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柳》捧起来笑容

1、藤蔓秋千

　　柳坐在藤上。她在藤上左右晃荡，一颗心自由自在，宽阔无边。她喜欢这种宽阔的感觉，仿佛整个世界浩瀚广袤到了极点，没有任何的东西需要被留在心里计较。她喜欢这种感觉，因为这样子她会快乐。她喜欢快乐，追求快乐，如同鱼儿需要水一般依赖这种情感，没有快乐，她将麻木不仁，将形容枯槁，毫无生气。
　　藤蔓有一种坚实的感觉。她独来独往，越发不懂得与人交往了，在人群里面，她感到了一种孤单与无助，因而，她不愿意打开自己，敞开怀抱，与别人交流。有人说她自闭，她毫不在意地供认不讳，意思是你要这么想也成。但是别人却不再说了，因为没有意思。
　　一个班级总有那么一些人，整天所有的心思都在于如何去吸引更多人的眼光，如何去获取更多的蝇头小利，或者说，得到更多的一些什么东西。柳嘲讽地笑笑。有才华又有什么意思？在她这里，一切是稀松平常，可是琤的嫉妒，让她觉得有才华也是一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事情了。难怪，那么多人都开始选择了虚伪。那是自我保护。
　　辉说，柳，你这么孤单，我想要陪着你。她便笑得单纯，她是没有心机且朴实的女孩子，但是她并不喜欢辉。所以她说，不用，你和琤关系那么好，还是继续保持下去比较好。辉却觉得她在试探他的口风，立刻道，不，我愿意为了你放弃她。
　　柳觉得好笑，有些男生喜欢保护别人，觉得自己强大无比于是洋洋自得。辉有什么资格觉得她没有办法把自己弄得很好，她过得很好，尽管，在别人眼里，她未必很好。她暗笑。她直白地道，我不喜欢你走进我的世界，我想我并没有告诉你我喜欢被人保护。
　　辉有些无奈，她明白，这个人是真心喜欢她，可是她看不上他。她喜欢高傲的男孩子，带一点狂妄自大霸道天真的恣意味道，而不是这种看起来与怯懦很近的没有味道的男生，让人觉得平乏无味，看了久了心中便觉异样地疲倦。她是个容易疲倦的女孩子。所以她选择不把自己轻易地交出去，因为这样对她自己好，对别人也更加公平。
　　尽管未必讨人喜欢，柳还是懒怠于作假，那是一种让她觉得生活枯燥无味的事情，带着一种虚伪的病态的欢愉。为她所不耻。在柳的世界里，无论这世界的境遇如何，无论你遇到什么，都要始终保持自己的样子。因了她心里对辉的并不看好，她是带着一层冷意的，那冷意并不造作，在内心自然而然地流淌着，于是在表面有些矜持的认真的柔和与顺畅，无需任何造作的表达。
　　她是个喜欢孤军奋战的少女，不必去迎合，不必去了解，只需要一种淡淡的欢愉萦绕，她便能欢喜地拥抱着这个美好世界。她的孤单是她的选择，倘若她不喜欢这种孤单了，她会立即离开，去人群中间，欢喜笑谑，然而，她终究是不喜欢那些人，以及绕进去的那些事。那些东西除了给予她羁绊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上课。数学老师是个很明亮的人，但是思想暗沉。他的明亮体现在他的认真上面，但是他对待同学显得极其暗沉，带着一种难以述说的黑暗。柳并不在意这些细节。听课听到有意思的地方，她肆无忌惮地笑开，并不理睬身后的白眼与冷淡。她忘记了，原来她也是社会里的人，她身上也必然会看到这个社会折射出来的一切东西。但是她感觉到厌恶。也许她的笑声惹恼了他们。她想。
　　她只喜欢语文课，因为看着那些文字，她能感觉到这一些东西与她融为一体，就像是鱼儿到了水里一般自在愉悦。她感觉到快乐，与自由。那些东西给了她一片浩瀚的无与伦比的体验。她觉得快乐，也觉得剔透。心里像是有了一片纯净的镜子，照得出世界百态。尽管她明白，自己只是一个高一的女孩子。这些体验让她觉得自由，但是太过自由了，她又禁不住觉得惶恐，因为她觉得过分地没有安全感了。她觉得疲乏。
　　喜欢上坐在自己少年的少年的背影，有一种温良谦和的感觉，她渐渐有了沉溺其中的感觉。终于有一天，她用笔尖戳戳他的背，对他说，我喜欢你，你呢？他瞬间就有些迷茫，那种干净的猝不及防的迷茫让她的心开始钝钝地疼了起来。她感觉得到，少年仍旧是把自己把别人都很当成一回事的人，况且，他还很羞涩。她忽然间想起很多年前的自己，也许也是拥有着这种让人羡慕的安宁与快乐。
　　她笑了笑，道，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吓到了吗？少年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她觉得疲倦，很明显，自己与他是两个维度的人，不具备在一起的任何可能。因为，他们是不可能交叉的，只会分离。
　　这样的疲倦让她劳累，也懒得再去陷入爱的暗河，因为她早已经不必依赖任何人，所以她明白自己始终拥有爱的资格，这种资格让她心中明快，像是飞鸟一样自由自在。如果必须去索取，她会觉得不安，觉得把心放在别人身上，有一种不得安宁的任人宰割的味道，具体是什么原因，她其实并不能十分懂得。
　　最直白明快的解释是，她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只有这样的解释最为贴近事实，与事实完全重叠。因而她觉得安宁。最为真实的事总是会给人一种这样的安宁。淡，而且清楚。是与现实毫不抽离的纯粹，自然而然地，因而你不必在日后渐渐调明心中所想，变成一个更加贴近现实的人。
　　她总是不经意间就想了太多。她想，也许这世界上还有与自己一样的人，那时候她也许会直率地与他们成为朋友，以一种尖锐锋芒的方式相处，并且获得快乐。那样，她就会心甘情愿地快乐自由了。毕竟，很多时候她觉得快乐与自由实在是很劳累的事情。她只剩下这么一点点奢望，但是要实现，也是不容易的事情。
　　夜色暗沉，她坐在秋千上，安静地想着，也许，她是不把自己当成一个值得疼爱的个体的，她一直都在挥霍，用着一种肆无忌惮的方式，对自己残忍又冷漠，毫不留情，清醒自制。她想，这是一种罪恶。然而，她感受到一种凛冽的自残的快感，像是把自己分崩离析了一般，每一个脉络每一点骨骼都清晰可见，她觉得安全，还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原始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