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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3章 洗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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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尔的眼睛其实是看不见的。
看不见的女孩有着强烈的愿望——“想要看见。”于是,学习了四大行之一“发”的安格尔构造了第一层结界:作为眼睛的结界,半径长达一百米,有“隐”的附加,并且不易被能力者察觉。她所能看到的,就是结界里的一切,如果她想的话,甚至可以透视结界内的一切。
最初的时候结界的范围只有五米,两年来的修行使得安格尔能够逐渐地扩展结界的长度。而即使是现在的一百米,与正常人的视野相比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可即便是这样,安格尔对于能够复明已经足够感恩了。
在获得了狭窄的视野后,女孩又有了第二个强烈的愿望——“想要保护。”在失去了母亲之后,女孩不希望再失去从事着危险职业的莽撞的父亲,不希望看到重要的人受伤的样子。于是安格尔构造了第二层结界:作为护盾的结界,半径三十米,有着甚至足以抵挡强化系攻击的坚韧度。而一周前,自伊贺的封念中解放之后,结界的维持时间有了飞越性的延长。
接触念前后两年的时间,在此之前从未受过任何训练的女孩以令人惊叹的程度挑战着自己的极限。
但是,这些几乎得全天释放的结界的消耗量大得惊人,每每经过几个小时,安格尔就得面对念力的透支。这就意味着,安格尔可以用于主动攻击的气实在是少得可怜。
虽说按照酷拉皮卡的说法,现在并没有需要防备或者针对的对象,然而初到陌生的地域的安格尔并不这么认为,尤其是对于持有非人道的收藏品——绯之眼的人而言。
至少她在踏进圣斯坦利教堂之前是这么想的。
圣斯坦利教堂,说是教堂,实际上不过是位于旮旯小巷中、给屋顶插上了十字架的一所民居,在酷拉皮卡停在这个房屋的面前时,安格尔不禁有些愣神,毕竟从外部来看,这所民居没有哪一点像是教堂的样子,当然那个竖在房顶违和的十字架除外。
酷拉皮卡倒是毫不迟疑地走了进去,似乎对于这所教堂、以及这所教堂的主人的一切都了然于胸了一般,安格尔见状赶紧跟了上去,保持着三步左右的距离,既不靠近也不离得过远。
无论是何种规模的教堂,内部多半都是昏暗而黯淡的,只有些微的烛光或是灯光映照着圣象和壁画,哥特式的教堂会在天顶上装点彩绘玻璃,以绮丽的倒影来营造对于神明的敬畏感。这里虽然没有漂亮的彩绘玻璃,好歹还是有着粗制的十字架和简陋的壁画,总算是像点教堂的模样了。酷拉皮卡信步踏进祷告厅,他的步伐沉稳,在厅内齐声的圣歌中并未显得有丝毫突兀。
安格尔抬眸看去,果然是有一班人在唱着圣歌,一个容貌苍老的男人站在最显眼的地方,正是他领导着这个集会。一看到他,安格尔就知道这个人就是酷拉皮卡的交涉对象了。十来个信徒就拥挤地站在牧师的对面,每个人手里都捧着圣经站得笔直,神情似是甚为愉快。只听他们整齐划一地、以虔诚的腔调歌唱着:
“……
所有的赞美都归于神,
所有同心合意的敬拜,
所有的所有的赞美都归于神,
向我们的神唱哈里路亚,
荣耀哈里路亚是属于神的,
所有的所有的赞美都归于神,
神我的拯救者,
神我的医治者,
神我的救赎者,
是的他是,
是的他是,
所有的赞美都归于神,
所有同心合意的敬拜,
所有的所有的赞美都归于神
……”
歌声自或清脆或粗哑的喉咙里发出,在此集会的人们无一例外全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和稚龄的孩子,而且多是脸上有尘土、衣服上有补丁的贫民。圣歌的旋律似乎在哪里听过,酷拉皮卡很快便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出了它的名字,《每一个赞美》,据说是能够是使罪人都能够得以净化的赞美歌。想到这儿,酷拉皮卡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暗色,如果只靠这种东西便能使人改邪归正,那世界上早就没有魔鬼了。
他和安格尔站在角落里安静地等待着,没有打断信徒们冗长又沉闷的祷告,一直到集会结束。牧师和信徒齐齐在胸口划着十字,默念着阿门,这才慢慢地离开了祷告厅。酷拉皮卡向老牧师走去,牧师那带着眼镜的下垂的眼睛看了过来,显然他早就在等着这个人走来了,而此时牧师还在和一名年老的信徒说着话。
“文森特先生,这次真是多亏了您的帮助,要不是您替克鲁斯出了医药费,我那小孙子非得病得……噢,幸好死神没有把他带走。”
老信徒颤颤巍巍地说着,语气里听来似乎还心有余悸,他紧紧得拽着牧师的手,就如同拉着救命恩人。而牧师在胸口划了一道十字,对信徒说道:“您实在是言过其实了,您该感谢的不是我,而是全能的主啊!是主要您的孙子侍奉在您身边,而我只是履行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善行罢了。”
“您说的是!噢……愿主保佑您……”
金发年轻人稍显有些质的冷感的声音打断了两个虔诚的信徒的对话:“抱歉,你是文森特·斯坦贝克厄姆先生吗?我有话,希望能和你单独谈谈。”
