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林殊 ...
-
林殊是谁，于归并不清楚，但他早在襁褓之中，就已经听闻林大将军——镇北将军林燮的威名，更知道他麾下的赤焰军乃大梁第一雄狮，如同尖牙利爪一般震慑着蠢蠢欲动的邻国。而他的父亲在对方闯荡江湖时期曾有过交道，算是旧时好友，在听说了于归的事情后，便时不时地送来大梁境内难觅的灵草，只因需要镇守一方，因此直到于归三岁时，才得以见到这位“只闻其‘药’，不见其人”的林叔叔。
那一日的于归乖乖喝完了补药，在树荫下一边看着明媚的景色，一边拿着一小盒南锣坊的糕点小口小口地啃着，眼前就忽地出现了一个身影。
他抬起头，看着面容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冲他一笑，然后身手极快地就从他手中的盒子里挑走了一粒蜜枣。
“你就是桌家的那个病秧子？”他嘴里含着枣，含含糊糊地问道，一双凤眸如同身后的阳光一样闪着耀眼的光芒。
“你知道我？”于归也不恼，反而跟着微微笑了起来，年幼的小团子因为脸上甜甜的笑容而显得十足的可爱粉嫩：“那你一定是林殊哥哥，谢谢你的药，父亲说过，谢将军送来的灵芝草是你摘来的。”
光影交叠的树影之下，林殊只看见一束阳光轻巧地从树叶间落下来，正好照在了他眉心红色的伤疤上，笼罩出一层浅浅的光晕。明明只有三岁的稚龄，却口齿清晰，思维伶俐清明，清脆的童声听起来真诚而感激，没有半点因为被抢了零食的羞恼，反倒是有一丝稚嫩的成熟。
尚不知千百年后会有一个叫做“萌”的词语能够完美贴切地形容自己心情的林殊，此时只觉得自己同于归大概是有缘分的，于是他随着自己的心意，低下头来狠狠地蹭了蹭这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团子：“不客气。”
看着被逗得咯咯直笑的于归，林殊拍了拍对方的脑袋：“嘿，小团子，以后有我罩着你，谁也欺负不了你！”
被叫做“小团子”的于归眨了眨眼，似乎思考了一下他的小哥哥在叫谁，思考明了后，鼓了股腮帮，却又很快舒展开了眉头，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奶声奶气地答道：“好呀，我也会保护林殊哥哥的。”于归的一双黝黑眼眸中透着澄澈的光，而被这样信任的眼神看着的林殊，心底油然而生了一股责任感的同时稍微有些不自在地扭头轻咳了一声，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这点心不错？”
“嗯，我娘每次都在我乖乖喝了药之后给我当奖励，”于归低下头，阴影挡住了他脸上的神色，伸手在盒子里挑了一块榛子酥，他伸手递到了对方的嘴边：“哥哥你还要吗？”
想也不想地嗷呜一口吃下了于归递来的糕点，上一秒还生龙活虎的未来赤焰军少帅就猛地咳嗽了起来。
于归心中了然与惊讶混合的思绪一闪而过，很快就被担忧所掩盖了：“林殊哥哥！”他猛力地拍着对方的脊背，焦急道：“把糕点吐出来！”
“咳咳咳……”
好在只是吃下了一小口，在吐干净了糕点后，林殊很快就停住了咳嗽。
“林殊哥哥，”于归看着他，神色认真：“你以后绝对不能碰榛子，不然还会这样的。”
“咦？是这个原因吗？”林殊的凤眸中还有一丝咳嗽而带起的水光，看向于归的眼神里带着疑问，却毫无猜忌之意——这让于归心下一跳，在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擦去那道水光后，他重重地点头：“嗯。”顿了顿，于归又补充道：“因为我对核桃，也是像哥哥这样的……只要一吃就会咳嗽不停，除非把吃下去的吐出来才会好转，所以……对不起啊，林殊哥哥。”
本来就不是对方的错，何况听着于归用软软糯糯的童声道着歉，又见他眼圈泛红，抽抽鼻子，又眨巴着眼睛的样子，尚且在喜欢装出男子汉模样年纪的林殊自然是立刻就软下了心肠，恨不得赶快揉揉这个如同画中人般精致的童子，让他重新露出开心的笑容来。
“我这不是没事吗，”他跳起来，随手拿起一旁的树枝挽了个剑花的架势：“而且不知者无罪嘛，你看你看，我给你演示江湖上其他闻名的剑法好不好？除了天泉山庄以外，还有一些剑法我也学到了一些皮毛……”
“林殊！”远处传来了一个威严的男声，带着内力送至耳边，让两人皆是一震。
“父亲！”
“……林将军？”听见林殊的称呼，于归比对方慢了一拍喊出了称呼，“于归见过林将军。”他朝着声音的方向行了一个礼：“谢谢将军之前送来的灵草。”
“客气什么，”男子的声音渐近，伴随着说话声，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男子同卓鼎风一起走到了两人所在的花园中，如果不去看那双饱经风霜依旧坚定刚毅的眼眸，谁会想到眼前这个长身玉立的青年男人竟是镇守一方的赤焰军主帅，大梁国的镇北将军。
“林殊！我让你学武不是让你在这里耍给别人看的！”似乎是误解了什么，林将军声音冰冷威严：“于归的身体不宜动用体内内力，你岂可怂恿他同你比试？”
“我没有……”林殊刚开口，就被于归急急忙忙打断了——
