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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了却君王身前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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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短短的半月,秋宴的余韵还未散去,京都还沉浸在要迎来太子大婚的盛事中,噩耗就突然降临在红色的高墙之内,当今圣上今早被宫人发觉,晕厥在雉妃的雪白的肚皮上,至今昏迷不醒,生死未卜。坊间都道:“真真是醉死温柔乡里,不要白云乡。”
宫内人人自危,神思忧虑,雉妃自知脱不了干系,早就用一袭白绫了结在横梁之上,静静地死在自己宫内,宫女太监皆是一应赐死。
那狗头仙师也是找个间隙遁隐去了,寻不见踪影,未央宫内,宫人神情惶惶,皆是神不守舍,太医们进进出出,汤药是不不能停,可个个都是摇着头出来,皆是不敢胡乱觐言。
皇上已是汤药不进,气是进的少出的多,大抵是不中用了,宫内一切物件早就妥善的备着的,预办后事。
边疆近日又战事不停,连了几日,驿兵昼夜趱行,快马加鞭,送书柬至京都,怎料朝堂无人可以做主,各党派分庭抗礼,相持不下,朝堂上无法子,遂只好中立,拥护太子监国,皇子李谦辅之。
那些在各自封地的王爷们,前几年就听闻陛下身子不爽利,皇后死后,陛下与太子之间又生了嫌隙。王爷们本想借着探望之名,好巴巴的赶着回京都,伺机而动。
遂又听闻近些个日子,太子每日陪伴皇上左右,大小事物,细具事必躬亲,不假借他手,再不复往昔乖戾模样,在坊间赢得孝顺之美名。皇帝心下虽不喜,但因着太子来日作为挑不出半分错,面上也无他言。
又听探子密报,陛下不知从哪寻得一世外高人,吃了些灵丹妙药,身体竟是大好些,众王爷们一个个心怀鬼胎,本想等一个月后,太子大婚,好回京探听些消息,再作打算,遂就放松警惕。
现在突然接到消息,着实被打着个手足无措,奈何王爷的封地大都离京城路途遥远,舟车劳顿,怕是不用大半月是到不了,就是到了也只怕等着自己的是丧礼了。
四更天,空旷的街上回响着一快三慢“咚——咚!咚!咚“的打更声,一只训练有素的队伍趁着夜色遮天,悄悄地入了京。
宋稽院屋内,只在外间留一个守夜的小丫鬟,素日里是个睡眠是极浅的,一点风吹草动就被惊醒,顾被留在主子身边伺候左右,主子倘若是半夜咳醒,有点吩咐,也好有个端茶递水的。
那呼呼的厉风夹杂着北方特有的黄土味吹开个宋稽房屋的房门,丫鬟眯细着眼,忙披了件外套,匆匆下了床来关好门栓,又听见外头野猫叫唤不停,好生奇怪,停顿地左右张望一会,转身就被来人批晕在地。
那人穿着深色的盔甲,看不清容貌,只觉得身线硬朗。
那人肩上扛着丫鬟将其送回,又在外间逗留会子,瞧了眼白玉圆桌上宋稽留下的零散的笔记,又瞧着些眼熟的小物件,似怀念似感慨,万千思绪道不明说不清。
遂又静悄悄的拂起层层青色的帐幔,敏捷的捕捉到空气里还带着丝丝,不容易察觉的自己最熟知的血腥味。见屋外还未是初冬,自己并不甚冷,可屋内早已备着暖炉。
宋稽全身裹在被子里,侧躺着缩成一团,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温润的侧脸朝外,枕着白玉枕,映着乌黑的发丝,月光透过竹篾纸散进来,不急不缓的雕琢着那清秀的眉眼。
那人一寸寸打量着宋稽,从发丝直到没入棉被里的雪白的脖颈,目光又停留在宋稽薄薄的毫无血色,微张的双唇上。
那人刚想靠近,见宋稽突然喃喃自语,懒散地转个身,只留个瘦弱地背影给自己,那些个棉被皆是被踹开了,露出白皙的脚踝来。
那人确信宋稽依旧在睡梦中,搓了下手上的灰,上前快速的将宋稽的脚塞回被褥,又忍不住摸了一把,心下觉得细腻极了,复替宋稽拉上被子,在胸口处捻了下被子,弄完,得意洋洋地忙退开数步。
那人只站在远处细细看了看宋稽,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屋外野猫叫了三声又三声,那人才醒过神来。轻轻说了句什么,就磨去一切痕迹静悄悄地离开了。