酷拉皮卡的语气乍一听起来是客气,可在几人看来,他的话里表露出来的信息严肃却冷漠,甚至还有种被命令的压迫感。
“这……”信徒犹豫地看了这个年轻人几眼,眼神里有不假思索的戒备,而视线在落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的女孩身上时产生了些微的动摇,最后他又不放心地转向牧师文森特。
文森特拢了拢宽大的衣袖,对老信徒和煦地微笑道:“没事的,你和其他人先走吧!等会我再来你家来看看小克鲁斯,相信有了主的救赎,他很快就能恢复健康。”
“好的好的……我是相信您的。若是克鲁斯痊愈,我就带他到您这来洗礼。”有些多疑的信徒这才忧心地走了。
文森特这才正式转向酷拉皮卡和安格尔两人,他朝他们一笑。安格尔忽然注意到,文森特虽然脸上遍布着沟壑般的皱纹,可他的手却不像脸那么皱皱巴巴,反而光滑得多,看来这个牧师的实际年岁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衰老。文森特对两人道:“那么,两位客人,请随我走吧。”
踩着稍显沉重的步子,文森特牧师领着他们两人来到了地下室,看得出来这是他堆放杂物的地方,物架上积满了厚重的灰尘,只不过稍稍走了几步便可见到浮尘在昏暗的光线里飘舞。
“进来坐下说话吧。”文森特说。
一张桌椅在杂物堆积的地下室里显得有些突兀了,酷拉皮卡并未对文森特的邀请加以评论,他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等着文森特开口。这很明显,文森特牧师对于会有来客来访这件事早有准备,说辞当然也准备好了。
直观地感觉到这场交易是她不便介入的,安格尔下意识地压低自己的存在感,坐在了另一个位置上,文森特也坐了下来,现在在一张桌子上看来,这三个人完全是呈三角形地分布在周围。
默不作声地打量了两位来客之后,似是想要缓和胶着的气氛一样,文森特对两人笑笑,然后对明显是主导一方的酷拉皮卡道:“虽说早就接到了名为诺斯特拉的黑手党的联系,我也同意了当面交易,不过我还是觉得……”一边说着,文森特停顿了一下,“有些……意外的。”
“经常有人这么说。”酷拉皮卡不甚在乎地说,似乎早就司空见惯。是的,作为一名现任在职的黑手党,酷拉皮卡的长相总是比他的智谋和手段要更加醒目地夺去他人的注意力。哪里意外呢?酷拉皮卡不加思索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比如太过年轻了、漂亮得太不像话了。
“不过我记得当时说的是一个人来,”文森特牧师迟疑地望向安格尔,接触到他的视线,安格尔平静地和他对视,“这位也不像是你的同行吧?”
“这与交易内容无关,我拒绝回答。”酷拉皮卡说道,神情淡漠得近乎傲慢。“我可以保证她绝对不会泄露交易的内容,也不会暴露你的信息。”
面对着里世界的一员,文森特倍感压力地苦笑道:“是我多话了,可是,你是怎么……”
“你难道认为盯着那个东西的人很少吗,文森特先生?”酷拉皮卡喝了一口茶,阖上眼眸,神色淡淡,而听着话的人却不知不觉间紧了紧手指,额头冒出了轻微的冷汗。
随着酷拉皮卡放下茶杯,粗制的瓷器在桌上碰出轻轻的一响,如同石子打破了平静的水面,他看着文森特逐渐僵硬的表情,神情平静而锐利。“只要是发生过的事,都能抓住始末。我当然也知道你是如何得到那个东西的,用的还是不太人道的方式。”
听他这么说,安格尔皱眉想道。既然里世界中注意绯之眼的人这么多,那么这不也就暗示着,就算文森特牧师持有的绯之眼不被酷拉皮卡买走,迟早也会被其他人带走。
只是把绯之眼带走还算是好运,最糟糕的就是连同命一起带走。
“放心吧,我没有告发你的打算。”酷拉皮卡说道,“我就单刀直入地问了,你知道‘行情’吗?”
文森特迟疑了一会,然后摇头道:“你是说黑市里的价格吗?抱歉,我没有涉足过那样的地方,一点也不知道。”
酷拉皮卡点头,目光如电。令文森特奇特的是,这个自里世界而来的年轻人,此时的眼底竟然一派正气。“我愿意以五亿戒尼的价格购买。”
“我不要求你现在就答复我,但是请你尽快决定。”
在酷拉皮卡的话音落定后,牧师沉默了许久,就在安格尔以为他们今天不会得到答复的时候,文森特忽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同意。”
这么说着,文森特踏着沉重的步子站了起来,在杂物间的暗格取出一把钥匙,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保险柜。在取出那个名为绯之眼的物品的时候,文森特凝视了那双本该长在活生生的人类的眼眶里的器官,最后神情复杂而又叹息地别开了脸。
文森特的职业是牧师,也许还真有着身为圣职者的悲天悯人的情怀。就在他在内心里默默哀悼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坐在桌旁的两位来客的表情都变得不对劲了。
酷拉皮卡的脸上瞬间迸发出极为凛冽的神采,死死地盯着文森特抱在怀里的一双眼睛。而安格尔的表情变得更加慎重而紧绷了,她神情复杂地观察着这双和她的眼睛有着同样色彩的东西,尽管它们一双在福尔马林里,一双在盖隐形眼镜下。在文森特转向他们之前,两人迅速地将表情调整了回来。
“我愿意将它交给你们,并且告诉你们,我得到它的始末。”文森特说。
“以仁慈的主的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