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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见梅凌垄吃力,陈璞也放缓了马驰速度。
      梅凌垄在马背上颠了一程,脸色更暗了,口中只顾着数落大郎的不是。
      陈璞策马顾其左右,并不多加言语。
      不多时,梅凌垄神色稍缓,弯腰将腿上束带又收紧了些,仍策马道,“再骑快些,挤得太难受。”
      陈璞方道,“不能再收了。”
      “不差这一点。我有数。”梅凌垄脸上面具未除,倒也看不出神色有异,倒是马匹被他控得有些不顺,不住的原地踱着步子。
      梅凌垄将缰绳一提,骂道,“畜生。老实点。”左臂上卷着的马鞭猛力一抽,于陈璞面前绝尘而去。
      陈璞知他平日极少不为此迁怒,实在无法忍受才会抱怨几句。这样,的确是得快些了。
      二人疾驰至山脚,梅凌垄去势稍顿,回旋片刻又将腰带一收,微微匍匐于马上,引马由小道向上。陈璞紧随其后,见梅凌垄前行渐缓,立时近身道,“再有一刻就该到了。在此地先缓缓?”
      梅凌垄便趴在了马背上,勉力道,“缓缓,是要缓缓。哎呦,小六郎,这事可别跟大郎说道。知道么?”
      陈璞没理他胡言乱语,策马在他右边停了下来,撩了下梅凌垄垂在一旁的右腿,哪料梅凌垄反手便打,“别动!”
      陈璞就应声松了手,谁料木肢打到马腹又惊了马,马身一颠,梅凌垄险些翻了下来。
      梅凌垄见休憩不成,只得又束马往前,沿途止不住的抱怨,“六郎你这不是害我嘛!你明知道……”
      陈璞见他尚有些精神,放心了一点,任由他数落,也不与他争辩。
      梅凌垄自觉无趣,怒而策马飞奔上山去了。
      院中丫鬟仆役见马匹驰入,躲闪不及,往后扑跌了几个。
      梅凌垄勉力收住了马势,却无力下马。思忖片刻才寻了处松软的地面直接往下滚。
      陈璞见状飞身过去扯住梅凌垄落势,梅凌垄险险在地上站住了,尤不忘回首道,“还是陈家六郎善解人意,比大郎好了百倍。”
      丫鬟闻言掩口而笑。
      梅凌垄横去一眼,丫鬟便拾起地上箩筐逃了。
      陈璞见梅凌垄只能扶墙倚左足站着,提着梅凌垄腰带往前点了几步,将梅凌垄带至床前,梅凌垄顺势一推,“刚夸过就这样,下回可不敢夸了。”
      梅凌垄似笑非笑,授意陈璞去多带些金创药回来。
      陈璞折身去了。
      梅凌垄见陈璞走远了,这才落了帷幔,又落了帐,仰面躺在床上休憩了片刻,不知从哪里摸出柄小刀把腿上束带一一割断了,见直接推推不动,卷了汗巾咬在了口中,挥掌猛力往前一拍,这才掉了下来。
      木肢落在塌板上发出重响,惊得原本在门外忙碌的小丫鬟立时进来道,“郎君什么事?”
      梅凌垄忙起身将人拒在帷幔之外道,“换身衣服,撞倒了东西。你是哪一房的丫鬟?”
      “就是郎君这一房。”
      “叫什么?”
      “秋蘅。”
      “怪名儿。谁起的?”
      “就是郎君起的。”小丫鬟先还有些警惕,见梅凌垄有空探究自己的名字才放下些心,“郎君有事么?秋蘅可为郎君去办。”
      梅凌垄见右腿夹破创口被这一推绽开更大,汩汩往外渗着污血,感觉却是木了,加上束缚得解,反觉得十分舒坦。只是身下床褥有些浸湿坐在上面不怎么舒坦,这才拿汗巾压在腿上道,“替我找两床干净的单子。我这床褥有些日子没睡了。得换。还有书案笔架右边有个瓶子也带进来。”
      秋蘅默念着把东西给梅凌垄抱来了。
      梅凌垄让她丢在了帐外,随口问,“大郎来过么?”
      “来过两回。”
      梅凌垄侧身坐在床上,挥手让她去看门,自己还是奋力扯着床单。
      不多时,秋蘅拦门声音响了起来,“三郎说了。不让人进。谁都不让。他没说许你进去。”
      梅凌垄不由有些头疼,也不知是谁来了,心想这小丫头倒是听话,朗声道,“谁?”
      陈璞没好气的回道,“还能是谁?东西你要不要了?”
      梅凌垄想起自己的确是忘了吩咐给陈璞破个例,见自己撕开床单效率太低,忙唤陈璞进来道,“东西先给我。给我撕开这个。”
      陈璞见其不似先前萎顿,也不管他怎么折腾,递了一角给梅凌垄捏着,“拿着。”就这样与梅凌垄一人拉住一头举剑三劈两劈,三下五除二就将布单都裂成了尺来宽的长布。
      梅凌垄叹道,“枉我费了那么大的力。早知道等你快些回来。”
      “大郎那边准备怎么回?”
