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国夜雪]情劫》枫林的竹

5、（04）

　　白清明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只是听到耳边有人说，寒露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似乎是长大之后的他自己，然而他却不是很确定。后来听到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人低低地唤着一个名字，带着无止境的悲凉与忧伤。

　　他很想跟他说，不要唤了，寒露还在的。可是那些话却又都没有说出来。后来情景却是变了，少年时的两袭白衣，他听到那个与他长相极似的孩子在唤着‘师兄’。

　　然而，白清明不知道，已经醒来的白寒露正静静地看着他。听着他在低声唤着寒露和师兄，两个称呼掺杂着，只是寒露唤的更多而已。

　　其实他很想进入清明的识海去看看，看看清明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因为清明的灵魄太过特别，而白寒露如今也只是封魂师，并没有将魔界殿下的能力带到这个身体来，所以也只是看出白清明有着神的气息。至于单单是灵魄的，还是灵魄和身体都有着的，就不能判断出来了。

　　白寒露将人抱进怀里，在他耳边轻轻唤道：“清明。”他知道清明在遇见自己之前并不认识自己，眼神是不会骗人的。只是不知清明在梦中都看到了些什么。

　　白清明睁开眼睛却立马抱紧了白寒露，带着哽咽唤了一声寒露。“没事的，只是做梦。”带着稚嫩的声音，却是很轻柔地安抚着。

　　“我梦到有人说寒露死了。”白清明看着眼前的人，眼中却是带着未完全敛去的泪光。他觉得心似乎皱了起来，难受的紧，而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那是一种名为心悸的感觉。

　　白寒露安抚一般地轻轻地顺着他的背，在他耳边的话语也是非常的温柔：“我在的。”他突然很想看看，知道他的灵魂消散时，清明是怎样的。他那个时候以为自己不会再活着的，直到被澈曳集齐魂魄，作为他的孩子重生，他都觉得非常的茫然。

　　开始的时候，他想过去找清明的，可是听说清明回神界了，而且忘记了人间的事情。后来服用了无忧花其实是一个意外，只是知道清明在神界过的很好，也没有再去打扰。

　　可是，看着怀里的人，他突然很想问问，问问那个容似艳鬼的男子，还爱吗？被那般伤害过，是否能够原谅。

　　白寒露一直觉得自己是欠昭辰的，所以一直都想要去还。他不喜欢欠人，那个时候会和昭辰一起魂飞魄散，也是因为曾有过的承诺。昭辰对于他来说算是一个很复杂的存在，少时陪他一起长大，也曾因为他而受到伤害。是他的好友，后来还成为了双生的弟弟。

　　单单就魂魄来说，是真的很复杂。他可以为昭辰付出很多，因为那是他曾经欠昭辰的。然而，他和昭辰都清楚，他们可以有很多重关系，亲人、友人、知己，但独独不会是恋人。

　　在他漫长的人生中，他只对一个人有过欲望。唯独对他，有过那种想要融为一体的想法。那么他呢，经历了那么多，还会有那样纯粹的爱恋吗？

　　现在的他，其实已经不去想那么多的事情了。原本还打算着不在涉足清明的人生的，但既然已经涉足，那么就陪着他一起成长吧。他自然不知道要怎么将一个六岁的孩子教养长大，但对于陪伴清明一起长大，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清明，我会陪着你的。”不管以后会怎样，这次都会坚持下去的。不管是谁的阻拦，都不会再去在意了。

　　白清明虽然早熟，但毕竟是真正的六岁孩子，在白寒露的安抚下，很快就恢复了平时的乖巧。而且还记着要去书房看书的事情。

　　待两人都穿好衣服，白寒露才带着他去书房。白府的书房，下人自然是在白寒露允许之后才可以进入的，所以不会有人去打扰他们。

　　白寒露将白清明想看的书拿了出来，然而并没有直接给他，而是提了条件。他需要先学五个字，并且要练习去写。直到白寒露满意了，才可以去看书的图画。

　　白清明倒是没有不乐意，他先前说过要学的。嗯，他还要学绘画的呢。所以在白寒露将字写出，并且告知他怎么读之后，白清明很是认真地模仿着该怎么写。虽然写出来的跟白寒露写的完全不一样，但怎么说也是努力着的。

