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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卌四、梁州令 ...

  •   卌四、梁州令

      ——此事难分付,初心本谁先许。

      山鬼谣这一句话说来平常无奇,却道尽多少旁人不得而知的艰辛苦涩。弋痕夕转过头,怔忡地望着他,却见山鬼谣神情间从容有余,不见他有什么怨怼之意。

      弋痕夕垂下眼眸,火光在他脸上映出忽明忽暗的影子,半晌过后,方艰难启齿道,“大谣,那时……你和老师若早些告知我实情,我留在玖宫岭内,多少也有个照应,总好过——”他迟疑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说出了徘徊心头多年的疑问,“如此性命攸关的要事,你与老师商议,独瞒我一个,是不信我的本事,还是不信我的为人?”

      山鬼谣手上的动作缓了一缓,旋即掩饰地又往弋痕夕手里塞了两串肉,“这与信不信无关。在这世上,除了老师和你,我谁也不信。”

      “那你为什么……我若不到昧谷与你对质,怕是不知过多久才能知道实情,那我这些年,岂不是都活在无谓的仇恨、痛苦当中了?”弋痕夕话一出口,觉得自己有些强词夺理,咄咄逼人,不禁低下头,轻声道,“大谣,我……我不是怪你。你和老师的苦心,我都明白。”

      “我离开玖宫岭的前一天晚上,便是专程回鸾天殿来与你打招呼,你听懂了么。”

      “我……我听懂了。”

      山鬼谣轻笑一声,调侃道,“却不是在那晚。木痕,等你明白过来,花了多少工夫,四年?五年?”他俯身拾掇了几根柴火,添入火堆,让它烧得更旺些。“不让你涉入此事,是我与老师的共识。只要你还在玖宫岭,不论这个任务要耗费多少年,哪怕我在外面只剩下一口气,也一定会回去。”

      他的话里难得流露出这么真挚的情意,弋痕夕情不自禁地伸手搭在山鬼谣的肩上,“知道真相时,我的心里,比起你离开那天,还要难受千倍万倍。可我也知道,自己这份难过与你所承受的一切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有炽天殿的镇殿使大人这句宽慰,什么都值了。”山鬼谣打趣道,又问,“记不记得你十二岁生日时,我送你的礼物?”

      “当然记得,你送了我一个假记忆珠,骗我说我的记忆被人改过,这个珠子里的才是真相。”

      “然后你急得直哭。”

      弋痕夕不自在地低哼了一声。

      山鬼谣挨近他,低声问道,“还记不记得,我给你的记忆是什么?”

      弋痕夕显得愈发局促,躲闪着对方目光的追逐,火光映照之下瞧不清他有没有红了脸,只是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山鬼谣自言自语地叹道,“真是木痕。”他的手指轻柔地撩开弋痕夕的刘海,倾身在对方那只畏光的眼睛上吻了吻,道,“现在,那个记忆是真实的了。”

      弋痕夕的心砰砰跳得厉害,嘴边却不由自主地带了笑意,“你比以前更温柔了。唉,我就不如小时候可爱了。”

      山鬼谣道,“你可爱过么?”说罢也笑了,吻上弋痕夕的唇。彼此唇舌间的缱绻宛如一场久别后的重逢,眷恋难舍,连身子都热了起来。

      “想不到头一回轻薄你,就这么顺当。”山鬼谣见弋痕夕眼神中流露出反驳之意,便微笑着解释道,“在你的‘玄惑归心’中那次是假的,不算数。”

      弋痕夕有些不服气,一手捂住胸口平复着呼吸,微喘道,“怎么就不算数了?”

      “幻境之中诸般都作不得准——我直到今日才知道,你这么敏感怕羞,刚才连指头尖儿都在发颤。”山鬼谣一把拽住弋痕夕想要掩藏起来的手掌,与他十指交缠,“再说,那次走得急,我都没有来得及好好抱一抱你。”

      篝火中又剥地一声,溅出一星飞火,两人相视一笑,把凉了的肉串重新架起来烤,彼此并肩而坐,如儿时一般,却又更多几分亲昵。

      “大谣,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

      “洞房?”

      弋痕夕早习惯了他的口没遮拦,懒得驳斥,只横了他一眼,继而望着跳动的火苗,叹息道,“我是说,能像从前那般,我们两个人每天都在一块儿练功、念书,只有快活,没有烦恼,那该有多好。”

      “那得看——”

      弋痕夕一见山鬼谣这副卖关子的模样,便知他多半又要调侃,可自己仍是回回中他的招,忍不住问道,“看什么?”

      “看你有没有在炽天殿,你的住处隔壁,给我留一间房。”

      “隔壁是霜哥故居。”

      山鬼谣双眉一挑,喉咙里咕哝了一声,道,“‘霜哥’,叫得倒是亲热。”

      “嗯?”弋痕夕浑然没有听出对方话语中的一丝酸意,续道,“说起来,真得感谢霜哥,若不是他当初点拨我到桃源镇找寻线索,我一个人关起门来自怨自艾,也不知要落到什么田地。”

      山鬼谣心道,原来是那家伙撺掇木痕玩那顺藤摸瓜的把戏,累得他孤身犯险。暗暗地记下了这笔账,面上不动声色道,“我那日见着他了。”

      “是带回墨夷和神坠那次吧?”弋痕夕问道,“他可有同你说什么?”

      山鬼谣道,“观他举止言谈,以后我若与你谈婚论嫁,他多半肯当‘舅爷’,到炽天殿接亲。”

      “什么婚嫁接亲的,老鬼,你越说越没正形,还有没有谱了。”

      “我好歹也是清白人家出身,总不能没名没分地跟了你,这接新人、拜天地、闹新房,一件一桩都不能少。咱们俩到时忙不过来,老霜能者多劳,让他多出点儿力怎么了?我瞧他一口一个‘弋痕夕师弟’,可热络得很。”

      弋痕夕听他半真半假地掰乎了一大串儿,总算听出些门道来,忍俊道,“闹了半天,原来你是见不得我们师兄弟情深。”

      “我与你也是师兄弟,难不成这鸾天殿的‘情’,还深不过炽天殿的?”

      弋痕夕故意道,“那天是谁说与我之间没有兄弟之情的?”

      “真会记仇。”山鬼谣笑了笑,“我那时身上有假叶施的窃听零术,说那些言不由衷的话,也是迫不得已。你只消明白,在那段时日里,我嘴上说得越难听,心中越疼你便是了。”他见弋痕夕又用那双好看的眼眸瞪着自己,只觉得极是可爱诱人,又起了逗弄之心。

      “更何况,我那话说来也不算错,”他挨近弋痕夕耳畔,刻意低声道,“你说我们是兄弟,问过我们的‘兄弟’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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