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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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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石镇是一处美丽平静的地方,草长莺飞,青树翠蔓,清丽的江水怀抱着方整排布的青屋房舍群。
空荡荡的兵器店。
琳琅满目的各路兵器展列于墻壁上,一长发的俊青年眼神迷醉,看着银光闪闪的长剑,心里想着是如何仗剑除魔,闯荡江湖。
“咳哼……天安,钱攒足了么?”
后头传来咳嗽声,天安回头,兵器铺的胖老板正站在身后,眼神里有一丝嘲讽。
“老刘,先缓缓成吗?我一定会买下那把乌阳剑。”天安恳求道。
“少来,若不是原先看你家境殷实,买得起,我才等到此刻。如今,你仍拿不出钱,那也怪不得我。”刘老板推开天安,“等下有贵客来看剑,你就不要碍事了。”
“等等……我一定会筹够钱的。”
“别拉拉扯扯,既然你爹娘不准你练武,那就安下心来回去把家里的养殖场发扬光大,再来买其他更好的剑。”
“别啊……我求求你了。”天安抓住了刘老板的脚踝。
灵动的眸子像清凉的秋水,两道小瀑布似的秀发倾泻在刀削似的香肩上,美得异乎寻常。一位约摸十六岁的少女,身着银色连衫,白皙的皮肤皓然有光。她站在门口,疑惑地看着一胖一少在地上滚打。
“请问,刘老板在吗?”
“已死……”天安搭话道。
“云蝶小姐,我在此,在此。”刘老板好容易挣脱开天安的手,气喘吁吁地走到少女面前。
“乌阳剑呢?”云蝶伸出柔荑,向刘老板索要。
“我这就去拿来。”刘老板忙不迭走入库房,他不忘瞪了天安一眼。
“哟,哪家的千金?”天安躺在地上,不满地打量眼前美丽的女孩儿。
“云府。”云蝶对眼前的年轻男子很有好感,他剑眉星目,英扬爽朗的样子像极了自己的哥哥,只不过哥哥不会像天安那样躺在地上跟陌生人说话。
“你不起来?地上脏。”云蝶皱眉看地上的泥渍。
天安双手一撑地,双脚顿地,腰部一使劲竟仰起身体,站立起来。“好厉害,你会武功?”云蝶笑道。“那当然,本大侠每天勤学苦练,什么蜀山剑法、峨眉剑法根本不在话下。”天安用手撩正额头的刘海,一脸自信。
“吹,你就使劲吹。三脚猫玩意儿……”刘老板刚巧听到天安大放厥词。他从库房门里走出来,手里捧着一长柱铁盒,精巧的浮雕绘于铁漆上,可见盒内物之贵重。
天安目不转睛地看刘老板手里的盒子,铁盒里头是自己从一年前就梦寐以求的宝剑。刘老板将铁盒置于木桌上,将铁扣解开,当铁盒被打开一刹那,原本盈亮的铁铺似乎暗沉了几分,三尺剑身遍体乌黑,光似乎害怕附着其上,乌阳剑,果真是足以蔽日。
“好奇特的剑……”云蝶赞叹道,她握住剑柄,举剑端详,感受到清凉之意,如孤山清溪,妙不可言。
天安神色沮丧,他连剑都不曾摸过,这一年日思夜想,只为成为这把剑的主人。现在,却被眼前的漂亮丫头轻易得去。
“不会用剑的人,岂不浪费了好剑?”天安嘟囔道。
刘老板听到这句话,冷笑道“你懂什么?云蝶小姐她……”
“刘老板。”云蝶掐了他的话,她走到天安的面前,把剑横举于天安面前,“这位公子,请你帮我试一下此剑之威。”
天安看她眼神真挚,不似嘲讽,便接住了乌阳剑,清凉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那行吧,勉强答应你。”天安笑着,抚摸光滑的剑身,“叮”的一声,他轻弹了一下。
“放下你的脏手,赶紧试剑。”刘老板嫌弃道。
“嗖!”长剑出手,天安步走似风,他的白色衣衫和乌阳剑形成鲜明对比,横削、后刺、下劈……天安激荡全身真气,全身随着剑的挥舞而随行随动,说不出的洒脱。他兀然轻叱一声,两指竖起,迅速画出法印,乌阳剑突然变成三柄,三把黑剑如同泼墨般笔走龙蛇,在空中画下美丽的轨迹。但天安后退一步,脸上显出吃力表情。空中的乌阳剑颤抖着,挣脱了控制,竟笔直射向天安!