      “你去告诉他。我没劲去了。”梅凌垄低声缓了缓,气力似乎也不足了,痛意上来了,他的眉头皱了皱,身子一松,目光似乎微微颤了颤,顿了片刻。“等等。”梅凌垄咬牙缓过了一阵,拔出陈璞的剑挑了张布单把倒在踏板上的腿盖住了,“六郎。去把这个丢给大郎面前。”
      “好。”
      “你举高了再丢。这样听见响。散了更好。对了,你就这么包着,里面都是脏血。别污了衣服。大郎要是问你就说……”梅凌垄挠挠头,“算了。你还是别说了。丢完了你就走。大郎不会问你什么的。有事他会来找我。”
      陈璞应声把木肢抱上了,展身纵了出去。
      梅凌垄自行卷着布巾压出了伤处血水,把金疮药铺在上面用裂好的布单裹紧了,休憩了一会养了点力气才爬起来换了干净的衣服。把秋蘅又叫了进来,“去找秋英和秋茗抬个火盆进来。你去打盆水。我要洗脸。”
      秋蘅喏喏应了,似大梦初醒,“三郎。你的脸。本来不是这模样。”
      梅凌垄捏了捏歪在一处的鼻子道,“这是假面。”
      秋蘅了然道,“这就是了。我说怎么这么丑了。三郎生得那般秀美,去山下是得戴上假面才安全。”
      梅凌垄不由笑了起来,“这秀美可不是什么好词。说那些小娘子尚可。这词谁教你的?”
      秋蘅到底年幼,被这梅凌垄这一逗就说不出话来了,红着脸借口要去找秋英飞也似的逃了。
      梅凌垄便在脸上捏了几把,把面具扯了下来。
      面皮遮盖,久不见天日,加之被梅大的劣质货凌虐了数日,梅凌垄的面色有点苍白。原先的秀美之中就多了少许病气,倒也不见得难看。
      梅凌垄扶杖立了起来,舒了口气,唤道,“东西呢?”
      秋英和秋茗忙应声将火盆抬进房中,梅凌垄拄杖将先前被血水泅湿的床褥被单都丢了进去,见陈璞回来,弯到一半的腰直了起来,招呼道,“烧了。”
      陈璞把床褥浇了些灯油四角点燃了,不多时就烧至灰烬,他见梅凌垄神色困倦,道,“东西我‘丢’给大郎了。”
      梅凌垄嗯了一声笑道,“行了。差劲是差劲了点。总比没有强,好歹还能走两步。谁让我上次伤了手,只能用大郎制的了。再怎么说,总好过处处仰仗着他人。”
      梅凌垄话语刚落。
      就见梅大砰的一声把门推开了,脸色铁青,望着梅凌垄。
      梅凌垄笑道,“大郎怎么来了?”要说梅凌垄耳力极佳,大郎近前怎会有不知之理。
      梅大见屋内烟雾缭绕,梅凌垄立于不远处,急忙近前道,“三郎。腿上有伤怎么还站在这儿。还不快去坐着。我这就去找人替你看诊。东西坏就坏了,下回找个巧匠。”
      “我自己就是。”梅凌垄指了指自己。
      见大郎近身,梅凌垄旋身避开,“东西送去不是去兴师问罪的。就是知会你一声,你的东西用了,现在也不能用了。我这腿比以前粗。你做还是用的少时的尺寸。东西和腿都挤坏了。你替我制一件也费了不少时日,况且还不擅长于此。坏也是迟早的事。”
      梅凌垄这酸劲,陈璞都有点倒牙。
      陈璞忍不住瞥了大郎一眼,果然大郎又是一脸的悔恨交加。
      大郎又说了些后悔不迭的话。
      梅凌垄嫌烦,假作体力不支把人推走了,扯着陈璞道,“你送去的时候大郎在做什么?”
      “正与家塾师傅商讨你下季的课业内容。”
      “这么说塾师也见到了咯?”
      “嗯。”
      “东西摔下去时什么模样?”
      “四分五裂。”陈璞看着梅凌垄,“有一处浸着血的恰好打在了塾师脚背上。”
      “好好好!”梅凌垄眉开眼笑道,“那老家伙一定腿都软了。大郎也是。”
      陈璞迟疑片刻,“三郎。方才你所说是不是当真心中所想?”
      “当然。”梅凌垄展颜笑道,“不过。这样也比二郎强。”
      ——
      陈璞抱着木肢闯入之时,梅大正与家塾大德拟着三郎下一季的书目。
      陈璞将怀中所抱之物举到半空,梅大见铺单之下滴下了几滴血水。
      陈璞漠声道,“三郎让把东西送来。”
      梅大缓缓站了起来,抬手欲接。
      陈璞松开手,粗笨的木肢落地,立时四分五裂。
      梅大脸色变了,问,“三郎呢?”
      “回来了。”陈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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