“不是这样的，林将军。”于归仰起脸，软糯的童音带着讨好的意味：“林殊哥哥是为了想要让我别哭，才会想要舞剑给我看的。”
“你把于归弄哭了？！”抓错了重点林将军一瞪眼。
“……”虽然说得没错但其实是受害者的林殊一愣。
“不是不是！”于归也不住为对方抓重点的能力冷汗了一把，然后继续道：“是我做错了事，怕林殊哥哥怪罪于我，所以才忍不住差些哭了。”他走上前，拉了拉林燮的衣角，示意他附身后贴在对方的耳边，轻声道：“林将军，殊哥哥对榛子过敏，他怕羞羞所以不敢告诉你，你千万不要告诉他我告诉你了啊。”说完，还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一副替新认识的小伙伴做了件两全的好事的模样。
林燮则是心下一惊，他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在重要的事情方面却是个绝不会有一丝含糊或者糊涂的人。自己的儿子根骨奇佳，未来的赤焰军有很大的可能会交到他的手上，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角色，这样的弱点是不能轻易为他人所知的。无论是出自为自家这个目前心高气傲脸皮薄的儿子保守秘密还是出自心思玲珑知轻重的原因，他都感激于归没有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也不由替老友感慨和高兴：他卓鼎风倒是养出了个聪慧细腻的好孩子。
“那么，小于归要和林伯伯拉钩，把这个当做我们三人的秘密哦。”软下了语气，林燮哈哈地笑着，伸出了小指。
“嗯！”拉着此刻回过了神来的林殊，于归嫩白如藕节般的小手轻轻握住对方的手指，还不忘附上一个乖巧可爱的笑容。
送走了难得的客人，被母亲洗得香香软软的于归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在床上滚来滚去，幼童稚嫩白净的脸上是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与思虑。
“我这是怎么了……”
若是仅仅生而知之也就罢了，可是今天的这件事情，让他隐约地感觉到这件事情或许并没有这么简单：他为什么会知道林殊会对榛子酥过敏？为什么一看到林燮，在感叹大将军英武的风姿之时，竟然心底掠过了一丝惋惜痛惜之情？
带着理不清的思绪与说不出的疑问，他在天微亮时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然后——不负他这个伤了根基的身体的众望地——发烧了。
身体带着明显灼热感觉的温度，额上的手帕一会儿就被吸去了凉意，卓夫人在一旁急红了眼眶，却强自撑着，用温柔的语气哄着于归。
“娘，娘……”于归呢喃着，孩子气地瘪嘴：“难受……”
“乖，喝了药就睡吧，睡着了就不难受了。”手中拿着药碗，任由他皱起了白嫩的小脸，写满了不愿，卓夫人还是坚定地，诱哄着强硬地让于归喝下了药汁，然后哄他睡了下去。她想起前来诊脉的孙神医这样告诉她——
“令公子，是思虑过重。”年近半百的神医疑惑却又坚定地道：“虽然老夫并不知道为何于归小小年纪为何会心思忧虑，但是脉象是绝对不会骗人的，令公子本就早慧，不知是否是夫人或者庄主说漏了他的病情所故？”
“孙神医何出自言？”卓夫人惊愣地瞪大了眼睛。
老神医顿了顿，叹了口气，道：“不瞒夫人，昨日替公子诊脉时，不由地听见了他小声地说‘不要抛弃我’这样的话，又联想到之前庄主曾想要送于归来我这里小住养病，所以……”
“我早就和鼎风说了，除非我陪同，我是不会离开于归的！”卓夫人泪盈于睫，低头福了一福：“谢谢孙神医告知，于归他从小除了养病就是跟着鼎风学剑强身，我这个母亲做的实在太不好，可是……”
“一看见他，我就觉得自己对不住他，这孩子的悟性这么高，又天生是个练武的根骨，却因为我没有照顾好他而要让他一生抱憾，实在是……”
“卓夫人何须考虑这么多呢？令公子需要的，也许并不是您所说的那些，而只是您的关爱而已。”
“于归，于归，娘就在这里，你也在这里。我绝对不会离开你的，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儿子……”
迷迷糊糊之中，于归听见了自出生之日起就一直伴随在耳边的母亲的声音，那个声音是那么的温柔而美好，让他忍不住伸手想要将之留下。
被抓住了衣角的卓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用带着委屈软糯声音，连绵道：
“娘……”
“娘，不要赶我走。”
我不介意一生只能依附于你们的羽翼之下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所以……无论我是谁，求您一定不要赶我走。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林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