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租赁店》绿橙桔梗

9、第九章 圣魔之约（结局）

　　第九章圣魔之约
　　是这条路，羽音认清了那条路，便走了进去，宽阔的大路，稀少的人群，路边一个隐蔽的巷口，她心里暗喜，就是这里。她满心欢喜地走进那条巷子，却发现昨天那家小店不见了。很小的店铺，但在这巷子里却是独门独户的一家，不该就这样消失了啊，难道是她找错了地方?她狐疑地在那巷子里几进几出，心里越发焦急。
　　一阵清脆的车铃声从巷口传来，一个身穿制服的邮递员骑着自行车停在她身边。
　　“请问，65号是在这巷子里吗？”他礼貌地问道。
　　“不好意思，我不是住在这里的，我也在找人。”她抱歉地回答，心里奇怪，怎么邮递员都不认识路呢？
　　“噢，谢谢啊，我叫白术，是刚分到这的，对附近还不太熟悉。”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他忙解释到。两人一起向巷子里走去，青石板拼砌的路边还残留一些积雪，在路上融出一道黑乎乎的小河。
　　桔梗站在门口望着他们，她特意设下了结界，就是不愿让她再找来，她似乎过着幸福的日子，昨天从这里回去后，也没有从真相之镜看到什么不幸的事情。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两千年前，她肯为她死，可她已经转世几代，还有什么理由让她陪她等待那痛苦后的真相呢？
　　可当她看到他时，却不免吃了一惊，那不是初雪那天见到的人吗？和“他”神似的那个人？羽音眼睁睁看着自己找了N遍也没有找到的店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不由得在心里感慨，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格外多。
　　“65号，我找到了。谢谢你，今天多亏你帮忙了。”他高兴的冲着她一笑，走进了店里。
　　羽音听着这受之有愧的感谢，心想这话应该自己对他说才合适，她转了半天都没有找到的地方，只跟着他走了两步，就柳暗花明了。
　　跟着走进店里，她一眼见的仍是那面黄铜大镜，再次见到那镜子，她心悸如初，但强自隐忍下来，再去看那女店员，越发觉得亲切，可那邮递员站在一旁她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假装翻看架上的碟片。
　　桔梗看着他们两人走进店里，不由得吃下一惊，隐身的结界力量颇强，怎么能这么轻易被他们破解呢？况且，他们只是普通人。仿佛背后有人在操纵一切，叫她今天非见“她”不可，非见“他”不行。
　　“请问您是桔梗小姐吗？这是您的挂号信，请您查收一下。”白术冲桔梗微笑着点了下头，把一封信递到她的手中。
　　再次见到他的笑脸，桔梗觉得仿佛恍若隔世，的确是隔世，多少的日子飘荡过去，自己也随着那流逝的岁月飘荡，以为再也看不到他了，可是，他不就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吗？但，他真的是“他”吗？
　　“你看起来好面善，我们见过吗？”他笑着颦眉，若有所悟：“上次给我指路的小姐对吗？呵呵，好巧啊！”
　　看着那人和桔梗搭讪起来，羽音不免有些着急，暗自埋怨那不识相的白术，怎么偏偏这时候多话起来。
　　桔梗看着眼前两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一时间泪水又要涌出，多想和他们相认。耶蜜儿，她最亲的姐妹。卡扎特拉，她愿为之去死的爱人。但，隔绝了两千年的轮回，物是人非，一切都回不去了。
　　接过那封信，桔梗的手微微颤抖，不经意指尖相触，他手上的温度瞬时传来，仿佛抽动了她的神经，她的泪水终于涌了出来。
　　“你怎么哭了？怎么回事？我说错什么了吗？”白术焦急地看着她掩面抽泣，看着她的悲哀和伤感，他再也演不下那“相见不相识”的剧情，将她拥入了怀中。
　　羽音看着面前的这一幕，为两人这迅速的发展不免惊讶，可是，这一幕为什么这样熟悉，那女人的脸似乎退去了平凡的外壳，愈加鲜明起来，而那个男人的脸也从沉没的记忆中漂浮起来。
　　在她们启程去圣魔殿的前一晚，御花园里，她看到的不就是这一幕吗？流转的时光向后退了一大步，终于将她带回那个已经逝去的时代。
　　“公主，耶蜜儿拜见公主！”前尘往事接踵涌来，她想起了一切，泪水奔流不止，双膝一软，跪倒到在桔梗面前。
　　桔梗听到她的声音，在泪光中见她下跪，忙扶住了她，两人相视一望，竟呜咽着说不出话来。说不出，所有的话都说不出口，因为隔了这样的时间和空间，不能问候也不能抱怨，除了紧紧地拥抱，紧到没有一丝缝隙，便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
　　其实，心里已经说了，眼里也已经说了，想你。