天安还没做出反应,却见一道倩影在窗外明光的照耀下,如飞掠江面的剪影,灵巧地追上乌阳剑,白色的手握住黑色的剑,乌阳剑竟嗡嗡震鸣,似受到感应。十八把剑就此呈现在天安的眼里,那名窈窕女子舒展手臂,一道道金字符隶浮现在虚空中,十八剑在空中会聚,形成流动的阴阳鱼图。
刘老板赞许地点头:“不错,不错。”
剑芒逐渐消散,天安仍错愕于方才的情景,云蝶的一招一式充斥脑海,久久不能忘怀。
“你的三才剑气还不错呢。”云蝶看到天安尴尬而僵硬的表情,心中不忍,便出言劝慰。
刘老板捋着胡子,从后头走上来,不满地瞪了眼天安:“小子技不如人,受点教训也是好的,若非方才口出狂言……”“好啦,刘老板。剑我就拿走了。”云蝶转身把剑放进剑盒,离开了兵器铺。
惭愧惭愧……天安摇摇头,刚欲迈过门槛,突然听到刘老板在后头说道:“你还不追上去?”
“什么?”天安疑惑转过头。
“云蝶小姐是云府府主云道天的小女儿,身份尊贵。她之所以要这柄剑,只因为云道天的拜把兄弟金涛五十大寿将至。金涛对云道天的子女都很爱护关心,特别是云蝶。”
“这有什么关系?”
“真笨,你家的纯阳剑剑鞘呢?那可是好东西。”
“对啊……”天安点头道,爹娘总说太祖留下的纯阳剑多么厉害,可谓号令江湖无人不从。这剑鞘么,只怕也不差。
“谢谢啦。”天安夺门而出。刘老板眼里闪过善良的笑意,“这臭小子。”
云蝶款款行走的背影在喧闹的街中很好认,天安赶忙追上去。转眼云蝶便在眼前,天安手伸上前,刚想拍云蝶的肩,突然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天安的无名指一掰,痛得他面色一变,还未出声,另一只手抓住天安的手掌,向前一甩,“啊!”天安惨叫一声,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度最终摔在地上。
云蝶拍了拍手,走上前,想要看看是哪个登徒子想要轻薄自己,当见到天安因摔到屁股和手指的剧痛而痛苦的神情,她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扶起天安,“对不住啊,我以为是……”天安踉跄后退,似是遇到瘟神,“你别过来啊,我怕了你。”云蝶看他的样子,忍俊不禁,她柔声说道:“你找我做甚?”天安揉了揉屁股,说出来意:“我有纯阳剑的剑鞘,你要不要…”
“太好了,我正缺剑鞘呢。”
“你同意了?”天安惊喜地看着她。
云蝶觉得他的反应有点奇怪,不过她点了点头,“嗯。”
“你的乌阳剑呢?”天安看云蝶空着手。
“在刚才的地方呢,方才为了出手,就特意放在地上。”
“…………”
云蝶返身走回,发现原本竖立在地面上的铁盒不翼而飞,她疑惑道:“怎么不见了?”天安赶紧跑上前,他四周环顾,搜寻铁盒的身影。忽然,眼尖的他见远处一道黑影跃走于此起彼伏的房顶,甚是可疑,“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天安向黑影的方向赶去,心里打着小算盘:“要是没有,那便罢了,要真找回来了,我也说没找到,哈哈……”
天安翻身攀上梧桐树,脚踮着枝干轻轻一跃,纵上一处院墙,再飞上屋顶,这下他看清了黑影的行走轨迹。那是名黑衣人,背上系着铁盒,他跳入了一巷道,就此不见。
“小贼哪里逃?”天安在屋顶黑瓦上飞跃,他动如脱兔,才一瞬便来到黑衣人方才下落的地方。身处深巷交叉口,他发现周围巷道都没人。“嗖!”一道黑影慌张地从前方的十字口跑过。天安大喜,脚一蹬地,身形陡变,便已飞临黑衣人的头顶,他举掌刚要打,忽听得惊呼声从耳边传来,天安望向侧面,一张熟悉的脸抢入视线,只闻头发的沁人花香在鼻尖掠过,然后一个柔软的身体便撞入了怀里,天安猝不及防,从空中坠落跌到了地上。
