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莫道浮云》秦淮一线

2、清风明月

　　“景詹束！我不是说过了嘛，你不要随便乱发脾气，我种的花全死掉了！”少女很生气，大声训斥道。
　　景詹束龙却仰天长啸一声，欢快的奔向少女，全然忘记了一边还额冒冷汗，心有余悸的百里明希三人。
　　少女虽正在发怒，见它屁颠屁颠的来，瞪了它一眼，还是跳上它的背，随神龙又飞向百里明希他们。
　　百里明希见状，本来松了剑的手又握紧了剑，刚才他可是亲眼目睹了这个奇怪的少女一句话就平息了景詹束龙的怒火，若是她一个不开心，迁怒于他们，那就真的是凉凉了。
　　少女从龙背上跳下来，睁大眼打量着他们，从头到脚，从上到下，最后转头对景詹束龙道：“你方才发怒，就是因为他们吧。”
　　景詹束龙一阵猛烈的点头，可怜兮兮的巴巴望着少女。少女自动忽视了它，带着好奇与戏谑看着百里明希几人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
　　百里明希几人眉头皆一紧。
　　“那你们就都留下吧，我在这儿这么些年，除了景詹束，也没个说话的人。”少女又添上一句。
　　悬在空中的景詹束龙差点一头栽进水里。
　　百里明希心下一紧，留在这儿？这是说，要他们一辈子都留在这里？这哪行？男儿志在四方，是要行万里路踏万里山的，怎可一辈子都窝在这个目凰山涧？虽说可与天地神龙在一起相处，说出去也是忒有面儿，但一辈子待在这么个地方，迟早是会被闷死的。这么想着，他忙上前一步，向少女抱拳道：“姑娘，万万不可！在下此番来这目凰山涧，是有要事在身。”
　　“要事？什么要事？”少女脸上的笑容收去了一半。
　　“在下来此，是为了寻仙草地髓苋。”百里明希道：“姑娘可知道地髓苋”
　　少女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老实的说：“不晓得。”百里明希眼里的光瞬间灭了下去。少女看了看他，转头问景詹束龙：“景詹束，这个地髓苋，你晓得不晓得？”
　　景詹束龙别扭的在空中盘旋，不情愿地咕哝：“这个自然是晓得的，天下还没有我景詹束不晓得的事儿~”
　　少女满意的点点头，继而转身对百里明希道：“你看这样可好，我帮你寻地髓苋，你便留下来陪我，如何？”
　　百里明希还未开口，一直沉默着调息的紫衣女子突然出声：“你若肯将地髓苋给我，我便情愿留下来陪你。”
　　少女看着百里明希与紫衣女子，有些犹豫，紫衣女子上前一步：“你没出过目凰山涧，想知道外边的世界吗？我可以讲给你听。”
　　少女顿时欢悦起来，“真的吗？”
　　紫衣女子点头。百里明希见状，忙阻止道:“姑娘！我要地髓苋，是用来救人的！”
　　“我要地髓苋，也是用来救人的。”紫衣女子冷冷反驳，她已经完全由方才的盟友转变成了敌人，“况且，人命不分贵贱。”未等百里明希回话，她又转身对少女道：“若这位少侠得到了地髓苋，怕是不会留下来陪你的，但我可以。还烦请姑娘帮我寻得仙草，届时，要我在这里呆多久，我都依你。”
　　少女听她如此说，欣然允诺，纵身跃上龙背，对紫衣女子灿然一笑，“记住你说的话哦！”便驱龙飞往山涧深处。

　　百里明希眼睁睁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目光明灭不定，白衣男子自刚才起就一直未曾说话，紫衣女子也是少言寡语，虽自百里明希手中生生夺走了地髓苋，可她此刻却面不改色心不跳，丝毫无愧疚之意。百里明希此番前来的终极目的就是地髓苋，此刻被人生生夺走，说不气那是假的，他怒从心起，一手持剑，冷然的盯着紫衣女子，一字一句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处处与我作对？”
　　紫衣女子不答，白衣男子却是上前一步道：“无名无姓，单号清风。”
　　紫衣女子微微偏头：“明月。”
　　“无名无姓，清风明月？”百里明希挑了挑眉，“既是无名无姓，想必也该是无牵无挂，自在悠然，为何要与我争这地髓苋？”
　　号为清风的男子转身，留给百里明希一个侧脸，淡淡道：“受人之恩，滴水相报罢了。”
　　百里明希停了瞬，反手收了剑，既是得不到地髓苋，他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去与人抢，至于要救的那个人，只能另寻他法了。
　　此时已至黄昏，太阳渐渐落下去，整个山涧都蒙上了一层金黄。百里明希靠在旁边一棵树干上，将剑置于右侧，抬头轻轻皱着眉，墨黑的眼睛映着落日的余晖，闪着金色的光芒。而清风却是与他不尽相同，只静静地立着，素白的袍子随风轻轻飘动，华丽丽的站成了一道风景线。唤明月的女子，是他的亲妹妹，二人长相五分相似，只是相比清风，明月更加生动明艳。
　　均少言少语的三人此时各有心事，气氛虽沉闷，却也不显尴尬，更避免了三人拔剑针锋相对，刀光剑影的场面。正沉默着，上空传来龙啸，三人均抬头望去，只见先前的少女坐在景詹束龙背上，向这边飞驰而来。
　　少女跳下龙背，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明月，道：“你看，东西我给你找来了，你该兑现诺言了吧。”
　　明月点点头，向她抱了抱拳表示感谢，接过又绿且高还毛茸茸的地髓苋递给清风，清风看了看她，没说什么，只接过了仙草。
　　百里明希自始至终都未曾看他们一眼，一直盯着前方。少女见清风接过了地髓苋，眉眼氤氲着浓浓的笑意，由内而外的开心。她一手抓过明月的胳膊，向景詹束龙走去，一边对百里明希和清风说：“你们不必担心她，有我和景詹束!”
