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尘埃落定》季川和

3、千云之晨

　　千云星的早晨悄无声息地来临了。
　　由于陆地森林茂盛，气候湿热，土地贫瘠，这颗处于帝国边缘的落后星球仍保留着自然状态。
　　因为千云星距主恒星较远，对流层一大块区域的云经年不散，几乎停滞的云层折射不同色光，构成了金色与粉色交织的天空。
　　偶尔会有一些游客来观赏。然而单一的风景总教人厌倦，游客顶多停留半天赏够风景，也就离开了。

　　但这次，为什么会有人在千云星上停留了十七个个小时十二分零七秒？
　　苏尘湘抬手戳屏幕上自出现就没有任何移动的红色光点，决定去悄悄看看这个不太寻常的游客。
　　到达目的地后，一边对照光屏显示的红点位置，一边确定方向的苏尘湘愣住了。

　　如果忽略有明显战火烧伤痕迹的救生舱，以及一身的血迹，她还是对这个舷窗里外貌不错的alpha男性挺有好感的。
　　她活动脚踝，走近救生舱，抬腿踹开舱门。
　　幸好这只是一个普通规格的救生舱，要是碰上高级救生舱，踢断腿也开不了门。

　　苏尘湘走到驾驶座，上下扫视了一番驾驶员，朝对方后背摸去。血已经止了。
　　救生舱里的空气有点发闷，她捞起驾驶员，向外走去。

　　把对方放在一块干净的空地上，仔细地查看伤口。后背肌肉拧结，一把匕首直直地插在脊骨缝隙里，得亏他没有拔出那柄几乎切断脊椎的匕首，才能活到现在。
　　苏尘湘从随身携带的小型急救包中摸出几样工具放在一旁，凭借多年来的兽医经验，利落地用剪刀划开伤口附近的白色作战服，左手迅速拔出匕首，右手在匕首离开皮肤时立刻将，粒子疗愈棒开至最大频率，插入伤口深处。

　　断裂的神经必须尽快修复，即使肌肉损伤以alpha的体质可以自愈，然而强悍的身体素质并不能给神经系统愈合任何助力。

　　紫色光束从伤口逸散出来，看到背部肌肉抽搐的频率逐渐变慢，苏尘湘松了口气。
　　人类的尸体千云星的生物无法分解，自个又没有飞船去外星球抛尸，只能冒着被抓的风险救人了。
　　作为一个没有复国意识的lambda如是想。

　　五十年前，统治延续百年的lambda政权被现今克莱蒙斯帝国推翻。在战斗力上远远高于alpha的lambda，因为生育能力低下，人口稀少，寡不敌众，全族在卫国战争中战死。而她作为当时lambda“融合计划”的唯一成果，被安置在培养皿中托付给在生物科学部任职的alpha老约翰带离本星。直到十五年前，全封闭式的培养皿能源耗尽自动打开，才让忧心lambda最后血脉会被窝囊饿死的老约翰放下心来。
　　老约翰不支持复国，因为结果的必然。也不允许她离开千云星。她的存在，被任何一方势力知晓，都绝不会是好事。

　　不过，规则制订出来不就是用来违反的吗？苏尘湘阴笑。反正老约翰离开千云星采药没个三五年不会回来，而这次与外界接触的机会是送上门的……也不算违约。
　　那么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只是出去看看而已，一年后就回来，老约翰才刚刚出门，绝对不会被发现的。
　　苏尘湘回过神，打量着面前离开的希望。

　　金色的头发被治疗时流出的汗水沾湿，眉毛紧紧拧起，眼角还有几滴透亮的生理泪水，鼻头微皱，嘴唇泛白，肩膀紧绷——这可不是正常的痛觉反应。
　　视线下移，便看到紧紧攥住的手。

　　夜律感到手指被强行掰开，倏地睁开眼。
　　手中的珠子滚落在地。

　　夜律抬眼，阳光照在女孩的栗色长发上，显出温暖的金色光圈。
　　苏尘湘浑然未觉地拿起那颗像琥珀一样的珠子，迎着太阳看去，“还有点红色呢……是什么动物的晶核吗？”

　　“帕明斯狮人。”
　　苏尘湘被吓得一抖，回头看向夜律。“兽人？那应当算是进化成人类形态了，为什么还保留晶核？”

　　“保留异能。人类的身体构造不足以负荷兽类的某些异能，比如速度、骨骼强度、柔韧度。”
　　苏尘湘露出了然的表情。“最后一个问题，兽人的晶核在身体哪个部位？”
　　“大脑，晶核可以储存记忆、异能、甚至精神力。”夜律笑了笑，“女士，该我提问了。你是谁？我们在哪？”

　　“苏尘湘。这里是克莱蒙斯帝国U-Ⅱ星系千云星。”苏尘湘有点尴尬地挠头，“请问你是？”
　　“准将夜律，或者，帝国五皇子夜律。”
　　“……”苏尘湘暗自咬牙。救了个仇人，可以再弄死他吗？