月色从床头移到屋内的案几上,外间还有隐隐约约传来丫鬟的浓厚的呼吸声,一深一浅,在静默的黑夜中,只有月色捕捉在雕花床上的俊秀人儿,忽然面色复杂的睁开漆黑的双眼,哪有什么困意。
宋稽因身子不爽快,来日一直昏昏在睡,不时会醒来。
宋稽被那股炙热目光看的脸上直烧,幸好月色淡,瞧不见颜色,就无奈地转了个身,好将那人打发走,可是转了身子,仍然觉得背上死死地黏住了一道目光,直把自己的瘦小的脊梁戳出个大洞来,好不容易等人走了,四周悄然无声。
宋稽觉得自己耳边依旧残留着来人的那句炽烈的轻叹声
“宋小鸡,我回来了。”
宋稽阖着眼,终是久久不寐。
等第一束晨曦照进未央宫的白玉砖上,门上铜环声震响,那道威严的,钉着八十一颗钉子的雕花大门,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中缓缓地被推开了,只见太子一人神色悲恸,脸色异常苍白,带着哭腔强装镇定的走了出来。女眷在殿外已跪了乌压压一地,就等着太子回话。
“父皇,走了。”太子魂不附体,神色憔悴,眼下一片青色,像是要随时晕厥的模样,太监忙上前搀扶着。
那个太监立马机敏地对众人高声宣读“皇上。。。。。。。驾崩了。吾皇。。。。。。驾崩了!。”尖锐的声音惊飞了一群梨花数上停靠的鸟无数。
宫内连扣四下门,皆是丧音,霎时宫内犹如地动山摇,娘娘宫女们哭做一团,哭的梨花带泪,恨不得立刻随了先帝去。
太监的悲鸣声路过抄手游廊,路过太液池,路过花房,路过前朝,一下子在宫中各个角落蔓延开了,宫内皆是声嘶力竭的悲鸣声。
太子挺直着背,大步流星的在宫内行走,后面带着一干太监刚到养心殿,殿外皆是焦急等待的几个大臣,大臣皆是在梦中被丫鬟小厮推醒,才听闻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往宫内,在宫外匆匆理了衣服就在养心殿外等候。
眼尖的发现太子一行的踪影,在养心殿外斗胆的拦住太子。
“微臣斗胆询问陛下,陛下可有留下什么遗诏。。。。。。”一素服的大臣向前一步,一上来就质问太子。
遂不防然,话音未落,那左侧的侍卫就是一刀夺了他命,鲜红血溅了一地,那侍卫将刀收回刀鞘内,立马跪在地上,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那些随行的大臣面上皆是骇色,遂低头不敢多问一句,唯太子视若无睹,神情自若。
“礼部侍郎,忠心护主,听闻先帝病逝,遂触柱而死,此等壮举,可歌可泣,赐忠勇之名,特赏家中眷属。”太监见状,机敏地高声宣读,两旁侍卫皆是范将军手下,无一人有异议,皆是高声回应,气势磅托,这未央宫怕是早就在一天内换了主子。
“太子顺应天命,继承大统。”大臣皆知宫内早就被人控制,自己大势已去,不要做无谓地挣扎,就只有乖乖顺服的份,转风使舵,遂接二连三地跪了下来。
卯时三刻,京都上下皆是陛下驾崩,各寺庙宫观,各敲钟五万下。
宫人将灵柩运回祠堂,宫人挂幔,点灯,添香。新帝李骜守灵数日,茶饭不思。数日过后,只听一棒锣鸣,文武官员们同王公贵族一起吊唁,做了三跪九叩之礼,边上的官员们时不时地提高嗓门号啕大哭,声震苍天。礼部大臣们往地下泼洒了大杯的白酒,同时在京都的后门的凤凰山附近烧了大量的冥器冥钱,以至于京都上空黑烟缭绕,乌烟瘴气。
送往陵墓的路上,百姓见宫人像压地银山般从围墙内行来,宫人举着哭丧棒,沿街撒冥币,路上彩棚高搭,开设筵席,据是各家路祭。
十六皇子李谦的院子刚刚被大臣洗礼,宫人忙着整理茶具摆设,墙上皆是皇子的墨宝,屋内还充斥着阵阵的墨香,紫檀木柜上皆是摆放各种前朝书籍,帝皇传记,游历杂记。里间装饰素雅简单,细致不奢,似主人低调极了。
“把门窗关了,不见外人,烦死了,这些大臣吵得人睡不安生。”那少年嘟着嘴,脱了外衣,踢了鞋子,立马钻进被窝,还是孩子心气,睡不饱就顾不得平日乖巧,呼呼地睡觉去了。
皇子身边的老嬷嬷连连摇头,叹皇子年幼无知,怎知道其中利害关系,让太子白白得了便宜。
李谦一个人窝在绣花被套里,听外间宫女吊唁。细想大臣来时,那些个护送的侍卫的情形,心里哀道。
“没用的,太迟了。”
约莫过了一月,范家军战事告捷,班师回朝,百姓夹道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