　　白术看着这一幕，也不免有些伤感，虽然自己变成他的模样是骗她，但耶蜜儿毕竟是真的。这样可以结束一切了吧，那个约定，答应告诉她发生过什么的约定，就这么算了吧。这场喜相逢的剧情尚未结束，墙上的黄铜大镜突然绿光闪动，桔梗忙拭干泪水，站起身，抱歉地对他们说道：“对不起，我还有事，你们先回去好吗？”
　　“什么事？”羽音也觉察出那面镜子有些异常，忍不住问道。
　　桔梗为难地看着他们，不知道该怎样解释。那真相之镜是去彼岸世界的一个入口，看它发散绿光，一定是有亡者的灵魂来了，虽然他们看不见，但总是不好。
　　“到底什么事？那面镜子怎么会冒出绿光？我一见它就觉得难受，你怎么会和它在一起呢？是圣魔逼你的吗？”羽音已经将事情全部想起，忙慌张地发问。
　　“不，圣魔大人是很温柔的人，他只是和我做了约定，告诉我，我们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但要我替他守护这个魔镜两千年。”桔梗笑着解释，又悠悠地说道：“算算那日子已经快到了。”
　　“两千年？守着这个破铜镜？他不是有条忠狗，叫阿布什么的，为什么不让他看着，为什么让你这么辛苦地等待？”羽音马上义愤填膺地叫嚣起来，简直岂有此理。
　　“不要这么无理，圣魔是我们吉鄂庚的主宰，你怎么可以这样口无遮拦？”桔梗忍不住娇嗔道。
　　白术听她这话，一时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乐的是她对自己并不讨厌，哀的是她始终把他当作高高在上的主宰，从没有把他当作同一个世界的“人”。
　　一个影子幽幽地飘荡进来，墙上那大镜的绿光，闪动地愈加剧烈，桔梗忙向前去想要引导，可她看清那影子的模样，不禁停了下来。不但是她，屋里所有的人看到那鬼魂，都呆住了。他和白术有着相似的模样，特别是那神情，更是如出一辙。他，到底是谁？
　　“影子”看到屋里的三人，也是同样吃了一惊，尤其当他看到“白术”之时，更是屈身下跪，口中高呼：“圣魔，饶命啊！求您放过我吧！”
　　“圣魔？”羽音听到这个称呼，一脸狐疑地去看“白术”。
　　桔梗则是恭敬地跪下行礼，她深深拜下，眼睛却忍不住去瞥那鬼魂，他才是卡扎特拉？那圣魔又为何扮成他的样子？他为何要圣魔饶命？更多的疑团涌上心头，她终于大胆地问出：“圣魔大人，我们的约期已经到了吧？冒昧求您告知小女，关于吾国的真相。”
　　“哎，看来命中注定要你知道发生了什么，既然他来了，那你就自己问他吧！”圣魔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要实现自己的诺言，告诉她让她心碎的实情。他怜惜地看着桔梗，他也知道，他也许再也没有机会这样看着她了。
　　“卡扎特拉？是你吗？”桔梗不敢置信地看着那鬼魂，这才是“他”，她无尽等候过的他。
　　“是，对不起。桔梗，你不要怪我。都是查克让我干的，他说外国大邦的君主都是男子，我们也该独掌大权，他还说我父皇是被你母亲毒死的。而且，她还要杀了我。所以，他才伪造了那本古籍，他说只要你爱上我，昏了头，一定会主动去做活祭。到时候，我得到兵权，就能得到天下了。”卡扎特拉不敢直视她的目光，畏畏缩缩地将这些话说出，声音却越来越小。
　　原来是这样，桔梗轻轻地苦笑到，只不过是争权夺利的把戏，她在这些岁月里看惯了的剧目，上演在自己身上，竟不觉得心痛，只是有一点心寒，一点而已。
　　“然后呢？”就说只有这些吧，请别让我这么多的思念全部变成恨意。她哀怨地望着他，等了那么久，望眼欲穿地盼着，竟然等到了这一幕。
　　“然后，然后，都是查克，他非让我这么做。对不起。”他颤抖着，可怜虫似的哭泣出声，如果鬼魂有眼泪，那它的眼泪一定浑浊恶臭。
　　“然后，他派了武士去暗杀你们。”圣魔冷笑着接着说道。
　　“原来是你！”羽音回忆起梦中情形，被他的卑鄙无耻气得七窍生烟。
　　桔梗听着这话，神色越发地平静起来，她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脸无关痛痒的表情，只是心里却不知是何味道。
　　“是查克，不是我，桔梗你求求圣魔放过我，让我去投胎吧，别再这样折磨我了！”他回想起这两千年来，被物化封印的岁月，后怕不已，即使是监牢也有活动的地方，即使是死亡也不过是瞬间的疼痛，但被封进一幅画中是怎样的难耐？没有死，但也不说是生，你眼睁睁看着那世间的一切，悲欢离合，生老病死，却无份参与，被禁锢的灵魂，永远地哀号。他禁不住打了个冷战，恐惧地看着圣魔，他再也不愿回去了。
　　“他勾结了外国的强兵，发动政变，逼死了你的母亲，夺取了政权，可宝座还未坐暖，他所借助的力量便用铁骑踏平了你们的国土。吉鄂庚人，男人死了大半，女人被掠走大半，还有少数幸运的，也往别处逃难去了。你的国，就是这样亡的。”圣魔平静地说着这些历史。
　　桔梗听着这些话，泪水又涌了出来。她怎么能忘了那一幕！
