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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八声甘州 ...

  •   十 八声甘州

      ——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

      山鬼谣见弋痕夕整个人喜不自胜,连头发丝儿都要飘起来的模样,伸手向他要过侠岚牒,对着阳光左看右看。

      弋痕夕扯他手臂,摊开手掌道,“看够了就还我。”

      “不是你让我看么,”山鬼谣将那枚铜牒捏在手中细细摩挲,煞有介事道,“唉,我那枚太极侠岚牒随我风里来雨里去地好些年,边沿的棱角都磨圆了。你这新的就是不一样,去外面镇子上能多当好几文钱呢。”

      “你就得意吧。”弋痕夕把铜牒从他指头缝儿里硬掰出来,爱惜地收入怀中,“不管怎么说,我如今好歹也与你同为太极侠岚了。”

      “这个自然,你既已是鸾天殿的二号人物,我以后见了你一准客客气气,礼数周全,绝不动手动脚,你就放心吧。”

      “那你之前的许诺,可别忘了。”

      山鬼谣似笑非笑,“什么许诺?”

      两人正说着话,冷不丁地从不远处传来凉嗖嗖的一句,“要不怎么说人心是偏的呢,这什么事儿都向着鸾天殿,我们都是人脚底下的可怜虫。”

      “就是,看来不认命是不行喽。”

      说话的是与金错刀交好的几位阳天殿侠岚,平素心气狭隘,只是慑于山鬼谣之威,不敢不服。此时见友人惜败给了与山鬼谣交情匪浅的弋痕夕,说话便夹枪带棍地酸了起来。

      山鬼谣闻声,慢慢转过身去道,“大白天就这么顾影自怜,看来你们都闲得很。”

      众人见他面笑里不笑的模样,心中暗憷,相互间望来望去,一时皆不敢言语。弋痕夕悄悄在山鬼谣鞋后跟上踩了踩,示意他不必同这些气话较真。

      怎料冤家路窄,双方场面正僵之际,铩羽而归的金错刀也虎着脸杀到,一见弋痕夕便是满心不服气,无礼道,“唷,鸾天殿的太极侠岚到我们阳天殿面前来耀武扬威,这是在唱哪一出?”他故意将“太极”二字说得响亮,语调中透着讥嘲。

      弋痕夕思及场上他的恶意揣测,不由也心头火起,暗暗皱眉。山鬼谣见他脸色不对,低声问道,“他刚才说你了?”弋痕夕不愿他为自己与阳天殿诸人龃龉,便轻轻摇头,“没说什么。”

      山鬼谣知晓他的心思,笑了笑,戏谑道:“你别说,刚才比试时还真怕你那小胳膊小腿儿蹭坏了。就你那点微末道行,在玖宫岭哪里排得上号?”

      这招“指桑骂槐”着实把金错刀气得不轻,若弋痕夕还排不上号,那自己这个手下败将岂非更加不堪?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右手聚炁,将那五色刀亮了出来,“山鬼谣,别以为统领抬举你,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你让开,让我同鸾天殿的再比比高下!”

      山鬼谣眼皮都不抬一下,“在场上还没挨够打,这会儿又巴巴地凑上来,往常练功时倒看不出你是这么吃苦耐劳,千锤百炼的人。”

      “你说什么?!”五色刀原本对着弋痕夕,山鬼谣话一出口,刀尖当即转了向。

      周围众人纷纷上来拉住金错刀,七嘴八舌地劝说。

      弋痕夕熟知山鬼谣的脾性,他素来桀骜,从不会给人台阶下,这金错刀又在气头上,更是不用想,只得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道,“大谣,先回去吧。”

      山鬼谣同他并肩往场外而去,快到门口时,忽然慢下脚步,转身冷笑道,“持刀公然威吓镇殿使,三年之内,太极侠岚的选拔你就不用想了。”

      话音刚落,一道金光袭来,只听金错刀咬牙恨道,“山鬼谣,你欺人太甚!”

