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江湖众生相 之 将军令》韩破晓

29、瞿癸亥（二）

　　仲春，是南京城一年之中天气最好的时候。可谓是处处鸟语花香。
　　吴王府更是。
　　“顾少侠请洗面。”
　　“顾少侠请润口”。
　　“顾少侠请更衣”。
　　“顾少侠请——”
　　一大清早，吴王府的侍女们就围在顾小楼身边侍候他梳洗。各个娇声细语，颜比花娇，而且时候得妥帖周到。
　　如此“良辰美景”，顾小楼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话说顾小楼在吴王府的好汤好药调理下，身子恢复颇快。不到半个月就可以下床走动，不过一个月已经行走如常，能说能笑了。
　　“顾少侠果然是武功高强，那么重的伤，只不过休息了几日，便已经恢复如常。”侍女一面帮顾小楼穿上外袍，一面娇笑着说。
　　这一声“顾少侠”虽然没有江湖中人叫起来的让人觉得气派，但是吴侬软语，听到顾小楼耳中也是格外受用。
　　当下笑眯眯地道：“哪里，是各位姐姐照顾的好。各位姐姐不仅人比花娇，更是心灵手巧，如不是多得你们照顾，在下的伤怎会好得这般快呢。”
　　他满口“姐姐”，加上左一声人比花娇，右一声心灵手巧，哄得侍女们各个眉开眼笑。
　　“赵总管有交待，顾少侠可是小王爷的贵宾，我们姐妹千万怠慢不得。”侍女娇笑道。
　　说曹操曹操到，朱拓一脚跨进门来。
　　“不知道顾兄这几日休息得可好，王府的人照顾得可舒服周到？”朱拓客气道。
　　顾小楼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道：“岂止是周到，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宾至如归。多谢小王——”顾小楼话到嘴边及时改口道，“是多谢朱兄才是。”
　　朱拓豪气地道：“顾兄若当我是兄弟，就莫要再提这个‘谢’字。”
　　“朱兄说的是。”两人相视一看，爽朗地大笑起来。
　　朱拓道：“不知道顾兄今日有何计划？”
　　顾小楼道：“不瞒你说，王府里的灵丹妙药真是奇效，我身上的内伤外伤伤愈速度成倍。如今已无大碍，只是已有两个月不曾出过门，心里有些憋闷。看今日风和日丽，便想外出走动走动。”
　　朱拓会意地笑了，道：“原来顾兄是养伤养得闷了，想要出门透透气。碰巧我今日亦是无事，不如就由我陪同顾兄一起出门逛逛？”
　　顾小楼闻言，嘴角笑到差点咧到耳根，嘴里却还是客气道：“那怎么好意思——”
　　“唉？”朱拓剑眉一挑。
　　顾小楼当即会意他嫌自己太过客气，连忙改口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哈哈哈哈哈哈。”
　　“一大早笑得这么开心，看来你这次真的是福大命大，死不了。”一道女声响起。走进来的正是韩破晓。
　　顾小楼被她一席话气地额头青筋微露，却碍于朱拓在场，不便发作，一张脸皮笑肉不笑，有些扭曲。“我说一大早是谁大驾光临，原来是韩妹妹。”
　　朱拓一见来人，喜色上面，赶忙迎上去道：“破晓，你怎么会来？”
　　顾小楼凉凉地道：“还用问么，韩妹妹当然是来关心一下我的‘伤势’。”
　　韩破晓看了顾小楼一眼笑眯眯地道：“是啊是啊，我昨天晚上做了个噩梦，梦见小楼哥哥被人一拳打死，还大卸八块，我心里一惊，实在放心不下。这不，一睡醒便即刻赶过来看看。”
　　是啊，来看我死了没么？顾小楼心里暗忖。嘴上却仍是笑着：“有劳妹妹费心，做哥哥的真是感动。”
　　朱拓插不上话，但心里明白他二人不过是在斗嘴，不仅无半点恶意，更显得感情真挚。心中甚是羡慕，感慨道：“你二人感情真好，羡煞旁人。”