　　等到白清明按白寒露的要求练习好，白寒露将他想看的那本书拿了出来让他看。至于白寒露自己，则是铺开宣纸，调好墨水，准备作画。

　　白清明本来是想看书上的画的，但看到白寒露的举动，顿时就被吸引的注意力。他转着眼睛在书桌上打量了一下，然后将那本书放在桌子的一角，然后将自己原本坐着的凳子搬到了书桌的旁边。之后爬上凳子，也不在意会不会觉得腿疼，就那么跪趴在桌子上。

　　白寒露看着他的举动，想要开口说什么，最后却并没有说出来。他在书桌上的笔筒里选了一支以前作画用的毛笔，之后宣纸上染上颜色。

　　白清明一会看着笔墨渐浓的宣纸，一会又看着神情专注的白寒露，一双清澈的眸子乌溜溜地转着，让人觉得甚是可爱。只是唯一陪伴的人正专注于纸笔。

　　时间渐渐流逝，宣纸上是一株水墨画的植物。白清明没有见过，不过看白寒露还没有画完而依旧专注的神情，想要问的话先咽了下去。他打算等寒露画完再问。

　　最后一笔落下，白寒露换了一支笔，以小篆在右侧由上到下写了三个字。不是白清明刚刚所学到的任何一个字，所以他这个时候并不认识。放下笔之后，白寒露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的盒子。

　　白清明眸子里带着好奇，看到白寒露将盒子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枚印章。印章印上朱砂，随即印刻在那张画上。白清明仍旧不认识那是什么字，不过等白寒露忙完，他就可以问了。

　　而在白寒露将印章收好，白清明立即开口了：“寒露，这是什么呀？”

　　白寒露自是看出这人早就打算问了，只是顾着自己而一直等着。琥珀色的眸子带着浅浅的笑意，开口：“这是灵芝草，清明身上的就是这个样。”只是没有那么复杂而已。

　　白清明指着右侧的字，一子一顿开口“灵芝草？”

　　白寒露点头，唇角微微上扬：“这是篆体的，清明现在先学楷体的。”篆体是最初作为魔界殿下学的，后来在师父那里又学会了楷书和行书。因为篆体并不常用，他也只是题字的时候会用到而已。

　　“寒露不能反悔哦。我们拉钩。”白清明显然很开心，还伸出了小拇指一副约定好的意思。白寒露虽然觉得这样很是孩子气，却还是伸出了小拇指。

　　小拇指相互勾住，然后大拇指相印。白寒露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发觉自己的小拇指似乎被什么缠住了。只是一瞬间的感觉，盯着两人连接的小指，白寒露也并没有多想。

　　白清明倒是很开心，口上轻声说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是小狗。”白寒露觉得有些好笑，突然插了一句：“只是一百年吗？”一百年对于白寒露漫长的人生来说，实在是太短了。对于清明的灵魄来说，也是如此。

　　白清明先是怔了一下，之后突然想起寒露说是上古神兽的小毛团。寒露能够跟神兽订立契约，是不是可以活很久很久呢？若是那样，寒露的意思是一百年很短吗？“可是，我连一百年都只是妄想。”对于白清明来说，再过一百年是不可能的。就算如今也有长寿的人，但要一百多岁却只是那么多人的妄想而已。

　　白寒露看着眼前六岁的孩童，将另一只手放在对方的头上，开口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清明，你想要的是什么呢？”由神界到人间，舜澈殿下，你到底想要什么？

　　白寒露突然发觉，自己面对着这个人的时候，从来没有把对方当成神界的殿下，而只是白清明。一起长大的清明，作为师弟的清明，作为恋人的清明，以及想要保护的清明。一直一直，都只是清明，白清明。

