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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喂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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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煮鱼并不是清水煮鱼汤。
在花费很长时间习惯了简体字和从左到右的阅读顺序之后,邵道长终于从调料包背后学到了正确的水煮鱼做法。
原来如此,不过如此。
在修仙这一领域,他只是个连门都还没跨过的学渣,可论起做菜来,他们玄炼宗专注炼丹炼药数百年,药膳方面也都是数一数二的。什么甘草菊花鱼、杞子鱼米、瓜姜鱼丝都是把刀工练到极至的精致菜肴,这个水煮鱼只不过是要片成蝴蝶片,他闭着眼也能做出来。
两条江团都做了肯定吃不了,剩下了也可惜,他便把其中一条大的倒到靠墙边那个水箱里,小的先照头一刀砸晕了,拎到厨房收拾。晏寒江隔空指点他厨具的用法,他试着打着煤气,坐上一小锅葱姜水,看着水开的速度和水泡估算了火力大小,转身就把这锅水倒到了鱼身上。
江团和鲶鱼差不多,身上有粘液,得烫一下刮去这层粘液才好吃。
之后的开膛剔骨就都是他从小练出来的全套手艺,切出来的鱼片薄得透明,大小均匀,每一片当中都只连着那么一丝鱼皮,却又绝没有断掉的。切好的鱼片抓上调料包里的腌肉粉入味,剁下来的鱼头尾和肥厚的鱼鳔他也没舍得扔,洗净了搁点油两面煎了煎,码上葱结姜片,拿小砂锅慢慢熬了一锅奶汤。
炖好汤,蒸上饭,剩下的就是煮鱼了。
这种家庭简易版水煮鱼的功夫都在片鱼上,炒料反倒简单了。按着包装袋上的步骤先把豆芽、豆皮和生菜之类焯一焯码在盆底,然后炒料、放水、煮鱼,出锅后再放上干辣椒、青麻椒,滋啦啦地浇上半勺滚油,一大盆香辣水煮鱼便大功告成。
晏寒江这个形态虽然没法闻到味道,但一听到那熟悉的滚油响,一直歪歪斜斜倚在水草上的身子就涌出了一股力量,硬是摆脱了只能平躺的状态,能靠自身之力在水里立直了!
等到绍宗严端着盆从厨房出来,就看到窗下水箱里,一条草鱼笔笔直地浮在水里,窄窄的鱼脸正对着他,左右两边露出来的眼睛泛着闪亮的蓝光。
这当然都是鱼缸玻璃偏色,晏仙长的眼珠清清透透的,什么光都没放。
他把鱼搁到桌子上,拿小碟捡出几块鱼片晾着,走到水箱旁问道:“晏兄,我是把鱼片拿下去,还是把你捞……移到桌子那边?这鱼肉油多,我怕缸里沾了油,你住着不舒服。”
晏寒江摇了摇身子,晃悠悠晃悠悠地朝水面游来,艰难又缓慢。邵道长实在看不过眼,撸起袖子就去捞他,然而掌心托起那颤微微凉丝丝的身子时,他忽然想起一事,猛地抽手,转身就走。
手臂带起的波浪把草鱼冲得打了个转,好容易稳住了,便看到邵宗严拿着个小瓷瓶子回来,从瓶子里倒出一枚雪白的丹丸:“这是我刚入职时江苑兄送的灵丹,说是能补身子的,我也没舍得吃,你试试有没有用。”
晏寒江连头带身子一起摇,道:“那颗丹药是专门培灵固体的玉霄扶灵丹,不是伤药。你刚入道途,身体娇嫩,吃这药能固形益气,我这雷击伤吃着却没用,你别浪费了好药。”
固体益气……这不是正好吗?晏寒江的鱼鳞都劈下来了,没掉水里之前身上都是烤鱼味的,这要还不对症,还有什么药对症!邵宗严姆指一捻,便把那粒药丸捻成碎末洒进了鱼缸,笑道:“都已经泡了养鱼的水,不能入口了,晏兄还是别跟我客气了吧?”
晏寒江想客气也客气不成了。这药入水即化,药液如有灵性般直奔着小草鱼而去,化作一层薄膜从头包到尾,滋润那些掉鳞的、翻皮的、烤焦了的地方。
过不多久药力便融入皮肉,受伤的地方到底也没什么变化,该掉鳞的掉鳞,该焦黑的焦黑。但灵药毕竟是灵药,吃了之后草鱼顿时就精神了,游起来也不再一摇三晃,尾巴一摆身子就直冲到了水面上,口鼻整个露出水面,背鳞精精神神地抖开,尾巴一扫一扫地,好像要跃出水面似的。
邵宗严看他有精神了,便去厨房拿了碗筷,还特地挑了个大碗,准备把他捞上桌吃饭——万一油滴到水里,洗碗时就顺便把鱼洗了,干干净净地住在水箱里多舒服。
可他就去厨房拿碗筷这么一会儿工夫,再回来水箱里就变了天了。
那条刚看眼熟的小草鱼不见了!
难道是变回人身了?