　　顾小楼瞥了一眼朱拓神色，心里暗叫糟糕。光顾着和韩破晓斗嘴，忘了她现在可是小王爷的意中人、心头好。他与马秀才是邻居，五年前韩破晓刚刚投靠马秀才的时候，二人常常玩在一起，平日里打打闹闹惯了。虽说是两小无猜，但有时却是较为亲密，不拘小节。他们自己心中无愧，却不知旁人看见了会怎么想。更何况这小王爷对韩破晓有意，情敌相见还不分外眼红？
　　于是赶忙道：“算不上好，算不上好。主要是韩妹妹心地善良，对谁都是一样好，一样关心。就说朱兄你上次被人偷袭，又为了护她受伤，韩妹妹心里别提有多感动了。自从我月前醒来，她每次来探我，都要与我分析很久究竟当日偷袭你的元凶是谁，唯恐有人再对朱兄你不利呢。”
　　朱拓闻言喜不自胜，忙转头望向韩破晓，道：“是么？”满是期待地望着她，就盼她能点个头什么的，以证实顾小楼所言。
　　韩破晓看看顾小楼，又看看朱拓，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顾小楼句句说得是实话，却怎么听来都有些暧昧。他一向鬼点子多，为了不中他的计，她还是以不变应万变，不出声为好。
　　顾小楼见她不作声，接着道：“是，当然是了。”他看向韩破晓道：“韩妹妹，你道我方才所言，可有半字虚言？”
　　韩破晓明知他说得是事实，却不想点头被他奸计得逞。于是依然不做任何反应。
　　顾小楼见朱拓望着韩破晓等她反应，只得继续自说自话道：“不说话即是默认。”随即笑眯眯地看向朱拓，道：“朱兄你也知道的，姑娘家总是害羞些。”
　　朱拓会意地点头，喜色满面。
　　“什么害——”韩破晓反倒忍无可忍，道。
　　“啊。”顾小楼及时抢断她的话，道：“朱兄，如此良辰名美景，依我看要出门不如趁早，迟些日头猛，逛起来怕是不能尽兴。”
　　韩破晓本来还想和顾小楼争论，此刻听得他们要出门玩，心中一喜，道：“你们要出门？我也要去。”
　　顾小楼正要出声拒绝，却被朱拓抢先。“多个人一起逛，更为有趣，顾兄以为如何？”
　　顾小楼见朱拓一脸喜色，忙附和道：“好，当然好。”
　　“那好，事不宜迟。”朱拓道：“我即刻吩咐下人准备早点，用完早饭我们就即刻出行。”
　　顾小楼笑道：“朱兄想得真是周到。”
　　三人刚要走去前厅，只见总管赵青犊匆匆跑来，道：“小王爷，澹台先生请小王爷去一去后花园，说是有要事。”
　　这世上除了父亲朱高琰之外，朱拓最敬重的人便是曾经以命救他，还教得他一身武功的澹台俊了。此刻他心中虽不情愿，却也不敢不去。
　　只得看向韩破晓和顾小楼。
　　顾小楼见他有些为难，会意地道：“朱兄既然有要事，出门之事不急于一时，择日再行就好。”
　　朱拓点点头，再看向韩破晓，见她虽然带笑，却有些掩饰不住的失望。朱拓当下心念一动，道：“难得风和日丽，不出门确实有些浪费，不如就由顾兄与破晓先行一步，我迟些再与二位会合，可好。”
　　“好啊。”韩破晓兴奋地脱口而出。
　　顾小楼虽然不想单独与韩破晓出门以免落人口实，却明白朱拓想博红颜一笑的心意，稍一思索，道：“也好。”
　　“不如就傍晚酉时，在城东‘全福楼’等。我派人去定位子，开上一席，贺一贺顾兄身体康复。”朱拓道。
　　在南京城最出名最贵的“全福楼”为他开一席？就算是沾了韩破晓的光，他也是有极了面子。顾小楼双眉一挑，心里乐得开花，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好，一言为定。”
　　“那就麻烦顾兄多多照顾破晓。”朱拓不放心地看看韩破晓道。
　　顾小楼道：“朱兄只管放心。”
　　朱拓又看了韩破晓一眼，见她因期待出门而满心欢喜，当下心中一暖，嘴角忍不住微扬，这才转身随赵青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