　　血流成了河，她回去的时候，吉鄂庚已经成了死城，满地的血竟都是从尸体中流出的，男人的尸体，女人的尸体，老人的尸体，孩子的尸体，被狼群咬得七零八落，散乱的肢体苍白地堆在一起，脚下不时会滚出一颗惨然的眼珠，苍蝇成群结队地盘旋，在恶臭中大块朵颐……
　　她想起那一切，突然想呕吐，蚩河边上那个美丽的国家到哪里去了？拉着她手一起捉迷藏的孩子们到哪里去了？穿着美丽的裙子，旋转着跳舞的姑娘们到哪里去了？他们像是风中的沙粒，轻轻一吹，便都散了，只留下固执的她，等到这个无奈的结局……
　　“主人，那个查克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法，竟用他的魂引得封印裂开，把卡扎特拉的魂放了出来！”阿布人还未到，声音先传了进来。
　　羽音嗔怪地看着从空中冒冒失失闯来的阿布，真想替圣魔教训他一顿，如果不是他这么大意，他们一定还封在那幅画中，桔梗公主一定也不用知道这些伤心的事情了。她拿眼偷偷去看桔梗，担心她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桔梗，你想要怎样惩罚他呢？”恢复了本来面貌的圣魔看着桔梗，他一袭黑袍，除了黑色的头发之中隐约露出一只尖角，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一个英俊的男人。
　　“请您放他去彼岸世界，去投胎吧！”桔梗又叩首下去。
　　“谢谢！桔梗，谢谢你！”卡扎特拉闻听此言，高兴地欢呼起来。他早看出，桔梗对圣魔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力。
　　“你不想让他受惩罚吗？”圣魔担忧地望着桔梗，他怕她这样的平静。更怕的是，哀大莫过于心死。
　　“请您放他走吧！”桔梗再次叩首，她的额头狠狠地撞到地板，坚硬的水泥在她白洁的额头硬生生磕出一道血痕。
　　“好，你走吧。”他怎么忍心看她这样祈求，忙挥手将那鬼魂扇入镜中。
　　桔梗望着卡扎特拉狼狈跌入镜中的身影，长长出了一口气，得知这样的真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该是怎样的反应。是不是由于看过了太多的悲欢离合，心已经麻木了，所以，才没有太过沉痛？无论如何，她只是觉得，终于可以放下了。
　　“公主，你还好吧？”羽音在她身边蹲下，拿手轻轻去擦她头顶的血迹，觉得心疼。
　　可有一个人，却比她更加心痛。即使，他这样背叛她，即使，他害她家破国亡，她还是要放走他吗？她竟然这么爱他？
　　“你我的约定到此为止，我要取回真相之镜了，但你还可以有六十年尘世的寿命，忘记一切，做个普通人吧。”圣魔说完这些话，施法将真相之镜变小，放入了怀中。
　　他转身唤了阿布，便要离开。他当然应该能够潇洒地转身，他是高高在上的圣魔，他有强大的法力支配自己的命运。
　　可是，跨出门的那一刻，他发现，一滴泪终于从眼眶中落了下来。
　　她始终不知道的真相是，他长久以来的守护。
　　当他刚刚转世，尚未发现自己身份的时候，因为他头顶的尖角，所有的孩子都在欺辱他、嘲笑他，说他是怪物，他被推倒在泥坑里，趴在地上，不敢抬头，一双精致的小皮靴出现在他面前。
　　起来，我跟你玩。花仙一样美丽的女孩子，把白净的小手伸到他的面前。
　　只有她一个人，对他微笑说，你长得真好看。
　　从那时起，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
　　当她说愿献身给圣魔的时候，他是多么的高兴，所以他没有阻止他们的阴谋。
　　她受伤倒在他怀中的时候，他是怎样的焦急，不惜用自己的灵血为她续命。
　　她要他放耶蜜儿回去，他便放她回去。
　　她想回家，他便带她回家，可是她的家却破了，她的心也碎了。
　　他便想出这样的约定，想补好她破碎的心，给她看尽这世间多少的丑陋，只是想让她在这一刻不要太伤心。没料想，心碎的人，却是他自己。
　　两千年的陪伴，他变幻了多少的形象，在她身边不时出现，可她的目光始终望着窗外，她的等待始终是为另一个人。
　　他有无边的法力，却没有办法给她她失去的一切。
　　他有无比的法力，但他想要的也只是回到过去，她在他身边的那段快乐时光。

　　桔梗瘫坐在地上，她的心并不痛，只是一味的发寒，她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有种莫名的悲伤，终于开口叫住了他：“请圣魔大人留步。我已经发誓终身跟随圣魔，请您带我一起走吧。”
　　在被突袭的时刻，那把尖刀狠狠刺入她的胸膛，在接近死亡的瞬间，她也是这样的寒冷，但有种温暖紧紧包围了她，然后那温暖便一直跟随在她身边。
　　不知道那温暖来自何处，但她知道她放不开。
　　他回眸的那一瞬间，她心底最暖的一脉血，终于轻轻地开始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