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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于飞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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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于飞乐
——紫山深,金殿暖,日暮同归。
太极侠岚的拣选,历来由上古神树扶桑裁定,此次待选的三十二位侠岚均是各殿推举的翘楚,捉对厮杀,直至角出最后的胜者。
弋痕夕头一轮对阵的侠岚名叫广寒秋,隶属幽天殿。两人过去几乎没有打过交道,弋痕夕只知她五行属水,能幻化万重冰影,煞是厉害。
首轮比试向来观者众多,两名侠岚早早入了场地。玖宫岭的比武场乃是一个硕大圆坛,深逾百尺,观战席位于坛顶,由上而下俯瞰,一来可得全景,二来免受场上元炁误伤。
弋痕夕抬起头,远远地望过去,但见观战席前排,左师与山鬼谣并肩而立,山鬼谣甚至扬手向他示意。他略显紧张的心渐渐静了下来,掌心握紧,凝神聚炁。
那广寒秋与弋痕夕年纪相仿,一袭白衣,样貌秀气,颇有月宫丽人之姿。弋痕夕虽见她一副怯弱模样,心中却半点不敢大意。但见她身形一晃,须臾已至弋痕夕近前,右掌当胸直击,似乎决意先发制人。弋痕夕疾忙向后纵跃,移步转身,举臂相格。广寒秋身法轻快,左掌转瞬又至,弋痕夕见她招式凌厉,不敢硬接,右腿忽地转弯一勾,攻她下盘。
广寒秋借势凌空跃起,回身一掌,弋痕夕退无可退,飕飕两拳过后,五指大张,使了一招擒拿手,欲拿住她的手腕。广寒秋半空中匆忙变招,化掌为钩,赫然亦是擒拿手法。
转眼间两人拆了三十余招,皆是拳脚上的硬功夫,显然尚在相互试探掂量。在估摸出对方实力前,谁也不愿轻易使出侠岚术,耗费元炁。
弋痕夕万事谨慎,谋定而后动,又接连试探了几招过后,虚晃一掌,衣袂拂动之际倏然急退,右手捏了字诀,使了他独门的侠岚术“风巽擎天”,青绿色元炁携无穷之力拔地而起,光芒耀目,直冲九霄,逼得广寒秋连连倒退,后背已然贴上石壁。
这招侠岚术气势雄浑,有如千军压阵,弋痕夕经了近日一番苦修,元炁收发自如,后劲源源不绝。广寒秋深知此时若自己再不应付,便要落了下风,当即收摄心神,双臂舒展如翼,朗声叫道,“水坎玉麟!”
比武场上疾风骤起,水气聚为霜雪,霜雪凝为寒冰,霜刀雪剑来势汹汹,划破弋痕夕的招术,竞相向他袭来。弋痕夕知道这便是她赖以成名之术,非同小可,当即使出“月逐”步法,避其锋芒。
怎料那万千刀剑如同生了眼睛似的,牢牢盯着弋痕夕不放,纵然他步法快疾如风中残影,亦难逃刀剑加身之虞。
弋痕夕眼见退避三舍而不得,暗暗聚炁于掌心,还身相迎,精纯元炁既出,将之碎为簌簌玉屑,如轻烟笼纱,飘然散逸开去。
哪知冰雪竟而在半空再度凝聚,化为一只硕大无朋的麒麟,目运寒光,足踏元炁,向其嘶吼着奔腾而来。
弋痕夕心中暗忖道,无怪这招名唤“玉麟”,倒也难缠。索性驻足而立,面朝那麒麟,伸臂一扬,手指向内稍屈,但见青炁如长练一般缚住了那只冰雪异兽。麒麟愈挣扎而长练愈紧,弋痕夕逮住这片刻空隙,一招“月逐”逼近广寒秋,下手再无谦让,他深知麒麟虽强,然全仗广寒秋元炁催动,若扼其本源,麒麟也便不足为虑,当即抢先发招,掌力如劲风,看似平平无奇的招式,却是滴水不漏,教人仓促间无法化解。
广寒秋眼见局面紧迫,低呼一声,“好招!”竖臂相挡,右手还了一掌。这一掌携了元炁,却被弋痕夕更刚猛之力硬是弹开。她的元炁迄已消耗不少,又要与弋痕夕比拼,又要驱控异兽,难以兼顾两头,立时左支右绌,露了破绽,弋痕夕瞧在眼中,毫不迟疑,陡然间连出两掌,将其击落在地。半空当中的麒麟也随之泄了力,归于霜雪。
观战席各处传来叫好声,弋痕夕首战旗开得胜,心中也自欣喜。他上前扶起广寒秋,搀着她出了比武场,同她谦逊几句后,便径直奔往扶桑广场上的观战席而来。
他一眼便瞧见了左师高大的身影,脚步轻快地迎上前去,展颜道,“老师!”
