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江湖众生相 之 将军令》韩破晓

13、红缨枪（三）

　　众人寻声望去，惊叫的不是别人，正是马秀才带再来酒楼吃饭的小女孩。也正是今日连场打斗的导火线。
　　方才打斗实在激烈，再加上叱咤江湖的武林高手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大伙还真的忘了那穷秀才和小女孩。
　　而那小女孩怕也是因为打斗激烈，心里害怕得紧，便早已退到最远处的墙边蹲着，怀里抱着自己的绣花小布包。这小女孩手里有个绣花小布包么？之前倒是没人在意。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被长缨逼到墙边的麦药郎眼见就要撞上躲在墙角，一脸惊恐的小女孩。
　　众人心里一拎。
　　刀剑无眼，若是伤到这无辜的小女孩就糟了。
　　朱拓也因那一声惊呼看见了蹲在麦药郎身后不过两尺远的小女孩。她瑟缩一团，一脸惊恐。等等！脸！这张脸——
　　朱拓倏的双眼暴张，脸色大变，对着那小女孩叫道：“念儿。”
　　这一分神，手一松，就让麦药郎有了喘息之机。只见他猛地用力，抽出抵在胸前的左手，一掌拍向近在咫尺的朱拓。
　　这一掌，太近，太急，太准，朱拓根本避不开。更何况他分了神。
　　更何况所有人都以为麦药郎会用刀，用手中那柄攻无不克的宝刀。
　　可是他偏偏用了掌。
　　而且用了至阴至毒的一掌。
　　是的，这一掌掌力不重，却带剧毒。
　　众人心里一寒。
　　用毒可是他的看家本领。
　　麦药郎师出“五毒门”，他最擅长的不是刀剑拳脚，当然是用毒。
　　再看朱拓，身形疾退数步，嘴角溢出暗色的血液。胸口被击中的地方，将红色的衣衫上显出一个深黑的掌印。
　　“小王爷！”一旁观战的王知府见朱拓受伤，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朱拓却仿佛中了邪一般，不理会他的叫喊，也不理会自己的伤。他是中了掌，受了伤，中了毒，却一点连哼都不哼一声，整个人丝毫没有退避的意思，双眼直直地望着麦药郎身后蜷缩着的小女孩。
　　麦药郎眼见机不可失，右手挥刀就要冲朱拓砍过去。
　　却听“簌簌”两声，两支筷子分别击上他握刀的手和他手中握的刀。速度之快，用力之猛，不可小觑。
　　还有高手？众人四下里环视，想在这一班围观的食客中找出个高手来。
　　只见二楼落下一人，一身锦袍，体态瘦长，五官立体，眉间隐隐带着霸气。
　　飘落之时，动作轻盈，不疾不徐，速度始终平稳如一。双足仿佛踏在细绢或是云彩之上，飘逸犹如谪仙。
　　众人心下一阵疑惑，不知眼前这一位又是哪一路的高手，竟然能用两支筷子就挡住“药痴”的一招。
　　只见那人几步便走到朱拓身边，手中折扇一转，倏倏封了朱拓胸前几个要穴。转身看向麦药郎，面色平和地道：“请先生把解药交出来！”
　　“凭什么？”麦药郎冷哼道。
　　那人尚未开口，却听一旁吓倒面色惨白的王知府对麦药郎喝道：“大胆刁民，竟敢跟汉王爷这般说话，简直是不知死活。”
　　汉王爷？这人便是当今皇帝的二皇子，那个文武双全，最有朱棣当年风采的汉王朱高煦？
　　麦药郎叱道：“笑话！王爷怎了，就是皇帝老子自个儿来了，我也不怕。”
　　王知府急怒道：“混账！”
　　麦药郎突然朗笑道：“解药就没有，要命就一条。我就是死了，拉个小王爷作陪葬也划得来。”
　　“你，你，大逆不道。”王知府气得尖啸出声。“来人啊——”
　　话未说完就见朱高煦折扇一举，示意他住口。连忙乖乖退去一边。
　　只见朱高煦言语温和，道：“先生在江湖上也是有响当当的名声，何必与意气少年一般见识。况且小侄与先生并无愁怨，只不过年少气盛，喜欢抱打不平，管些闲事而已。先生眼下无缺无损，又何必非要取他性命呢。”
　　麦药郎闻言，打量起眼前这个说话温吞有礼、风采翩翩的王爷。若不是他方才小露一手功夫，真是很难看出他便是那个二十年前叱咤沙场，占扬州，过长江，单枪匹马为成祖皇帝直取南京城的猛将。
　　麦药郎心知，今日若是当真硬搏，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必然占不到好处。况且他今日来南京城意在诱出沈无涯，并不想平添事端。倒不如借此台阶，快快了结事情，以免再生枝节。
　　朱高煦见他面有动容之色，当即接着道：“况且我等也无意为难先生。先生若愿意交出解药，放过我侄儿一命，本王保证先生今日可全身而退，离开南京城。”
　　麦药郎指了指不远处的沈无涯道：“我不仅要走，还要带她一起。”
　　众人一怔，这不是光天化日之下，摆明了抢人么。
　　只听朱高煦仍是好脾气地道：“那是自然。既然这位姑娘与先生有相识之谊，带不带她走是先生的私事，先生说了算。”
　　众人心想，这王爷看起来的温吞和善，心肠却如此冷酷，为了救自己侄儿性命，竟然牺牲无辜百姓，正是——
　　但是毕竟势比人强，说话做主的是皇帝的儿子，等着被救的是皇帝的孙子，哪里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可以插得上话的，还是乖乖呆在一边，以免逞一时口舌之快，破坏了救小王爷的大事，反而惹来杀身之祸，就得不偿失了。
　　麦药郎满意地点头，自怀里摸出一粒药丸丢给朱高煦，道：“这一粒内服，保他三个时辰之内没有性命之忧。剩下外敷解药，等你的人保我出了南京城，我再给你。”
　　朱高煦连忙将药丸纳入朱拓口中，运气助他将药丸吞下。
　　再思索麦药郎的话，心想以自己的实力，不怕他倒时反悔，便点头说道：“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麦药郎接着道。
　　朱高煦道：“好，本王相信先生。”转身对王知府道：“王知府，命人护送先生出城，不容有失，否则本王唯你是问。”
　　说完，手中折扇看似不经意地甩了一甩。
　　王知府一额冷汗，连连称是，向朱高煦躬了躬身，便分派人手领着麦药郎和沈无涯离去。
　　“德福楼”二楼，一道身影紧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