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幻》沉睡滴撒

1、再见旧时代

　　13岁，究竟应该是个什么样子，她抱着膝盖想了很久。一周前，她刚过完13岁生日，两天前，拿到了崭新的护额。

　　尘土飞扬的空地上，男孩子们推推搡搡地跑过来跑过去，放肆地挥霍着汗水和笑声，女孩子则三三两两地挽着胳膊结伴而行，仅仅是几句揶揄便就有人羞赧地涨红了脸。啊，看起来又要诞生一对情侣了。

　　无聊。

　　这样子的木叶真的没关系吗。

　　她伸了个懒腰，躺了下去，湛蓝的碧空中连朵可以供人消遣的云都没有，晴空万里，浅若游丝的微风里流动着火之国的干燥热意。偶尔一两只鸟雀飞过，于辽阔的天幕，不过是渺小到不值一提的黑点。

　　她觉得自己和那只鸟一般的渺小，不同的是，她本是只鹰，却被锁进了笼子里，退化成了一只鸟，在这个时代的鸟笼里。

　　“我们真的是忍者吗？看看这些家伙的样子，真让人受不了。”

　　“这叫和平，和平，和平，大家都可以好好活着，这可是老一辈人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你是不是活腻了，活腻了就去做几个A级S级的任务，听老爸说最近接任务接到手软啊。”房檐另一头的奈良鹿代翻了个身，不紧不慢地答道，“你要是还闲得慌，不如去砂隐的大沙漠里杀几匹狼玩玩。”

　　“喂，鹿代，你觉得你能超越鹿丸叔叔吗？”她突然认真地转了过来，逼人的目光定在鹿代身上。虽然不大自在，但鹿代还是回答了：“不能的吧，就我这种没有干劲的人，老爸也没什么干劲，不过该上的时候绝不会退缩的，我吧，还不到这种程度吧。”

　　“我也是，无论是医疗忍术，还是幻术体术，大概都是很难超过爸妈的吧。”她又躺了回去，“不说这个了，就是现在的S级任务也不过只是以前A级任务的水平，大多数都是不打紧的小任务。这样下去，还需要我们这些忍者吗。”

　　“真有这么一天的话，那也是一件好事。那将是一个平静的世界。”

　　她骨碌爬了起来，粗鲁地揪住鹿代的衣领，怒气冲冲：“你到底在说什么呀，忍者不存在了，那么我们生存的价值在哪儿呢，先祖们的血不就白流了吗，引以为傲的血继秘法还有什么意义呀。”杏眼圆睁，热血直往脑门上冲。

　　丸子头的少年依然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你好好想想吧，木叶建立的目的不就是让大家可以安居乐业地生活，孩子们可以健健康康地成长吗，你的先祖，那个宇智波斑挑起四战的目的，说穿了，不也是想要得到永远的和平吗。宇智波，力量是要用来保护大家的，当大家都好好的时候，力量是没有用的呀。”

　　她不禁语塞，越是想要找出说法来驳斥，思绪就越是混乱，只得很不威风地松手，狠狠瞪了一眼，愤愤跳下屋檐匆匆离去。

　　回到家，偌大的房间里单单她一人，家里人都出任务去了。于是闲来无事，她独自一人随性逛了起来。

　　由于男主人的坚持，一家子仍然住在宇智波家的老宅里，无数条小街小巷，无数间房，还有处处显目的团扇图案，偏僻处的暗红血迹暗示了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惨剧。老宅就像探宝的迷宫乐园吸引着她，小时候她经常到处乱跑，迷路过很多次，每次最后都是爸爸找到哇哇大哭的她，把她背回三个人居住的地方。

　　走着走着，她步入了一片之前从未涉足过的地方。

　　再往前走，眼前，当季的樱花正是满开，盛大的花势仿若闪光的河流随枝垂下，几近委地，投下深深浅浅的花影，暖暖的清风拂过，临近的檐廊下便铺满了粉白的柔嫩花瓣，淡雅的香气幽幽弥散开来。在这一片如诗如画的景中，樱树下的清俊少年侧身而立，“早上好。”又是一阵的风，簌簌落下的漫天花雨里，他静静对着她微笑，模糊而温柔。

　　“唔，早上好。”她迟疑地应和道。

　　“你看起心事重重的样子，愿意和我说说吗？”少年走了过来，大哥哥似的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发间沾上的花瓣便就从他的指尖飘落。

　　“对于你来说，忍者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呢，如果是你的话，一定是清楚这个答案的吧。”少女渴求眼神里流露出了不安困惑，而黑发的少年淡然笑了笑，嘴角的弧度清浅柔和：“你今天多大了？”

