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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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洪流
世界如同洪流涌进了我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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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说过，世事难料。
一月前的铃木真奈，却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她站在这浸泡了猩红血色的月光下，看着绯村，然后对自己说——
看，他就是你现在选择的路。
放下刀，或者杀人。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收刀回鞘。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却恍惚并未感受到太多不妥。
“我是铃木真奈，是桂先生派来代替饭塚先生协助您前后的助手，今后请多多指教。”阴影中走出来的少女一板一眼地鞠了躬，紧接着直起腰来，扬唇笑着道：“我该称呼您为拔刀斋大人吗？又或者说…”
“…心太？”
绯村却提着刀慌乱地退后一步，似乎在拒绝她的靠近，完全看不出来是适才利落斩杀了几人的剑客。
“你…”
他不敢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眼睛，艰难开口：“…真的是…铃木吗？”
“啊，没错，我就是。”她略略眯起眼，咧了咧嘴，“顺便，你也想问我怎么变成女孩子了吧？”
绯村神色慌张，“的…的确。”
铃木当机立断抬脚踹过去——
“绯村心太你丫混蛋！我本来就是女孩子！”
想到这里她就悲从心来。
她小时候的确是有些不拘小节了点，虽然穿着男装，好歹还是有点女孩子样子的。当然去了道场一开始她刻意掩饰过，这个不算。
说到底都是绯村的锅！
*
“呜…！”
望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菜色半晌，铃木脸色忽青忽白，捂着嘴猛地跌跌撞撞冲了出去。
“她怎么了？”有人好奇地问。
“又是这样啊。”旅馆‘小荻屋’的老板娘见怪不怪，面不改色地收拾着东西，“铃木她似乎见不了肉类呢。”
“唉，是这样吗？”
“可怜的孩子，大概是不小心见了死人吧。”
铃木吐完以后脸色惨白地趴在水槽边，脱力地软倒在地，胃里翻涌的感觉还在接连不断，脑海里一张张扭曲的画面全是鲜血。
铺天盖地，破碎的肢体，狰狞的笑容。
“呕…”
第一次杀人，她果然还是，太高看自己了啊TAT
*
而一切安定下来得很快。
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又是一个月后了，她也基本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桂没有让她出去杀过人。
就类似于曾经的饭塚先生一样，不过不同的是，她现在仅仅只是负责绯村的日常生活，和他住在一起，而并不参与‘天诛’。
铃木坐在走廊上，靠着廊木，骤冷的秋风抚过她裸露在外的颈侧，激起一阵颤抖。
“啊拉，秋天了呢。”她眨了眨眼，抱着剑站起身来，在不大的庭院里绕了一圈，“唉…还没回来吗？”
这家伙…
“准备做晚饭，真奈不要发呆啦！”
她无可奈何地点头，屈起五指束起随意散落的长发，弯下腰一手抱起水桶走进厨房。
炊烟随之升起，温度霎时充斥了整间庭院。少女宽袖高挽的忙碌身影像是被画笔不轻不重地细心涂抹在背景一片无声升腾的灰白浓雾中，扑面而来的是独属于‘家’的安定感与温和。
“真奈酱，这里加点盐。”
“好的好的！”
“那边水开啦！”
“马上就去！”
“我回来了。”浑身血迹斑驳的红衣少年趔趄着走出浓重夜色，疲惫地喘息片刻，无力靠着半开门框，一抬眸视野里突兀就跃入这样的景象。