　　那么神界的舜澈殿下呢，那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呢？他跟他似乎根本就没有什么接触，不知道是在回避，还是因为对方并没有关注自己。

　　白清明看着他的眸子，有些看不懂，却觉得心里很难受。这样的寒露，让他觉得心很疼。“我想要在寒露身边，想要有自己的家。”他从小就没有家，一直希望自己有一个家。而如今的他，想要有着寒露的家。

　　白寒露凑近，两人的额头相抵着。“好。”若这就是清明所想要的，那么他会给的。给他一个家，让他在自己的身边。不管是怎样的以后，那都只是以后。

　　静静地呆了一会，白寒露回到原来的位置，见白清明似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带着些愉悦的口吻说道:“腿不疼吗？”虽然是半跪着的，不过也有不短时间了，应该不会还没有感觉的吧。

　　白清明突然反应过来，发觉自己的腿跪麻了。虽然皱着脸，却是关注着另一件事情。“寒露，你刚刚印的是什么字啊？”那个印章里刻着的是什么字呢？难道是寒露的名字？不对，寒露的名字他刚刚学过的，不是那样写的。

　　寒露本来是不打算那么快教他那么难的字的，但是他很想知道寒露的名字怎么写，也想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寒露扭不过他，也就同意了。

　　白寒露伸手让他坐在椅子上，却是开口解答了他的疑惑：“是醉梦轩。”曾经的醉梦轩和如今的自然是不一样的，但他仍旧还是起了一样的名字。

　　面对着白清明的疑问，白寒露耐着性子说道：“醉梦轩是我个人的地方，以后若是去那里，清明自己看就知道了。”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白寒露实在是不好描述。醉梦轩依旧是曾经的那个样子，只是没有了那些人，终归是缺了魂。

　　白清明虽然很想去看，但也不会去强迫寒露一定要带他去。不仅仅是因为安全感还不够，只是心中不愿这个人觉得为难而已。

　　“给我吗？”见白寒露将那幅已经干了的画卷起递给自己，白清明带着惊讶问道。除了被其他人给予的食物，这似乎是第一次有人送礼物给自己。很是小心地接过，他反而不知道要怎么放。

　　他刚来到白家，又是和寒露住在一起，还真的不知道哪里可以放自己的东西。见他这样，白寒露找出一个盒子，将画放进去之后，然后将那个盒子放在了柜子里。并且用书签写了‘灵芝草’三个字，然后挂在盒子外面的小钉子上。

　　白寒露自己是有强迫症的，他的东西都是整理的非常好，所以找起来也非常方便。白清明以前其实性子也差不多，只是如今的他不记得了而已。他询问着寒露放东西的规则，却仍旧不忘一直念着的事情：“寒露，我要学绘画。”

　　寒露先前说过会教他的。虽然这样有些任性了，但还是想学。他也想像寒露那样，那样他也可以送画给寒露了。

　　白寒露却是先沉思了一会，在白清明觉得自己的心快要坠落到深渊的时候开口了：“清明想学怎样的画呢？”面对着对方的不解，白寒露继续说道，“是水墨画还是水彩画？”如今这样的时代画水彩画的人越来越多了，只是白寒露自己习惯了水墨画。

　　白清明看着白寒露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然后决定了：“水彩画。”他喜欢寒露画的水墨画，但是他更想调出可以描绘出寒露眼睛的颜色。那是他对于这个世界最为明亮的颜色，配着寒露是银发白衣，世间没有更美的景色了。

　　白寒露自己对于水彩画稍微有些了解，但自己真正绘画却是没有做过的。不过绘画也有些相通的，所以要专门请人教。不过那些不急，如今的清明要学的事情太多了，如今就先更他学些绘画的基础吧。那些就等清明长大一些再学也是可以的。

　　听过白寒露的说明，白清明也是同意了。他相信寒露，寒露的安排肯定是对他好的。待到下午四点，白清明被白寒露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看起来还是在白府内，只是空荡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