　　百里明希与清风二人都是未语，明月也未曾回头看。少女毫不在乎，呼唤着景詹束龙，景詹束龙降低高度，不情愿道：“看在这丫头能陪小殿下你解闷的份上，我就委屈一次算了。”少女满意的笑着，拉着明月跃上龙身。景詹束龙盘旋了几圈，就向高空飞去。
　　清风看着景詹束龙远去的方向，不为所动，百里明希看了他一眼，“你妹妹被带走了，你不担心？”
　　清风握着手中的地髓苋，“目凰山涧中没有卑鄙凶恶之徒，我不必担心。”
　　百里明希没有吱声，他选择继续沉默。因为没拿到地髓苋，加上一连数日的奔波劳累，百里明希这些天积攒下来的疲惫此时全显露了出来，神情有些倦怠。清风看着手中放大了的狗尾巴草似的地髓苋，问道：“少侠方才说，要用这地髓苋救人，不知少侠救的是何人？”
　　“一个朋友。”
　　清风停顿了片刻，又问：“少侠这位朋友，可还存在于世？”
　　百里明希有些奇怪，“自然还在世，你为何这么问？”
　　清风依旧盯着手中的地髓苋：“传说这地髓苋，可生死人，肉白骨，历来不知有多少痴狂之人，为着一个死而复生的念头，来寻这地髓苋，却不知生死有命，强行逆转结果又会如何？”
　　百里明希点头：“世人皆偏执，对生死之事执着追求，想来却也是可怜可叹，这些人都是失去自己最亲最爱之人，才会如此固执，便是知道结果如何，怕也不会轻易放弃。”
　　清风未语，微微走神，若有所思，百里明希见状，便问：“你此番寻它，可也是为这份执念？”
　　清风回过神来，“受人之命，并非为我所求，却也确是为了那份执念。”
　　百里明希视线划过他，看向远处，“我原以为，淡泊如你，不被尘世所累如你，却不曾想，你也被此所困。”
　　清风一拂衣袖，地髓苋已收入袖中，“世人皆有世人说不出的苦衷，依在下看来，这世间除了尊神真仙，无人是真正的超然度外，他们皆有所困。”说完向百里明希抱了抱拳，“少侠见解有过于常人之处，敢问少侠姓名。”
　　“百里明希。”
　　清风点了点头道：“今日与少侠相遇，实乃缘分，无礼之处还请见谅，就此别过。”
　　百里明希微微颔首，清风便沿着原路由洞口处消失了。
　　景詹束龙载着明月和少女翱翔在天空，已经飞离了目凰山不知几百里，此时正是黄昏，夕阳映着余辉，洒下一片金黄。西边天空明艳的火烧云照亮了半边天空，明月此生虽见过不少次火烧云，但坐在神龙背上，与天空如此近的接触，观赏着磅礴绚烂的美景，还是第一次。
　　她按下砰砰乱跳的心脏，屏息凝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围，第一次冲上云霄，她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动弹了，血液在倒流，呼吸也停止了，她能做的只有看，只有听，只有感受。
　　少女一直都是很开心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景詹束龙也难得的安静温和，飞的不缓不急。
　　“姐姐，你们都有名字的吧？你的名字是什么呢？”少女突然问道。
　　“我没有名字，只有单号，叫明月。”
　　“明月？”少女睁着眼睛，“是指天上圆圆的月亮吗？真好听的名字！”她似乎完全忽视了明月的前半句话。
　　明月也不做解释，只轻咬着唇，聚精会神盯着缓缓下落的火红的圆日。
　　“那方才跟你一起来的那两人，他们是谁呢？”
　　“那劲装持重剑的男子我不晓得，另一位白衣的男子是我哥哥，与我一样，无名无姓，单号清风。”
　　少女眼里满是羡慕，轻轻自语道：“你们都有名字啊...”