——像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家伙闯进了世外桃源。
他恍惚地想。
“啊，回来啦。”黑发少女刚好抱着小几匆匆跑出来，她见状放下手中的勺子擦了擦手，目光在对方衣服上逡巡一圈，随即毫不意外地收敛了目光，扬手一指，“辛苦了。换洗衣服在那边，热水已经准备好了。稍等，我这边抽不开身，晚餐马上就好。”
绯村一怔。
…他想他可以收回前言。
格格不入或许并不恰当。
她是铃木真奈，不是其他任何人，她太过了解他。
狭窄浴室中，濡湿水汽携着恰到好处的温度包裹住身体，绯村怔怔阖眸，缓缓将半张脸颊没入水面。削瘦肩头滑落漉湿成绺的发丝，随着犹带血腥气息的水波逐渐荡漾开来。
男人死前狰狞的面目，如同厉鬼，在水面缓缓浮现，张牙舞爪。
咚咚——
传来两声急促的叩门声响。
“心太，再不出来我就把你的晚餐一起吃掉了。”
片刻，水声哗啦。
“在下并没有淹死自己的想法，还请不用担心，很快就出来。”绯村陡然惊醒，从水底冒出头来，哭笑不得地提高了嗓门如此回答，相处甚久，他当然明白铃木这九曲十八弯的别扭话里隐藏的关切。
…真是一记令人厌烦的直球呐。
铃木屈起指尖拢住袖口，扭头撇嘴，她眨了眨眼，随即却回身踩着较来时更为轻快的脚步离开。
与此同时，绯村擦干了身上的水珠，套上了仿佛还游离着阳光干燥香气的衣服，视线压低不经意掠过被他随手丢在一边的沾满血迹的脏污旧衣。
他似有所感地垂眸打量自己现在所着的藏青色衣服——没记错的话，上次出门他穿的大概就是这件，被深红血渍浸透得几乎成了黑色。
…看来照顾他这样的人果然是个辛苦的差事。
整理好腰带，拉开门。
“唉？”
映入眼帘的是少女柔软的脸颊轮廓，黑发垂至胸口。她听见开门声音，抿了抿唇，扬起手中洁白毛巾晃了一圈，故作一本正经解释道：“来拿这个，顺便等你。”
…这是又回来了？
绯村显然是懵了懵，转而又遽然失笑起来，“嗯，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走在夜晚的小道。
月光将影子拉长，仿佛时光凝滞。
铃木微微歪着头，不自觉目光久久落在少年披散着的艳红如火的发梢。
只到很多年后，她都忘不了这个平凡的夜晚，月光如水，亦步亦趋。
那大概是她记忆中，最温柔的时光了吧……
“心太。”她最终叫出对方的名字，上前快步拉住了他的手掌。
“…怎么？”
“感觉…有点冷。”她随即笑了开来，却也以此掩住自己内心深深的不安。
“这样呢，不要紧吗？”
少年侧头，不自觉握紧了她的手——此刻沿着交握掌心指骨传来的是令人心悸的温度，顺着皮肤表面攀爬而上擦起一阵无声的颤栗。
铃木因为对方的举动微微愕然，良久，才无声息松了绷紧的肩膀，忍不住轻轻喟叹了一声。
真是火焰一样…温暖的人啊。
相应的，这样的生命会不会如同烛火，太快地燃烧殆尽呢？
很快地用过晚餐后，绯村已经先行睡了。蝉声已经随着夏季的结束消失在记忆中，深夜走廊上隐约轻巧足音渐近，铃木小心翼翼地提步进来，一手揽着袖口，一手轻轻擦开点燃了烛火。
一瞬间，微弱灯光映亮了少年安宁的睡颜。
她怔了怔，略略弯腰，在努力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掖好被角。
手持烛台，在一片昏黄光影朦胧中小心翼翼席地而坐，摊开质地上乘的宣纸，细细研了墨，提笔沉吟片刻，几个字一挥而就。
天诛。
她想，是时候要为绯村分担些什么了。
虽然他身上背负的东西，或许她一辈子都无法真正体会到。他自知身处悬崖，却只能一步步后退，她努力去够他衣角，徒劳一般试图将他拉回正常的生活。
身负绝顶剑术的少年，在京都命定一般卷入了新时代的复杂漩涡，手染鲜血。而她既然与他的纠缠避无可避，自然也要为了阻止那可见的悲剧结局而努力。
哪怕仅凭她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铃木垂下眼帘，专心致志将那些烂熟于心的官方话语一笔一画勾勒在纸上。
身后簌簌夜风拔地而起吹过走廊，掀动纸窗，单薄的光影中烛火颤抖着摇晃。最后，在深夜的沉寂中，一切彻底地归于宁静。
夜色在天际逐渐沉去，黎明将近。
她终于疲惫地放下笔，打了个哈欠头枕臂弯，模糊想着：
“明天再与饭塚先生商量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