　　完全不明白问题的用意，她还是照实回答了。“13。”

　　“这里发生过的事情，你都知道的吧。”

　　“知道。”她急急答道，少年仍然友好地注视着她，她是急切的，少年却是与世无争的悠闲气派，素朴的单薄衣衫衣锯蹁跹，眸光沉静，漆黑的发柔顺地搭在肩头。。

　　少年仰起头，灿烂的阳光洒满了他的脸颊，勾勒出独属于少年人的轮廓线条，他微微眯起眼，享受着融融春意。“那么，你没必要问我这个问题的。”

　　话音刚落，少女已然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怎么……这么说呢……”，她茫然无措，期盼有人可以指出一条道路，然而这个人不会是背负了太多沉重故事的爸爸，也不可能是在平静岁月里逐渐湎于安宁的妈妈，她需要一个人，一个目光锐利到足够洞穿世事纷纭，却又可以云淡风轻安慰她没事的人。达到这两点的人，就在她的面前，而这个人竟然告诉她，她不需要开口这么问的。她有些糊涂了。

　　“我也是到了这几年，才慢慢明白过来的。忍者，也是人，有思想的普通人。你13岁了，这个问题的答案要你自己去思考。”

　　他收敛起面容，偏过头来正视着少女，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吧，正是因为知道我是谁，才问我的吧。可是时代已经变了，上一个时代的人是没有资格教导你走向何方的。”

　　“如果有一天不需要忍者了，忍者不存在了，也没有关系吗？”她的声音有些发颤，老实说她很害怕，实在是无法想象出没有了忍者的木叶会变成怎么样，不是忍者了的自己会变成怎么样，13年间，一只苦无，一把飞镖，一卷秘术卷轴，几乎就是她的全部，她除了忍术，还有剩下些什么呢。

　　“当这个时代不需要忍者的时候，忍者自然就不会存在了，”少年颔首，低沉的声音显得清冷而带着凌冽寒气，就像，当时代不需要宇智波一族的时候，宇智波便消失了。

　　她面色煞白地呆呆立在那儿，这个人竟然说，忍者于这个世界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拥有强大瞳力的宇智波一族也是，在时代运行的法则中，同样的不堪一击，诚然对方所言不假，她到底一时间难以接受。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以后会接受的。”这孩子也和族里的人一样，死心眼，可说起来，自己何尝不也曾是死心眼的人吗。一味想着为对方好，却忘了对方也是有思想会动的人。

　　“我，真的可以做到吗？”少女黯然地盯着地面。她还太年轻，太青涩，对自己的器量也尚一知半解，然而她拳头紧握，面色凝重。会的，她当然会做到的，宇智波的骄傲怎么会仅是忍术呢。

　　少年握住了她冰冷的手，“想要脱离上一个时代的话，第一步，就请先打破这个幻术吧，这个上一个时代的幻术。”他握着少女的手，引导着少女用自己的手，从自己的忍具包里摸出了苦无，“来吧，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柔柔的目光如同这繁花春色里的旭日流光。

　　少女动作依旧有些迟缓，她怔怔地问道：“你难道不想知道这个时代的事情吗？”在少年的帮助下，苦无距离少年又近了一些。

　　“不用了，你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一切都很好。”少年回头，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身后的屋子和庭院，昔日里，他曾依着檐廊下的柱子阖眼休憩，还是个孩子的佐助总是把他摇醒，吵着闹着要学新忍术，一旁的母亲浅笑着唤两人进来吃饭。日子温暖又悠长。

　　他对着屋子笑了起来，白净的面容衬着了弯弯的眉眼，说不出来的俊秀好看。

　　“这儿是我和佐助以前的家，我离开之前不放心才布下了这个幻术，结果佐助再也没有踏入这个院子，我本以为这个幻术没有用了，想不到竟然会遇到你，佐助的女儿。能看到你长大成人，我很高兴。”

　　“尽管是你13岁时布下的幻术，能见到你，我也很高兴。”她闭上双眼，狠下心来，是啊，她是骄傲的宇智波佐助的女儿，如果这点事，都做不到的话，永远也不能超越宇智波佐助。近一点，再近一点，她听见金属刺进肌体的声音，终于凭借自己这双手，做到了。

　　就在她睁开眼的那个瞬间，世界一下子失去了光彩，徒剩下惨淡的一片白，数量巨大的黑色羽毛一齐飞舞着升向高空，卷起的狂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耳畔无数只乌鸦嘈杂的嘎嘎叫声喧嚣着，然后声音和羽毛离她越来越远，直至消失。等到平静下来，此处不过是杂草丛生的废弃院子，院中的樱树早已是枯木。

　　再见，鼬。

　　再见，旧时代。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