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记》橙然然

1、红袖记

　　月影照兰芳，风痕送草香。旧琴识残谱，相伴春日长。
　　是为题记
　　夜静，先生未眠。灯影散落满室。宴披衣起身。见地上纸团数只，先生正挠头不已。先生近日正著一书，曰《孤鸿旧影》。现尚欠些许诗词曲调，先生未免着急，夜至深仍力补之。
　　宴移灯添墨，先生抬头一笑，道：“余老矣，些许诗词尚不能写。”宴笑，见纸上留空处欠一小诗，而全书宴已烂熟于心，观前后，微微一笑，将先生手中之笔轻轻提出，于留空处写道：
　　簌簌云中飞，款款水上游。雪映孤鸿影，似是故人来。
　　先生复轻吟一遍，笑道：“他人一看便知此乃夫人手笔，可。”伸手拿起桌上一茶盅，呷一口。茶凉透耳，味尚留七分清香。宴举灯，道：“睡吧。”先生将两笔轻放于盛水笔洗，拾起案上蒲扇，随夫人之卧房去。
　　灯影所照之处，皆木制书柜，摞书颇盛，整整齐齐，一尘不染。柜子左上一格，置一硬木描纹镶白玉方盒，盒面有金墨道：“粤琉璃岛岛主拜赠三窟斋夫妇于甲戌春暮。”盒中一石砚，其石采自南海仙岛，砚上雕鸟兽，栩栩如生。砚底刻此砚之来历，并“琉璃岛岛主”、“凤栖楼楼主”两朱色篆印。盒内还一琥珀杆西域狼毫笔，杆上黄金镀以“赐波斯公使及夫人”几字，又刻一行小字，“臣史洛达敬献琉璃岛仙子。”此物甚贵也。
　　柜旁墙上挂一枫木古琴，乃宴小姐之曾外祖母留传之物。琴线尚完好，音色动听依旧，枫木度过几世越发乌亮。宴小姐琴艺过人。只是今世上淫词艳曲者居多，阳春白雪者甚少耳。故宴小姐弹奏之曲鲜人闻之，懂之人益寡。盖宴小姐之忠实听众仅先生一人乎。纵然曲高和寡，亦流芳不落入俗野哉，物稀为贵。只是今世人不知此理者多，知此理而不敢为者亦多矣。
　　某日，先生外出归来，双手各持一白鹅。宴问其故，先生答：“此雌鹅乃余在湖边偶遇之，其翅微恙，而雄鹅不离不弃守之，余欲抱雌鹅回家疗伤，而雄鹅奋力搏翅，不放余归，其鸣声既愤怒又悲哀，余不忍，故双双带回。”宴笑，蹲下身轻拆开其翅，果见其左翅内插一两寸余长之刺，鲜血汩汩流出。宴见之亦不忍，从屋内取出创药，为之疗伤。而雄鹅见人不曾行歹，故不复哀鸣。过几日，雌鹅伤好，复能扑翅。先生笑道：“夫人呐，吃还是不吃？”宴知是顽话，笑而不答。
　　今日春风和煦，日光明媚，宴与先生各抱一鹅，送之当日湖边。白鹅夫妇感激其救命养护之恩，双双鸣叫示意，其声高昂。杜鹃啼翠林，锦鲤戏墨虾，芙蓉现水绿，桃花映山红。先生见宴眼角复出些许细纹，宴抬头见先生两鬓斑白了许多，两人复紧紧相偎于风中。

　　丙戌年春分于琉璃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