　　“你没有名字吗？”明月心中奇怪，除了她与清风这样的人，竟然还有人与他们一样，无名无姓。
　　少女老实的点点头，突然挨近明月，扯着她的衣袖道：“明月姐姐，你们都有名字，你也帮我起一个好不好？”
　　明月一愣，帮她起名？
　　少女接着说：“打一开始我在这目凰山涧里，就只有景詹束一个陪着我，它唤我‘小殿下’，可我觉着这并不算一个名字。”
　　明月知她不同于常人，也未作多想，只是拒绝道：“这名我给你起不来，须由你的父母亲人来给你起，我实在是担不起。”
　　少女忙摇头，“我没有什么亲人，认识的就只景詹束一个。”明月还是不肯答应，少女见她态度坚决，眼里的光暗了下去，神情有些萧索。
　　明月端坐在龙背上，握紧拳，穿行在金黄的，温柔的云朵之间，在落日温暖的照耀下，她感觉她那颗刻意冰封多年的心被敲开了一个口子，阳光好像熔浆一般，浓浓的灌了进去，包裹在外边的冰块在寸寸迸裂，化为齑粉。
　　少女坐在她侧面，低垂着眼，恹恹地用手指绞着衣服，明月看着她，心中突然一动，不禁感谢起着这个古怪的女孩子来，多亏了她，自己才能像如今这般乘着神龙，翱翔在天际。
　　她转过头看向少女，脸庞由于落日的照耀，比平日柔和了几分，少女呆看了她半晌，喃喃道：“姐姐，你这个样子真好看，像朝阳花一样。”
　　“景詹束每隔段时间就会带我出来飞一次，几个月前在东边的一片平原上，我见到了大片大片向着太阳的金黄色花朵，它们都是在太阳下山时才齐齐开放的，太阳下山后又都合上了，我很喜欢它们，就叫它们朝阳花了。”
　　明月轻抿了抿唇，似是陷入了沉思。少女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只是将头探出龙背，看向地面。
　　天已渐渐暗了下来，景詹束龙墨黑的身躯几乎与夜色融为了一体。明月背对着少女，轻轻呼出一口气道：“我们皆是因寻地髓苋才遇到的景詹束龙，也是因景詹束龙才遇到了你，既是天缘使然，你便叫龙苋吧。”
　　少女冷不防听到明月这几句话，先是愣了一瞬，后反应过来，“龙苋？我的名字？”
　　得到明月的认证后，她非常激动，一下子站了起来，“我有名字了？”她面色绯红，眼里闪着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明月，明月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忙点点头。
　　少女开心的张开双臂，扑上去给了明月一个浓情蜜意的拥抱，明月被吓得呆了半晌，看着少女几近发狂的姿态，实在是有几分不能理解。
　　少女在旁边，抱着明月的胳膊一个劲儿的傻乐，明月被她的情绪感染，难得的任由她抱着，表情柔和且宁静。看着周围呼啸而过的已辨不清形状的云层，明月知道，景詹束龙已掉头回目凰山涧了。
　　明月的心慢慢静下来，经过刚才心灵上的大起大落，她此刻只觉得心思澄明，神清气爽。龙苋思付良久，终于开口向她问道：“明月姐姐，外面究竟是什么样的？我虽时不时会出来一次，可都没真正的感受过。”
　　明月看了看她，开口道：“外面的世界，灯红酒绿，复杂纷迷，有灿烂的文明，精美的器物；有行走江湖的侠士，也有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剑客。每个人都按部就班，各司其职，看似平静安宁，实则波涛暗滚，风雨飘摇。”
　　龙苋一手托腮，凝视着明月，若有所思道：“外面这么热闹，比目凰山涧可有趣多了。”
　　明月摇摇头，“世人皆向往名利，钱财，权势，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我们身处尘世当中，纵使再怎么淡泊自然，与世无争，也终是逃不过命运的重重束缚，到最后，结局谁也不比谁好。”她看了看一旁认真聆听的龙苋，叹道：“你在目凰山涧多年，日久便沾了它的灵气，这是世上多少人向往不来的，你却想离开这集天地精华于一处的灵地。”
　　龙苋嘻嘻一笑，便缠着明月给她讲那些外面的事，明月想了想，便给她讲那些她曾去过的地方，繁华的都城卞楚，遥远的边城安陆，绵延千里的南疆，冰雪封原的极北，还有那说不出名字的绝美的奇景。
　　明月讲述时，眼睛盯着前方，面部虽并无什么表情，但透过她的眼睛，便可以轻易看透她的心，这在明月是从未有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