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3莫毛）莫向风雨觅英尘》锦绣山河

1、第 1 章

　　村庄临溪，半被翠竹环抱。一株百年大榕树矗立在村子中央，茂密的枝叶遮尽暑气，卖饼的王婆婆站在树荫下，笑呵呵地摇着蒲扇驱赶蚊蝇，对面屋门口，一位面容温婉的农家妇人正坐在门槛上筛米面。
　　须臾，一个小男孩自妇人身后钻出来，奶声奶气地道：“阮婶婶，我帮你！”
　　小孩穿着肚兜，双手抱着个简陋的布娃娃，不过五六岁模样，生得粉雕玉琢，全不似寻常农家孩子粗糙，大眼睛里一派天真之色。
　　“毛毛乖，不用了，”阮氏亲切地摸他的头，“找你小荷姐玩去吧。”
　　话音刚落，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来：“毛毛！毛毛！”
　　“小月！”毛毛高兴地叫。
　　阮氏忙问：“陈月啊，看到我家小荷没有？”
　　“小荷在村头玩水呢，”女孩陈月拉着毛毛就跑，“我带毛毛玩去啦。”
　　“当心！不许再让毛毛掉水里！”阮氏连声嘱咐。
　　对面王婆婆望着两个小孩的背影，叹道：“毛毛这孩子真叫人喜欢，他爹娘怎么就舍得丢了他，要不是有你们，唉……苦命的孩子！”
　　阮氏腼腆一笑：“不过添张嘴罢了，我家也没小子，可喜欢着呢。”
　　王婆婆点头：“你和大民都是心善人，他将来总会记得你们的好。”

　　两个小孩子自然是不知道这番对话，手拉着手在路上跑，满脸的汗水。
　　察觉路不对，毛毛好奇地问：“不是去溪头吗？”
　　“不去啦，去大侠墓！”陈月东张西望，神秘地道，“村长家前些天来了个小哥哥，你见过他没有？”
　　毛毛摇头：“阮婶婶说那个哥哥有点怪，叫我和小荷姐姐别找他玩。”
　　陈月得意：“我知道！他叫莫雨，听说这会儿在大侠墓那边玩呢，你去不去看？”
　　三岁流落到稻香村，毛毛就被阮氏收养，和村里的孩子们一块儿长大，稻香村的孩子就那么几个，知道多了个新伙伴，自然是高兴的，单纯的童心没有大人那么多顾虑，毛毛立即点头：“好啊！”
　　两个孩子顶着日头，蹦蹦跳跳地往村外跑。
　　小路尽头，几株高树撑起大片墨绿的浓荫，风摇影动，映着无名侠士之墓，无形中竟形成一派肃穆气氛。
　　绿荫下，一名瘦瘦的少年倚在树干上。
　　两小情不自禁地停住。
　　少年也发现了两人，微微侧脸朝这边瞟来。

　　直到很多年后，毛毛依然能清晰地记起这个场景。
　　那时的他，已经不再叫毛毛。

　　破旧的衣衫，蓬乱的头发，掩盖不了少年俊秀的容貌。不够白的肤色，反而让他多了种超出年龄的沉稳，双眉斜飞，鼻挺唇薄，尤其是那双墨玉般冷魅的眸子，狭长深邃，犹如最巧手的匠师精心雕刻出来一般，形状漂亮得不似人间所有。
　　然而，那双美眸里射出的目光竟是十分冷淡，甚至含着几分戒备，根本就不是小孩子该有的眼神。
　　被他这么一瞟，陈月竟有些胆颤，忍不住后退了步，讷讷地说不出话。
　　少年只看了两人一眼就收回视线，没再理会。
　　这人果然古怪！陈月暗忖，打消了过去打招呼的念头，准备拉毛毛离开，不料身旁毛毛突然甜甜地叫道：“是莫雨哥哥吗？”
　　少年一愣，再次看过来。
　　陈月吓了一跳，连连拉毛毛示意，毛毛却是年小单纯，只觉得这个哥哥长得很好看，见他肯理自己，便高兴地跑过去：“我叫毛毛！我跟小月来看你。”
　　少年皱眉，起身就走。
　　毛毛怔了怔，连忙冲他的背影扬起手里的布娃娃：“莫雨哥哥，我的娃娃借你玩！”
　　少年似乎是低哼了声，头也不回地远去。
　　毛毛泄气，疑惑地望陈月：“他不喜欢我们吗？”
　　“真是个怪人！”陈月嘟了嘟嘴，“我们回去吧。”

　　两个孩子兴冲冲地来，满心失望地回去，因为这事，毛毛整个下午都闷闷不乐，早早地就与陈月道别了。
　　夜色中，村子上空炊烟盘绕。
　　木桌上油灯如豆，昏黄的灯光映照两张小脸，毛毛乖乖地坐在桌旁，旁边的小女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正是阮氏之女小荷。
　　阮氏端上晚饭，小荷兴奋地叫：“是包子！我最喜欢包子了！”
　　肉包子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毛毛马上忘记白天的不快，拿起一个包子放到旁边的碗里：“阮大叔，快来吃包子！”
　　“看毛毛多懂事，”阮大民笑着走过来拍女儿的脑袋，坐下，“今天做的多，你们多吃点。”
　　没多久阮氏也坐过来，四人边吃边说笑，倒也其乐融融。
　　阮大民突然对妻子道：“哎，你知道那个叫莫雨的小家伙吧？”
　　听到这个名字，毛毛情不自禁地竖起耳朵，连嘴边的包子也忘记咬了。

　　阮氏想了想道：“你说村长家那孩子？听说他性子古怪着，不爱说话不爱笑的，怎么了？”
　　阮大民道：“我最近总在大侠墓那边看到他，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一个孩子能做什么，”阮氏嗔道，“那天发现他的时候，他就昏倒在桥边，满身的血，怕是外头乱才躲到这儿来，听说脑子受了刺激，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亲人，可怜的孩子。”
　　“叛乱……唉！”阮大民叹气，情不自禁地看毛毛一眼，没说话了。
　　阮氏忙笑道：“好了，村长收留他就是好事，咱们能照顾就照顾些吧。”
　　抛开不快的话题，饭桌气氛重新好起来，毛毛却不知为什么有些食不下咽了，等到众人都吃完，阮氏收拾桌子，他突然问：“婶婶，我能再拿个包子吗？”
　　“还没吃饱？”阮氏笑着捏捏他的脸，随手递给他一个包子，“拿着，你先跟小荷姐去乘凉吧，我们就来。”

　　木桥下溪水流淌，水车“吱吱”转动，有微微的风吹来，空地上已经坐满了乘凉的村民，其中一对青年男女格外显眼。男的叫李复，生得英挺，布衣难掩轩昂气质，据说他武艺高强，本事不比村里的刘大海师父差，旁边那个姑娘也温婉娇柔，名叫秋叶青，身上翠绿衣裙质量很不错，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只是村里没人知道他们的来历。两人待人和气，丝毫没有架子，而且见多识广，孩子们都喜欢缠着他们，小荷陈月很快就围到秋叶青身边去了。
　　哪个孩子没有大侠梦？毛毛往常也爱听他们讲故事，可是今天，他破天荒地没有过去，而是悄悄地在人群间转来转去，东张西望。
　　离开人群很远，他才看到了一个孤独的影子。
　　少年独自坐在竹林边，一动不动地对着溪水，夜色中看不清面容，可是毛毛还是认出了他。
　　“谁？”察觉动静，少年如同受惊的狼，几乎是瞬间就跳起来。
　　稚嫩清亮的声音，依稀竟透着几分凶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