邵宗严围着客厅扫了一圈,还特地往卫生间看了一眼,结果哪儿都没人,便猜他去卧室换衣服了,于是撂下碗筷问了一声:“晏兄换衣服呢?你吃不吃米饭,要是吃我就多盛一碗。”
晏寒江人没出现,清冷淡定的声音却在厅里响了起来:“邵道友不用找了,我在鱼缸边上,你过来拉我一下。”
鱼缸边上?鱼缸边上哪有鱼……邵宗严拿着大碗走到窗边,绕着水皮找了大半圈,猛地在水缸沿上看见了一个巴掌大小,黑乎乎又白生生的怪东西。
他吓得眼皮跳了跳,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东西还有个人形,上半身白下半身黑,头上拖着一把湿淋淋光可鉴人的长发,两只小胳膊正搭在鱼缸边上,仰头露出一张素白的小脸看着他。那张只有他指头肚儿大小的小脸眉眼清俊,神色淡然,和跳龙门之前那位出尘秀逸的仙长倒是一模一样,可是下半身黑黢黢的,却拖着一条鱼尾巴。
“晏兄……是你?”邵宗严毫无准备地就见到了妖族传说中最凶残、最诡异、最可怕的半人半妖形态,震惊得嘴都合不拢了,托在手里的碗一个不稳,啪地落到水里,溅起了一片水花。
水溅到邵宗严比姆指粗不了多少的身子上,他淡定地抹了抹水,道:“多亏你那枚扶灵丹,我体内灵机已经恢复了几分。虽然还不能完全化成人形,可是上半身呼吸和循环系统变了,不用腮呼吸,我就能离开水了。”
“嗯……哦,恭喜晏兄。”这些仙道知识邵宗严听得云里雾里,只得含糊了过去,伸手托着那条比原形还细的鱼尾,把他整个人包在掌中,直接托到茶几那边,搁到了一个白瓷小碗里。
小鱼的身子凉凉的,头发也湿乎乎地往下滴着水,离了水闹不好要着凉。他想起卫生间还有干的小手巾,便嘱咐晏寒江在碗里乖乖躺着,等他拿手巾回来给他擦擦身子再吃。
晏寒江摇了摇头,头发上的水珠滑下来飞了一碗壁,坚决地说:“不用,我身为妖修,怎么可能得人类的病。你忙了一天了,先坐下吃饭。”
他半妖的模样极有杀伤力,邵宗严看着就走不动道儿,老老实实听他的话坐了下来,自己盛了碗米饭,又给他那个盛鱼片的小碟里拨了几粒米,另拿一个小碗托高了贴到他坐的碗边上,还折了两根牙签给他当筷子。
俩人就这么对坐着吃了起来,邵宗严吃得魂不守舍,吃一口看一口,吃进肚子里的鱼片还没有米饭多,光顾着看鱼妖那白嫩嫩的小胳膊和小身板儿。
难怪都说妖姬祸国,这才赶上一条男草鱼精,他就有点食不知味了。
与邵宗严的魂不守舍相反,晏寒江这顿饭却是吃得相当舒心。调料也就是普通的调料,鱼肉也是他吃惯了的鱼肉,可是做的人手法不一样,吃进嘴里就觉着肉格外地香滑软嫩,滋味进得足足的,连沾着油汤的米饭都比平常香。
而且他身子变小了,对比着鱼肉大得出奇,弄碎了之后也跟他的脸差不多在,咬起来又实在又满足。
他扒在碗边上,足足吃了一小碟鱼片,半碟米饭才撂下牙签,饭后还饶了两平勺鱼汤。那些东西也不知吃到哪儿去了,平平坦坦的腰身全无变化,往碗壁上一倚,照旧是一副高冷男神范儿。
邵宗严快手快脚地收了碗筷,投了个热毛巾给他擦嘴擦手,还趁他不注意拿干手巾包住了他的头发擦了一遍,过足手瘾之后才微笑着道歉:“刚才未经准许就擦了晏兄的头发,是小道失礼,晏兄莫计较。”
晏兄站起来还没有水杯高,想计较也没法计较,大度地说道:“无妨,以后你就在这儿住下吧。我的衣裳你穿起来也差不多,要是还有什么需要的,我带你上街买去。”
都这样了也能上街?邵宗严吃惊地瞪大了眼,那条躺在碗里的草鱼精正好抬头看向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眼中倒映的自己的身影,微微一笑:“储藏室里还有个小圆鱼缸,来日出门时你把我装那里面托着走,基本上除了超市哪儿都能去了。就是去超市也不怕,到时候你把鱼缸存外面柜子里,我就藏你口袋里进去。”
“这也太麻烦晏兄了,怎么好意思。”
邵宗严想起地铁里那让鱼妖尽失尊严的一幕,就不忍心再让他出门。晏寒江却不把这个当回事,轻轻摇头:“谈不上麻烦。是我需要你照顾,才劳你来我这个小千世界,怎么能不帮你多做些打算?今日你也累了,先去睡吧,把你要学的东西拿来我先看一下。”
邵道长从学识上折服于这位妖修前辈之后,又从师道品德上再度为之倾倒。他从包里翻出清景给的文盲五百题和徐江苑给的全套修真基础知识,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晏先生。
晏寒江接过去就想自己抱着看,邵宗严却不敢放手,又怕伤他自尊,便拿玉简在下头一层层垫着,垫到正好他能够着的高度。
不是他爱操心,实在是草鱼精那个小胳膊小身板儿的真不像能撑住这么大玉简的样儿,看他努力伸开胳膊抱玉简的样子就让人揪心。这要是没拿稳摔了玉简倒不怕,只是他下半身那个鱼尾巴也借不着力,被那么沉的大玉块坠着,万一从碗里摔出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