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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远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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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变来的很快,一贯老奸巨猾的相爷这次发誓要松宁给他儿子偿命,他知道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就是喜欢这个女人,她不能这么高高在上。
所以在头七,传说中灵魂会回来的那晚,莲又一行人被遣返回寺庙中。
松宁似乎早有准备,也不惊奇,始终在厅堂内素着一张脸垂眸为那个曾经是她丈夫的人诵经。
至少看起来是那样,那行人被送走后,院门立刻紧闭了起来,两个身着黑衣的暗卫也跟着走进这个房间。
她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懒懒地抬头说道:“大人,夫人。”
看看,他们的儿子才死这个女人就改了口,果然是个荡.妇。
院中的树被风拂过,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个癫狂的女人立刻站起来,张开双手摊向空中“我儿,是不是你,阿娘想你啊,”忽然一转脸咬牙切齿地对着松宁“这个女人你喜欢,阿娘自有办法让她去陪你。”
说罢就扑上来掐住她的脖子。
松宁也没有反抗,闭着眼睛,白润的肌肤底露出玫瑰一般的红色,迅速蔓延到全脸,尤其是眼角。
半开着嘴唇,那夫人无意瞩目,仍是惊叹于这个女人的美貌,难怪她儿子如此迷恋她,这张皮相果然是万中无一的,不过她儿子喜欢什么都应该得到,这个女人,明说是公主,但是她弟弟的江山还是握在自己丈夫手里的,她有什么资格反抗……
夫人突然僵硬了一下,低头看自己的腹部,松宁纤葱皓洁的手中握着一把匕.首,那把匕.首的刀身全部刺入她的身体里,刀柄几乎也要伸进去。
“啊,”她倒退一步,满是难以置信,又退一步,这才反应过来一般捂着胃部尖叫。
暗红的血液从她的匕首上倒流下去,从她的手掌跟腕部的交接处滴落。
脸上的红迅速消去,只剩下让她看起来越发鬼魅的眼角的红晕。
“夫人!”相爷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至此,一屋子的侍卫都没有反应过来。
“杀了她!”相爷怒吼。
开头那人冲她拔刀,下一瞬却有一把锐利的匕首从相爷背后捅出来,血液顺着匕首尖滴落,拔.出的时候喷溅出一阵一阵的血流。
怎么会?
可是他没有机会问出来,也没有机会搞清楚这个问题了。
血液溅到松宁洁白的衣服上,她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切,看着那个曾经权倾一世的男人在她面前抱着他夫人倒下,抽搐身体倒是没有多余的痛苦,很快死去。
地上很快聚集起一滩暗红的血液,映衬着满室的白,说不出的讽刺。
盈盈一拜“大人,阿娘好走。”
那些人迅速收拾干净狼藉的地面,她的脸始终没有表情。
无他,心死而已。
相爷的确是个将权势运用到极致的人,所以才不会想到有一日身边的人会全部反水,说实话,松宁挺佩服他的,但是现在阿弟已经长大,可以把江山管理好,就不用假他人之手了。
“公主,冒犯了。”开头那人见房间收拾好了,身后摸出一条绳子将松宁的手绑在身后。
她微微勾唇,没有说什么,那把满是匕首掉落地上。
阿弟,我最后帮你一次,以后就看你自己的了。
她这么想着,手腕已经被绑起来,那两人将她送出房间,早就安排好的婢女尖叫“杀人了!公主杀人了!”