“好痛!”天安感觉屁股欲裂,原先受伤的地方再次受到重创,还没回过神,一只素手又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云蝶挣脱出天安的怀里,她满面羞红,美目怒瞪着天安。
天安欲哭无泪,他的身躯多处受创,屁股仍酸麻得站不起来,他带着哭腔对云蝶说:“我说小姐啊,你老打我干什么?”云蝶跺脚恼道:“你这登徒子,我差点就要抓到小贼。你偏来惹事,这下他倒不见踪影了。”天安挣扎着站起来,他眯眼远眺黑衣人逃走的方向,若有所思。云蝶看他发呆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扭头便走。
转过几条巷口,黑衣人终于慢下来。他在狭长的巷道小心行走,贴着墙壁,步履轻慢。“咻!”一颗石子破空而来,黑衣人身形一顿,任凭石子落在前面地上。
“好你个江子流,偷东西偷到本大侠头上。”屋顶上,一位身着白衫、长发飘逸的男子临风而立,手里捏着几颗石子。
黑衣人摘下面罩,露出黎黑消瘦的脸,岁月在他的额头留下几道深深浅浅的皱纹,他冷哼一声,道:“怎么,才离开几年,就不认我这个师傅了。师傅可只为混口饱饭吃,你就闪一边去。”
天安飞落于地,眉毛上挑,揶揄道:“师傅?那岂不是得要我供着伺候着?你还记得当年教我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西门吹雪剑法,亦或是妙手空空?还不是人家刘老板厉害,真人不露相,甩了招三才剑气,厉害得紧。”
江子流的脸色逐渐阴沉,当年他落魄于此,迫于生计,便忽悠一群孩童少年,教他们三脚猫功夫,这里面自然包括天安,天安甚至一度拜他为师。孰料兵器铺老板刘宾经过,便把自己偷窃犯科进牢狱的事抖了出来,天安不相信,便跟刘宾叙述江子流的厉害,刘宾听后便邀自己比武,其结果么……小孩们都随着刘宾走了。
“你现在还偷东西?连藏东西的老窝都不变。”天安摇了摇头。
“哼,我不屑劫财这种宵小之作为。”
“你……”天安看江子流清高姿态,忍不住说道,“无耻……”
闻此话语,江子流走向天安,“呼呼”使出双拳,拳拳正对天安的脸,天安也马上使出招式相同的拳法,直往江子流脸上招呼,“哼,我毕竟是你师傅,你还嫩了点。”江子流出招似闪电,化拳为爪,扣住了天安的颈脖,天安真气受阻,双手的动作停下。他突兀地扬起腿,扫中江子流的胸膛,二人同时后退。
“咻!”江子流手里的乌阳剑呼啸着,剑尖指着天安。天安错愕道:“你要杀我?”“阻我财路者,死!”黑色剑锋刺向了天安,天安举腿横踢,荡开剑锋。他急速后退,但江子流身如鬼魅,欺身而上。原本清凉如夏雨的乌阳剑此刻成为夺人命的杀戮武器,散发着刺骨寒意。天安侧身闪过刺来的剑,右手肘击江子流的胸膛,江子流举手于胸前横挡,两种真气冲撞,天安感觉手臂一麻,当是时,乌阳剑再次杀到。天安转身避过,“嘶”一声,他的衣衫被划破。“看剑!”江子流荡出剑花,剑气从空中劈落。天安脚踏着巷道的墙壁,在空中翻一个跟斗,堪堪避过斩击,他在墙上踢踏两下,翻身进了院落。“哪里走!”江子流身形飞扬,刚欲踏上墙顶,一只纤细的手蕴含赫赫风雷,摸上了江子流的胸膛,像巨石砸身那般把他拍落下去。
“咳哼……”江子流抚着胸膛,感觉一股绵长柔劲在身体里游走,拉扯自己的五脏六腑,甚是难受。
云蝶挽着袖子,站在墙的顶端,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子流以及他手里的剑。“剑来!”云蝶伸出手。“嗡!”乌阳剑受到感应,竟从江子流手里脱出,飞入云蝶的手里。
御控术,云府绝学……江子流心里直唐突,他计上心来,突然跪地求饶:“女侠在上,饶小人一命。小人也是逼不得已,上有老下有小,小人……”还未说完,云蝶气愤道:“那你就可以杀人了?”