左师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称许道,“不徐不疾,沉稳果决,你进步很快。”
弋痕夕得了恩师认可,眉眼中笑意更甚,只觉得自己连日来的辛苦都值了。他左右看了看,又问老师,“山鬼谣呢?”
“阳天殿来人叫他,说有事,便提早走了。”
“哦。”弋痕夕有些失望,方才满心欢喜登时冲淡了大半,心道,也不知他是何时离开,有没有瞧见我最后致胜的妙招。
回到鸾天殿,弋痕夕独自站在殿前的观星台上,眺望远处重重殿堂。第一场赢得并不轻松,毕竟有能耐参加选拔的侠岚,又有哪个是碌碌庸才?三日后便是次轮比试,他须得静下全副心思,好好准备才是。
弋痕夕正自出神,忽见西北方天穹之上掠过一只海东青,双翼扇了几扇便至弋痕夕近前,利爪扣住观星台的阑干,低头去嗅弋痕夕的手。
海东青是侠岚信使,云程万里,常年出没于极恶之境,为在外的侠岚与玖宫岭之间联络讯息。弋痕夕平日里倒很少在玖宫岭内见到这么“清闲”的海东青,他想了想,从怀里摸出半块早晨吃剩的桂花糯米糕,伸到鸟儿面前,海东青瞥了一眼,毫无兴趣地抖了抖浑身的羽毛。
弋痕夕又想起山鬼谣房间里还有一小坛茶香瓜子,便问道,“瓜子吃不吃?”
海东青不予理会,只抬起一只爪子,示意他看。弋痕夕低头细瞧,见爪脖子上系着一个小信封,不由奇道,“给我的?”
海东青轻轻扇了扇翅膀,似乎是催他快些。弋痕夕小心翼翼地取下那封信,但见封皮上敲着阳天殿的火漆印子,心下恍然,暗笑道,你这家伙。
尽职尽责的海东青送完了信,并不拖延,长翼一展,回阳天殿交差去了。
弋痕夕拆开那封信,里面是一张泛黄的薄纸,看起来不像信笺,倒像是从什么簿册上匆匆撕下来的,有一侧边沿毛糙,角上还有半枚印章。
弋痕夕捏着这张未书一字的纸笺,思索片刻,忆起山鬼谣儿时与自己玩过的把戏,以指为笔,以炁代墨,在纸上写了字后,施术隐匿其形,须以特定人的元炁解禁,方能阅读其文。
他试着用自己的元炁熏染纸笺,果然见到以金属性元炁所书的字迹渐渐显形。但见纸上龙飞凤舞四个大字:
谨贺木痕。
弋痕夕俊脸微红,方才不见山鬼谣人影时的郁卒一扫而空,心里头热乎乎地,倒像有只小松鼠在拱来拱去。他几下将那纸叠成小方块儿,揣入怀中,起身下了观星台,往阳天殿方向而去。两殿一在东南,一在西北,相去甚远,弋痕夕足足走了两柱香的工夫才至,心中暗道,大谣时常这么往返,也难为他了。
他平素甚少来此,不好意思就这么大摇大摆地闯进去,便同守卫殿门的两仪侠岚招呼了一声,说来见镇殿使。守卫却道,“你是镇殿使的师弟吗?那就不用通禀了,镇殿使让你在殿门口等他。”
弋痕夕谢过守卫,小声嘟囔了一句“这老鬼”,一路过石桥,拾长阶,来到阳天殿的大殿门前。
阳天殿的布局不如鸾天殿那般宏大端严,更注重精巧的布局与细节陈设,弋痕夕立在门口饶有兴趣地四下里打量,大殿上山鬼谣的训话亦不时飘入耳中,“好歹也是个两仪侠岚了,聚个炁还会把自己给噎着。”
弋痕夕忍俊不禁,老鬼说话总是这么损,够阳天殿侠岚们喝一壶的了。又待了一会儿,山鬼谣出来了,一见靠在墙沿的弋痕夕,便挑眉戏谑道,“唷,这不是鸾天殿的弋痕夕么,怎么迷路迷到阳天殿来了,需不需要我派个人送你回去?”
“你送我回去啊。”
“我可是堂堂镇殿使,不管送小朋友回家的事。”
“那……我送你也成。”
两人望着彼此,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山鬼谣道,“时候不早了,一道去蒸乾坤吃过饭再说。”
“嗯。”弋痕夕与他并肩下了台阶,“大谣,你明天回鸾天殿来么?”
“眼下还说不准。怎么了?”
“明天是双日,轮到你给老师打扫房间。”
山鬼谣侧过头,见弋痕夕不自然地盯着脚下,一眼都不瞧自己,不禁莞尔道,“既然有这么重要的事,再晚也回。”见对方唇边也露了笑意,便又故意问道,“要是回去太晚,又走错门儿了怎么办。”
“没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