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潇湘》黎兰若

11、只是一缕孤魂

　　叶琳被莫名传来的木鱼声扰的心烦意乱，而一旁的叶洛却仿若未闻，叶琳问，“这木鱼声好像是从祠堂那边传过来的？”

　　“对啊，夫人常年居住在祠堂，为小姐你祈福安康呢。”叶洛朝祠堂的方向敬重的看了一眼，“要不我们过去看看夫人？小姐你回来以后都还没有去过祠堂看夫人呢，夫人她一定很想你的。”

　　原来是她这具身体的母亲，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去看她，肯定也只会让老人家伤心吧。一边的叶洛催促道，“老爷要是知道了我们是因为去看了夫人才回去晚了，一定不会责怪阿洛的，小姐，我们去看看夫人好不好，夫人整天呆在祠堂里也怪可怜的。”

　　“她为什么要一直呆在祠堂里？”

　　“叶洛也不知道，好像从阿洛进府，夫人她就一直呆在祠堂中从未出来过，每次都是小姐自己去找夫人的，夫人和小姐的感情极好，每次去小姐都会陪上夫人一整天，才会离开。”

　　叶琳心里总觉得奇怪，一个人长年呆在封闭的房子中闭门不出，会是出于什么原因呢？她说不好，叹了口气作罢，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去吧。”

　　“好嘞。”叶琳推着叶洛慢慢走向后面那一排房子，黑暗渐渐笼罩了下来，祠堂的门檐上渐渐升起两个白色的灯笼，周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沉重气氛，门闷吱一声被推开，里面挂满了白色的布幔，被风吹轻轻带起，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叶琳回头看阿洛，她显然也有点经不住，吓得缩着脖子四处张望。叶琳也有些害怕，听着越来越近的木鱼声，叶琳催着身后的叶洛道，“走快些。”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叶琳为了给自己壮胆，心里喃喃念道。

　　最后一层白纱被风吹开，露出一个跪坐在蒲团上，手持小木锤敲打着木鱼的妇人，她背形消瘦，穿着简单，头发松松的挽起插上一根檀木簪，袖摆随着敲打木鱼的手上下摆动，一阵风吹来，叶琳缩了缩脖子唤道，“母亲，我来看你了。”

　　夫人听到声音后慢慢的回过头，这一回头，可着实吓坏了叶琳和叶洛二人，只见叶洛一声大叫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一个不稳摔倒在了地上，手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再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叶琳的额角也冒出了豆大的汗滴，后背濡湿一片，但她依旧坐着没动，不是不想跑，而是她的腿有伤，没人扶的话根本站不起来。

　　那妇人缓缓站了起来，只见她惨白半边脸上，从眉角到下颔处十分骇然淌着一道狰狞又丑陋的伤疤，像是蜈蚣的百脚，紧紧的抓在那半边脸上，妇人的一只眼睛被白蜡覆盖，紧紧的粘在皱巴巴脸皮上，这副模样，任谁看见，都会心生厌恶和寒意的吧。

　　叶琳定定的看着走过来的妇人，极力压制着内心翻涌而出的恶心感，又慢慢唤道，“多日不来看望母亲，母亲可还好？”

　　“你口中叫我母亲？为何却这么怕我？”那妇人幽幽开口，嗓音道不是很难听，稍微缓解了一下叶琳紧绷的神经。

　　“回母亲，前几日我从马上摔了下来，摔……”那位夫人突然倾身下来，双手按住了木椅的两个扶手，紧紧的盯着叶琳的眼睛，像是再看她有没有说谎一下，被这样一张脸直直的盯着，叶琳确实有些说不下去。

　　妇人继续道，“听说你从马上摔了下来失忆了，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记得了？”

　　“是。”叶琳咽了口唾沫，心惊胆战的道。

　　妇人摸了摸自己被毁的那半边脸，“我这半张脸，是在生你的那年，碰巧你爹出海谈生意去了，我们被仇家寻仇所毁的，我以为我这脸毁的值，至少我保住了我还未出生的孩子。”说到这妇人似乎笑了一下，似乎回忆起什么快乐的往事。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孩子出生后，长得极为漂亮，大家都说她是遗传了我的美貌，我原本害怕这孩子见到我这样丑陋的母亲，会被吓哭，不想她却对我笑了一下，果然，这就是母女亲情。”她说的很轻，像是讲述，又像是在倾述。

　　“对不起，母亲。”叶琳感到痛惜，可她毕竟不是那位妇人的女儿，也说不出什么贴心的话。

　　妇人回头看了叶琳一眼，“我在这个鬼地方待了足有七八年，在我感觉自己都快要忘记阳光照在身体上的感觉的时候，湘儿她也已经慢慢长大了，可她从不嫌弃我容貌，还请人帮我做了一个斗笠，偶尔带我出去晒太阳，或者赏花吹风。”

　　叶琳惭愧的低下头，刚才她的反应确实过分了，纵然这位妇人的容貌被毁，她也还是自己这所肉身的亲生母亲，可以说没有她的话，叶琳根本无法捡回一条命。

　　妇人突然伸出一只手捏住了叶琳的下巴，然后高高抬起，迫使她和自己对视，“你不是我的女儿？你是谁？”

　　这句话无疑将叶琳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她最害怕被人发现的事情，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戳破了。叶琳挣扎着想说着什么，“我的女儿她和我同脉相连，她绝对不会嫌弃我的容貌，你是谁？快说你是谁？”妇人十指握成爪状，猛地掐上了叶琳的脖子。

　　妇人的力气之大，叶琳被卡的呼吸困难，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坐在地上的叶洛看到这一幕吓得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去扯妇人的胳膊，哭着喊道，“夫人，她是小姐啊，她真的是小姐，您不能伤害小姐，她可是您的亲女儿啊……”

　　妇人抽出一只胳膊将叶洛甩出好几米远，瞪着一只独眼冲着她恶狠狠的喊，“滚！”

　　门外传来一片嘈杂声，像是有人在喊大小姐之类的，阿洛从地上爬起来后拔腿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大喊，“小姐在这！小姐在这！夫人要杀小姐啦！快来人啊！”

　　下人们听到阿洛的惨叫都慢慢朝这边寻来，带头的是府中的管家，他拨开站在门边上的叶洛就朝里面冲去，看到是夫人正双手死死的掐住小姐的脖子，急忙上前将妇人用力扯开，叶琳已经因窒息晕了过去，管家急的直跺脚，“夫人啊，她真的是小姐，你怎么能杀了小姐呢？”

　　随后赶来的叶老爷看到这一幕差点没昏死过去，他宠到心底里的宝贝女儿倒在椅子上奄奄一息，本来一心向佛的夫人突然疯了似的要杀了自己的亲身女儿，这让他如何不吃惊难过，叶老上前抱住了发狂的妇人，口中喃喃，“她是我们的女儿啊，你不是最爱她了吗？怎么能舍得伤害她？”

　　“她不是！”妇人挣脱了束缚大吼，“你忘了我一生信佛，她是个什么东西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她不是我们的女儿，她是个恶灵，早就该死的恶灵，她霸占了湘儿的身体，蚕食着湘儿的灵魂，她是恶灵，老爷，快抓住她，快！”妇人歇斯底里的吼叫着，但无人相信，也无人敢信。

　　老爷子挥手，“快去请大夫！将小姐送回房中，快!”底下的人一阵慌乱后，七手八脚的将叶琳送回了房中，偌大的祠堂中，就剩下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的妇人和抱着她一脸痛苦的叶老，还有站在一旁紧锁着眉静静看着这一切的管家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