      山鬼谣与他五行皆属金,当下随手一扬,那金光尽数收入他的掌中,攒成一颗拳头大小的光球,手指微动,光球旋即如烟花一般散开。

      弋痕夕急急地拦住他,“够了,别再动手了,你是镇殿使,还真与他一般见识不成?”

      “无妨。”山鬼谣神色轻松道,“这小子很聪明,就是太容易骄妒自满。不趁早挫挫他的锐气,今后难保不摔得更惨。”

      弋痕夕往另一头张望,“你瞧他都气成那样了,哪明白得了你的苦心?”

      观礼席旁的场面已然乱作一团,打架的和劝架的也已分不出来,弋痕夕又气又急,只有山鬼谣懒洋洋地靠在门柱子上,手指偶尔轻晃数下,便将一干人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正在这时,统领身旁的两仪侠岚素和匆匆赶到,传令道,“山鬼谣,破阵统领请你速至钧天殿。”

      弋痕夕一惊,脱口而出道,“莫非是有人报告了统领?这……这事儿可闹大了,统领可别降罪于你才好。”

      山鬼谣倒是不慌不忙,只对弋痕夕道,“我们一道去,你待会在殿门外等我。”

      弋痕夕点点头,心道,你便是不说,我也要同往的。

      二人在钧天殿门口分别,弋痕夕坐在石狮旁边的矮墩子上等山鬼谣。他刚打完一场激斗,元炁所耗甚巨,本应早早回去调养,只是此时坐立难安,不知山鬼谣是否会遭问责,忧心忡忡之下,全然觉不出疲累。

      山鬼谣从进门到出来,实则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对弋痕夕而言却已不知岁月几何,他一见对方人影便即起身迎上去,关切地问道,“统领怎么说?”

      山鬼谣似乎反应有些迟缓,转头看了弋痕夕一眼,嘴角挤出一抹淡笑,显得颇为勉强,“没事,我们走吧。”说罢径直往鸾天殿方向而去。

      弋痕夕急忙快步追上,催问道,“究竟如何,统领找你,是为刚才与金错刀之事么?”

      山鬼谣深吸口气,慢慢地说道,“行了,这桩小事儿,你就不用挂心了。”

      “我可不挂心什么大事小事,我只挂心你!”

      往日里弋痕夕若是说了这么“情深意重”的话,定是要遭山鬼谣奚落的,便是接连笑上三日五日,也属寻常。这一回山鬼谣却恍若未闻,真个若游魂一般,眼神清亮如昔,只是平添了许多弋痕夕看不懂的内蕴。

      虽然看不懂,弋痕夕却还是能瞧出来,对方眼下心绪低落,郁郁不振。他暗想,难道是统领刚才与大谣说了什么重话?说起来,镇殿使同殿中侠岚打架,虽然有些岂有此理,却也算不得什么大过,总不会为了这些许芝麻事儿便革了他的职。

      转念又想,若真革了他镇殿使的职,遣回鸾天殿,那也……那也……想到这里便再想不下去,只觉得自己有此念头,委实太不仗义。
      两人各怀心事,不知不觉已至鸾天殿门前。弋痕夕提议道,“我们比谁先到观星台。”

      山鬼谣嗤笑一声,“你的元炁还够施展‘月逐’?莫不是想摔在半道上,让我背你回去吧。”

      “老鬼,你别小瞧人啊。”

      “哦,险些忘了,你如今是太极侠岚了,失敬失敬。”

      弋痕夕横了他一眼,熟门熟路地往殿前大槐树底下盘腿一坐,闭目养神起来。山鬼谣也挨着他坐下,背脊仍是挺直如松。弋痕夕早已累过了头,此时回到熟悉之地,不一会便有了倦意,不自觉地往身旁山鬼谣的肩头一靠,片刻便入酣甜梦里。

      山鬼谣只有两种时候会肩膀疼:一整天练功之后的脱力,把肩膀借弋痕夕睡觉——这两种都令他心安。

      只是这一回,他望着弋痕夕的睡颜,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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