“放了他吧……”天安翻身也上了墙,他看了眼匍匐跪地的江子流,叹了一声,“把剑留下,你就走吧,也算报答你教我一个月的功夫。”虽然天安付了钱。
“谢大侠高抬贵手……”江子流赶紧遁身走人。
“喂,你没事吧?”云蝶瞧着他划破的衣衫。
“我有名字的,天安大侠是也。”天安站起来,拍了拍衣服破口处,“幸得本大侠身手敏捷,才躲过了这一剑。”云蝶以手掩嘴,笑道:“你就吹吧。”
“对了,还要不要用剑鞘?”天安瞥了云蝶手里的乌阳剑。
“嗯。”
“剑鞘在我家,跟我来吧。”
宽敞的院落,一个个鸡舍放在墙边,鸡饲料在院子里随处可见。鸡们雄赳赳气昂昂地走来走去。
“咯咯咯”一只公鸡竖起头,嘴里发出不安的叫声,只看到远处鸡毛飞舞,一群鸡蜂拥而至,而后头有一位少年拿着小木棒追赶鸡群,嘴里直念叨:“西门吹雪剑,妙手空空……”
天安擦去脚踝无意粘上的鸡屎,他无奈地看着小少年,喊道:“天衡,不要闹了。”少年转过头,兴奋说道:“哥哥,快看我新练成的剑法,喝,哈。”公鸡“喔”的一声惨鸣。天安不再理他,走进内屋。他爹天全道坐在木椅上,径自喝茶,仿佛将天安当成了空气。天安也懒得理会,他走入库房,四处寻找自己要的东西。
“娘,你还记得纯阳剑鞘放哪儿吗?”天安大声道。
天全道老头子听到这话,一个激灵,忙不迭跑到天安面前,问道:“你要这剑鞘做甚?”
“你不要管,这剑鞘留了也没用,不如拿去换一把好剑。”天安翻箱倒柜,都没看到纯阳剑鞘。
“不成!不成!祖上留下的东西,你怎么能动呢?”天全道失声道。
“你不也把纯阳宝剑卖了么?我卖剑鞘更没错。”
“你……”天全哑口无言,悻悻道,“总之就是不行。”
“天安你叫我?剑鞘?”天安的娘楚夕走进来,问道。天安和他爹还没作答,一把黑色剑鞘就摔到了桌上,“这劳什子东西被天衡那个臭小子拿去赶鸡了,我好容易才从鸡屎堆里拿出来。”天安的眼里被剑鞘暗淡的金属光泽占满,他像豹子扑向猎物般袭向剑鞘,不料天全道老头子快他一步,把剑鞘抄入怀里,接着传向楚夕:“孩子他娘,接住!”楚夕在手接触到剑鞘的一瞬,突然甩手把它丢出门外,原来她嫌弃剑鞘的鸡屎味。天安脚一使劲,飞出了门外,手抓向空中的剑鞘。但飘飘倩影从空中飞过,手一伸便把剑鞘握入手中,但她随即皱起眉头,把剑鞘丢给天安。
“什么味,好臭。”云蝶甩了甩手。
“你怎么来了?”天安问道。
“有个小孩叫我进来的。”
“姑娘,你是安儿的朋友?”楚夕看清楚云蝶的精巧脸蛋,心里大为赞叹。
“伯父伯母好。”云蝶礼貌回答,但天安拉着她走向了溪边,“我带她去洗手,好臭!”
天全道和楚夕互望一眼,微笑不语,心照不宣。
溪影沉浮,晨色清明,太阳的光辉暖暖地洒在两人身上。云蝶的纤纤素手在水里肆意洗濯,天安则在用水除去剑鞘异味后,用布仔细擦拭着剑鞘。
“我没猜错的话,这是玄铁所制。”云蝶看剑鞘散发着古朴气息。
“反正很厉害,这是纯阳剑鞘呢。”剑鞘华丽地绕天安的手转了一圈,他把剑鞘递到云蝶面前,“来吧,换……”
“嗖!”乌黑如墨的剑拂来清凉的风,插进了剑鞘,完美结合。云蝶握住剑鞘,想收入手里,不想天安疑惑看着她,手仍不肯放松。
“谢谢啦。”真元汇聚于指尖,云蝶触于天安的手背,后者如触电般一个手软,剑鞘脱落于手,云蝶顺势一收,银色长衫转过一圈,轻盈动人。
“不是说好用乌阳剑交换吗?”天安生气道。
“你不是说要把剑鞘送给我?”云蝶满脸错愕。
天安骤然出手,手掌凝成爪,扣向了云蝶持剑的手腕。但他的动作戛然而止,云蝶双手后放,挺胸向前,笑道:“怎么,你想强抢不成?还是想劫色?”
天安悻悻收手,心里对云蝶可爱又可恶的脸一时五味杂陈。“再见啦……”云蝶腾空而起,在溪水水面踏过,飞向郁郁葱葱的树林。“你……”天安嘴张了张,看着银衫女子的背影消失,心里很是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