。那工作的话，王拓现在找了吗？学校是不是开学就有招聘会了？”
　　王拓点头：“还不一定。感觉，要的挺少的。基本都是些小企业，工资待遇一般。其实不一定非要干本专业的，也可以做做销售之类的。我感觉。”
　　夏伯伯想了一会儿，说：“我刚想起来，我这儿有个老同学，他好像公司要人。就是弄弄电脑之类的。工资，你也清楚，南边普遍的比北边高。你在这边一个月两三千，三四千的，到那边儿基本都是四五千。你看要不要考虑一下？”
　　别人不知道，王伯伯却清楚。夏伯伯说的那个同学，做的是电子行业，基础的技术人员流动很大。工资在同行里头，也不算多了。就是如果做好了，跟项目奖金拿的多。王拓爱打游戏，对自己的认知却是喜欢鼓捣电脑。其实也是，爱打游戏的好多对什么跑分、主频、键盘之类的了解的比较多。夏伯伯问了几句，他都说的挺清楚，但是那毕竟不是编程，人家公司也用不着他去给修电脑。王伯伯想都不想就拒绝：“这个太麻烦了，我看他没那个水平，到时候还倒搭你的人情。他还是得好好学，要是真喜欢电脑，就再读研时候多学学，到时候真进去了，也能好歹懂得点基础。要不这给你丢人不是！”
　　王伯伯只想到不愿跟着夏司令去海南，却没料到自己儿子的性子有多倔。听他贬低，王拓更是不乐意，一时竟非得去南边找个高新的工作不可了。
　　徐桥的小心思起了作用，也就不再惹眼，悄么声的躲回原来的位置吃饭去。王伯伯大约觉得她给他找了麻烦，很是“看”了她一眼。不过她一个刚成年的小女孩，倒也没有人怀疑她是故意的。看她一直吃饭不敢抬头，以为她是觉得惹事儿了，不好意思。正好夏伯伯王伯伯两人在这上有点僵，何伯伯连忙起杯转移话题。推杯换盏中，气氛也慢慢热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