　　夜律注意到对方扭曲的表情，咳了下，“谢谢你的帮助。”
　　苏尘湘收拾好心情，挑眉。“落难是因为皇位争夺？”

　　夜律听明白她的意思，仍保持着笑容，“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聊吧。”
　　苏尘湘扶他站起来，走向老约翰和她的家。

　　“到了。”苏尘湘看着眼前巨大的阳明茶树，伸手扯住一根藤条，藤梯随之落下。
　　苏尘湘顺着藤梯往上爬，没几下就钻进了茂密的树冠里。夜律顾忌着治疗过的伤口，慢慢抓住藤梯向上挪动。站在书屋门口时，他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了。

　　屋子里大大小小的悬浮屏幕不时更换图像，一边的智脑播放着轻快的音乐，苏尘湘在屋子角轻松拉起一根藤蔓，回头看了眼，无奈道：“我本来是想你拉上来，剧烈运动伤口会崩裂。椅子在操作台那里，坐吧。”
　　置身于自然与科技的交点，夜律有点不太适应，几次变换坐姿后，在音乐悠扬的旋律中逐渐萌生睡意。

　　好累。好困。
　　意识朦胧间，他似乎听到女孩说了什么，想睁开眼睛，眼皮反而越来越沉。

　　苏尘湘无语地看着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夜律，认命地坐上另一把椅子。

　　登录星网后，苏尘湘在输入框中打出“帝国五皇子”，光标转了好几圈，最后显示出一片空白。
　　搜索“皇室”倒是有一堆简介，从皇帝兼帝国总指挥官夜竣到大皇子夜诉的女儿夜碧的基本信息全部都能显示，唯独没有帝国五皇子的半个字眼。

　　直到她看见皇帝唯一的女儿——帝国公主夜律的照片。苏尘湘瞅了眼夜律，再瞅了眼公主夜律，如此往复三次。
　　她喉头一梗。

　　这位，似乎不可能是个女人吧？

　　苏尘湘坐在智脑前风中凌乱了半分钟，忍住想去探究真相的双手，真诚地催眠自己：他是个病人……他醒了再说……他醒了再说……

　　两个小时后，夜律睁开眼时被苏尘湘直勾勾的眼神和焦虑的表情吓到了。
　　“你到底是男是女？”苏尘湘幽幽问道。
　　夜律背后一凉，后背一下，把声音压低，坚定道：“我是个很正常的男性alpha。”

　　苏尘湘幽幽地看了他几秒，再次幽幽道：“来，让你看个东西……”
　　夜律侧身一看，低头沉默。

　　好一会才抬起头，道：“还真是够绝啊。”
　　“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之前我的档案不会在皇族档案中出现，现在被放出来，也是个意外。”
　　“公主没有继承权，即使我回去，也只能……”

　　苏尘湘抓住重点，打断他，“为什么公主没有继承权？”
　　“因为女性的身体素质比男性差，虽然精神力偏高，但在帝国，女性的地位始终在男性之下——不论人种。”
　　“这是几十万年前的封建糟粕吧！为什么星际时代还会有！”苏尘湘震惊。
　　“因为男性想要独占权力，所以运用国家权力，说服女性。”
　　“没有人反抗吗？”
　　“联邦那边有，一位女性将领发动政变，推翻了原先的男性政权。”说到这里，夜律忽然停顿，“不过也没有做到男女平等，只是把女性地位和男性地位换了位置而已。”

　　“这样的胜利不会长久。”苏尘湘伸出手，揉了揉夜律的头发，趁机提出要求。“别难过，如果你想要皇位，就带我离开，我可以帮你。”
　　夜律一怔，“你向来这么乐于助人吗？”

　　苏尘湘纠正他，“千云星基本只有我一个人待着，所以之前是乐于助兽，助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你的家人不会担心吗？”夜律进来时发现好几件男性风格的物品，看版型应该不是青年，那就应该是父亲？

　　苏尘湘打个哈哈，“我的养父经常离开星球外出办事，他很赞成我去帝国首都报效国家！”老约翰听了这话可能会打死她……
　　夜律狐疑地看着对方“真诚的双眼”，十分犹豫地点头。
　　“这里有加密通讯器吗？普通型号就好，我想联络我的部下。”

　　苏尘湘从椅子上跳起来，冲进一个房间，喊道：“那个不太常用，我去储物室找一找。你一身血气很容易吸引爬行类生物过来，浴室在窗户那边，左边是热水。烘干机里面有干净的换洗衣物。”
　　夜律沉吟，“有男式衣物吗？”
　　闻言，苏尘湘翻个白眼，把手里的废弃机械部件放在手边，指着自己。
　　“你看我穿的衣服，换洗衣物和这个一模一样！”

　　夜律抬眼。不分性别的衬衣长裤，鞠躬诚恳致谢。“谢谢。”
　　苏尘湘感觉这动作实在瘆得慌，忙道：“快点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