又一队暗卫涌进来,就是当晚负责执行巡视的人,见公主已经被头目绑起来,有人依旧露出恨意,拔刀欲砍。
“不可!”开头一人拔刀劈开他的去势,溅出火花。
松宁从来没有狼狈,也没有惊慌失措地大喊,她平静地看着面前这群人。
朱唇轻启“奸相与其夫人已死,汝等欲何为?”慢慢浮现一个讽刺的笑容“走狗而已,怎敢与吾直言。”说完竟然把头转向一边,作出赴死的姿态。
对,她只要死了,把这个锅背了,剩下的事再也不用操心。
以后要靠你自己努力了,阿弟。
她等待着那把刀的斩首,只是迟迟未落。
她的鬓发有些乱了,些许发丝坠落洁白面容前,眼角微红,没有男人能够不动容。
他们之中终于也有人想起这个公主是忍受了多大的委屈才到今日才爆发,他们巡逻之时,没有少见到小公爷对她进行侮辱,殴打,她反抗着,却因为一件又一件相爷搞出来的事忍受。
大概是不想再忍下去了。
其实这个女人,也是值得他们尊敬的。
她的激将之语反而提醒了他们,她看起来高高在上的生活其实是多么不堪,她说这样的话其实也是想为自己的弟弟,为这个姓氏的江山做最后一点事吧。
要给她一个解脱吗?
起先拔刀的那个人已经犹犹豫豫地把刀收回去了。
小公爷是个疯子,他认为松宁不喜欢欢爱是没有体会到其中的好,所以叫了一个妖媚的妾室跟他一起做那档子事,却强迫松宁观看。
不从就是一顿好打,或者囚禁她,这就是他所谓的爱。
如果不是看到松宁已经快要死了,他可能不会放过她,对她的兴趣大打折扣,这才让松宁活了下来。
试问他们在场哪一个人能忍这么久,松宁从不畏死,因为活着本身就是一种煎熬。
就在那时候,有人却从那道花门中走出来。
庭院似乎亮了一瞬,众人看到口口相传的莲又上人停在松宁面前,彼此没有多话,他把手中那串佛珠取下来放到松宁背后的手中。
“诸人自有业障,今日果,昨日因。”仿佛梵音一般。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单独从队伍中脱离,又是怎么一个人从山上下来的,后来的传闻就是莲又开了天眼通看到了那件事,所以赶回去超度那两人,将他传得神乎其神。也有坊巷中的轶事传闻写道莲又是在那几日诵经与公主互生情愫,所以赶回去救她。
无论哪种,已无法考证。
当时松宁呆愣了一瞬,没有想到会在那里见到他。
倔强地把头别到一边不去看他,不要在她这么狼狈地时候出现,不要看到她这幅模样,可是莲又都听不见,眼里心里都只剩下双手被缚的松宁。
她的脸好苍白,衣服上有血迹,她是受伤了吗?
可是他不能,也没有立场开口。
甚至还要为自己的突然出现找个借口,莲又的心在滴血。
来时听见有人在谈论她受到的那些难以启齿的虐待,莲又第一次生出杀意,对着那一家人。
现在看到松宁,他的眼眶即刻红了,垂眸低头,唱了一声佛号往房间里走。
他不是去超度那些人的,他是要看看他们死得够不够惨,够不够偿还她受到的罪。
那个念头又出来了,如果……
如果当初跟她在一起了,带着她逃跑,她不会有这一天,就算日子过得不怎么好,也不会有人对她施暴,他会把她捧在心尖仔细疼爱。
为什么当时自己不能勇敢一点?
那现在呢?现在还来得及吗?
诸天神佛,谁又能比过松宁的一根睫毛?一根手指?
他闻见血腥气味,意外地觉得畅快,身体竟然微微发抖,不知道是兴奋的还是什么。
那一夜变故太多,皇帝大概是过意不去,最终伸了手,松宁在杀了那二人之后被监禁在天牢中,内里情况如何却不得而知。
总之一切波涛汹涌最后还是要平息,只是平息之后未免又生事端。
皇帝为何会突然伸手,是因为二人的姊弟情亦或是因为番邦来朝的王子看上了松宁求娶于她?
松宁永远也不会去想这件事情,朝堂上风起云涌,是内忧还是外患,在那时候不同的阵营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她犯了罪反而饶恕她,甚至将她远嫁,这是多么大的一种慈悲和宽容啊。
朝中的人纷纷如此开解自己,却没有一个人问过她愿意不愿意,大概女子在他们看来与货物也差不了许多,而且她是皇室血脉,为这江山作出一点贡献又怎么样呢?
