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倾城gl》八月寒露

4、第 4 章

　　“喂……”
　　唐美人一手端着碗，另一只手小心地推推她的后背。
　　龚香艳痛苦地轻哼一声，看样子并不是很清醒，既然她吃不了，今晚这顿饭是要省下来了。
　　她将粥放在一旁，起身便要挪回墙角，却又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最终认命地叹口气，她还是不能放任她不管，若是不吃些东西补充体力，说不定明天就死了。或许是看在她对日本人也有那股硬气的份上，她决定帮帮她，以后她们井水不犯河水。要是让老爷子知道自己跟一个风尘女人混在一起，非得活活吐出一口血来，大骂她败坏家风不可。
　　可老爷子并不在这。
　　所以唐美人想了想，又挪了回去，身体没有康复，就算是这样走几步，也累得双腿发软，她觉得定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
　　她坐在龚香艳旁边，冷着脸端起碗，想了想，又放下去，转而小心地将龚香艳扶起来让她靠在墙上，接着才又端起碗来。她捏开龚香艳的嘴，喂毒药似得往她嘴里倒。
　　龚香艳还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粥呛得喘不过气来，终于憋不住猛烈地咳嗽，连带着粥也喷向了唐美人那躲闪不及惊愕的脸，一时脸上乌云密布。
　　龚香艳咳得脸涨红，几乎要把心肝肺都咳出来，要不是对自己的演技有信心，她都要以为自己露馅了，这个中国女人才这么报复她！这浑身的伤可都是货真价实打出来的！加上这么一折腾，简直让她痛不欲生。
　　听在耳里的每一声咳嗽都像在控诉自己的粗暴，唐美人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
　　这不是咳得挺有力气的么。
　　龚香艳咳掉了半条命，好歹缓了口气，真有生不如死的感觉。当她发觉唐美人阴云密布的脸色时，内心暗叫一声不好，这中国女人性格古怪得很，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好感怕是要功亏一篑了。
　　“我……不……不好意思……没忍住……咳咳！”
　　看龚香艳难得地不好意思起来，唐美人终究没有发作，把碗往她面前一推说：“那就自己喝吧。”
　　龚香艳也没想到唐美人会喂她，虽然粗暴了点，但至少对她表现出一丝善意了。
　　经过这场小小的意外，两人之间莫名其妙地拉近了一点距离，虽然唐美人对龚香艳依然很高傲，不过反而让龚香艳十分有征服欲，她有股冲动想把她的高傲从拉下来，然后摔得粉碎。
　　借着阴影，她满意地眯起眼，顺便轻蔑地滑了眼唐美人。
　　这两天，日本人一反常态地安静下来，虽然外头依旧不时传来审讯的鬼哭狼嚎，但却没来找唐美人的麻烦。
　　难道他们放弃了？
　　想法一出现，唐美人暗自摇摇头否定，怎么可能？一般抓到间谍，审讯过后不管最终是否为他们提供密报，结果都是死。只不过死得快慢，受的折磨多少的区别。他们还留着她就证明她还有用处，但现在他们又表现出似乎对她没多大的兴趣的模样。
　　藤原智谦，你究竟想做什么？
　　“喂，想什么呢你？”
　　龚香艳躺在地上慵懒地哼了一句，鼻音浓得像还没睡醒，靠在唐美人腿上的脚尖戳了戳她的大腿。
　　唐美人皱眉赶苍蝇一样地丢开她的脚，没过一会，她的脚又像蚯蚓一样死皮赖脸地靠了上去。
　　这女人倒真会适应，伤刚好些便忘乎所以，还把这里当成她家了，半点也不为自己的生死担忧，关键是她还要发扬她自来熟的精神，对唐美人越来越放肆。
　　得不到回应的龚香艳终于高抬贵脚坐起来，无视唐美人僵硬的表情，泥鳅一般地靠上去，对着她斜瞟过来的眼神抛了个媚眼：“喂，干嘛不回答我！”
　　唐美人站起来“抖”落了身上挂着的人，走到另一面墙坐下去，龚香艳愣了愣，不高兴地翻翻白眼：“哟，还不让碰着了？要说这大户人家的小姐呀，就是不一样，我是什么人，怎么配跟您说话呢！”
　　这话酸溜溜的，把唐美人说得像地主暴发户似的，听在耳里不舒服，她也是十分厌恶那些仗势欺人自觉高人一等的乡绅官僚，被龚香艳这么一说，又觉得自己此举似乎是有点过分了。但她又没她那么伶牙俐齿，加上心里觉得自己理亏，便只是皱眉抿唇，良久才说道：“对不起，我只是不习惯跟别人靠太近。”
　　“算了算了。”龚香艳挥挥手，说：“算我自讨没趣，想必你已经猜到我之前是干什么的了。我贱嘛，狗改不了吃屎，见着个人就往上贴，没有男人就贴女人，太、贱、了，你一定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她半靠在墙上，双手环胸，气势凌人。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唐美人，眼里似乎有利刃，一寸寸地割在她的心上，竟让她哑口无言，从她嘴里说的这些话，确实是她心里想的。但想是一回事，被赤＊裸＊裸地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仿佛将那个苛刻恶毒的自己从黑暗里刨出来站在她面前。她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而这确实是自己。
　　她深吸口气，觉得心肝都在颤抖，手心冒汗，不自觉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而这个动作，出卖了她的内心，她没看到龚香艳那一瞬间嘲讽的神色。
　　这群冠冕堂皇的人，总是把自己包装成正人君子，富有同情心，包装得久了，便连自己都以为自己就是个大善人了。人性都有恶的一面，他们不敢面对恶的自己。
　　“没有人愿意做个婊＊子，但不是所有人一生下来就不愁衣食，可以上私塾，可以找个普普通通的男人，过普普通通的一辈子！”
　　“别说了。”唐美人揉揉太阳穴，说：“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虽然这么说，但她刚才确实如她所说的那样，嫌弃她。但她决定改变自己对她的态度，或许可以更温和一些？
　　那个原本气势凌人的身体，顺着墙慢慢蹲下，头埋在双膝间，那一刻，她又成了宫本秀樱。
　　本质上，宫本秀樱和龚香艳，并没有什么不同，她很小的时候便被卖到春院，是藤原大人从一群男人手中救了她，当时她拿着一片破碎的瓦片割在脖子上，喷出的鲜血阻止了那群人前进的脚步。
　　藤原大人说，是她的坚毅冷漠和决绝让他决定救下她，事实证明，她确实是一个优秀的工具，她的脸可以随心所欲地变换各种表情，做事不择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时候需要一些眼泪，来腐蚀唐美人设下的防备。
　　但宫本秀樱不知道自己眼中流出的眼泪来自哪里，或许是面具，也或许是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