没有人认为这是不对的,古时这样的例子也不少,大家歌颂那些远嫁他国的女子,有没有想过那些女人也许从来也不想出去,不想在丈夫死后又嫁给丈夫的兄弟,或者嫁了祖孙三辈。
松宁只是在即将出嫁的时候见到了年轻的皇帝一眼,远远地,他给松宁赐了很多东西,对那个满脸络腮胡的壮得跟熊一样的番邦王子交待几句。
无意跟她对视的时候,那个人眼中的痛惜一闪而过,松宁只是抿着红唇笑,垂眸不语。
其实他从来就是那样的,是自己把他想得太好,他甚至比不过莲又对她的感情。
是了,莲又。
朗月清风一般的莲又,现在竟然完全是个男人的模样了,比之几年前的青涩,他现在是一块温润的白玉,让人不忍心染指。
还好他活得很好,自己总算没有毁了他的修行。
松宁最为后悔的事就是当年差点走火入魔将他一同拉入深渊,还好没有。
然而最终还是没有逃过这一劫。
皇帝听了朝臣的建议,将五百有修行的僧人纳入送嫁的队伍中,试图开化番邦。
那五百人中,赫然以莲又为首。
松宁又惊又怒,可惜已经来不及,送嫁的队伍已经行驶出几百里,莲又以其记忆力及对佛经的讲解闻名于世人,他不去,找不到更合适的人。
但是看到莲又看向她的眼神之时,松宁忽然就明白了。
她造了孽,手上的脏污在那个竹林中早就沾染了无瑕美玉。
那个将她惊为天人的王子实际是个草包,除了勇武之外没有别的优点,偏偏对松宁极宠对她言听计从,甚至解散了自己的后宫将那些女子全部嫁了出去,只是发妻没有休弃。
还有几个孩子,因为松宁总也怀不上孩子,索性把失去母亲的十四岁大儿子给了松宁当儿子。
他当上大王之后没几年就死了,松宁当时才二十多,跟他的原配共称太后。
两个女人之间对权力的争夺不逊于男人,最后胜利的还是松宁。
那些年泊罗举国信佛,宗.教成为她控制国家的利器。
她扶持的长子成功成为下一个大王,泊罗部落在她的掌控下越来越壮大,吞并了几十个小部落之后,对□□隐隐有些威胁之意。最后果然吞并了半个江山,将那个冷血踩踏女子的国度吃得只剩下小半。
史书浓墨重彩地记载这个嫁过两人,开女学,让女人也可以读书为官的女人,史称梁太后。
只有街头不入流的□□里才会提到她与那个曾经惊艳一世的莲又上人的情怨交织,甚至于说二人私下还生了个小儿子。当然,那本书里什么都敢写,还大篇章地写了梁太后和其长子的恋情。
女人倚在床头看着手里传回来的南国话本,她大概三十余岁,越发地艳丽不可挡,像一棵全熟的樱桃,薄薄的皮肉下咬破一个口就会让人尝到满口的蜜汁,披散的乌鸦鸦的发丝遮住圆润小巧的肩头,懒懒地支着头看着话本中对于那个人的描写,看到说他耳垂垂到肩头之时,噗嗤一笑。
“在看什么?”才醒过来的男人倚靠在她肩头,把她的头发顺到一边在那可爱的肩头亲吻了一口,然后下巴顶在那里。
“在看书里说你耳垂垂到肩膀。”不自觉又笑了两声,身后那人炙热的胸膛紧紧贴着她光裸的背,伸手去拿那本书。
他修长的指尖才摸到松宁的手,突然又改变了意图,把她的书往旁边一扔,就着那个姿势把松宁压下,嘴里仍然低声抱怨“我就在这里,要怎么看都好,为何还要去看那些书?”
“小和尚还会吃自己的醋啊。”女子低笑。
又是一阵笑闹后,逐渐变成了男人女人的低吟和一些粘腻的声响,满室春光不可直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