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民思存》鸿九

30、第三十章

　　“糖官哥，山下来了好多人，好像……好像要打咱们呢。”栓子上次立了功，胡文翰就让他跟着糖官。
　　“要打咱们？哪的人到哪了？带着家伙的？”
　　“还没到跟前呢，少说有两三百，都带着家伙。”
　　两三百人，不知是哪个山头又搞了这么多人，糖官也急了，一起来找小辣椒。
　　“八成又是上次那伙人，怎么忽然多了这么多热，不知是什么来路？”担心什么来什么，小辣椒也有点发蒙，急的乱转。
　　“打上门了，先出去顶上再说。”
　　“只能这样了，叫上兄弟们，跟我去大山头。”
　　“小翠，你留下守着，派人去告诉二当家，说来客了，我出去迎着，晚上还不回来让他们带人接应下。”
　　小翠强自镇定点点头，手不自觉的摸了摸枪。胡文翰鼓励似的拍拍她的肩膀。
　　乌压压一群人离了山寨往前去，小翠带人关起门架上枪，放哨的也都紧张起来不敢怠慢。
　　小翠给二当家的带完话，门前的守卫坐在地上嗑瓜子，小翠怒气直冲头顶，厉声道：“都打到家门口了，站起来看着点！”
　　大伙儿都站起来，两个胖墩墩的自顾自说话，坐着不动。
　　“我叫你站起来听见没有？”
　　“嘿嘿，我们哥们说话轮得到你管？你算老几？”
　　小翠只跟着小辣椒身后，大家都怕小辣椒，但并不怕她，现在小辣椒不在这两个一时犯浑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小翠一咬牙，抬起左脚扫了一个半圆，离她近的一个被打倒在地，吃了满嘴的土，当着这么多人被一个姑娘打，这人跳起来想把她扑倒，小翠一侧身，他使得蛮力向前冲去，小翠顺手抓住他的胳膊反手一拧背在身后，左腿半蹲右膝压在他身上，手中枪指在他的肩膀说道：“按当家的规矩我能卸了你这胳膊！”
　　这人嘴里直哼哼，只是说不出求饶的话来。
　　“姑娘饶了他吧，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别跟我们一般见识，以后姑娘说往西我们绝不往东。”
　　地上这个恨恨地看了他哥们一眼，想骂两句无奈被抢指着，只好忍住了。
　　大伙儿都跟她求情，小翠看这人还不松口，小辣椒说了，打人要打服，一咬牙，一枪打在他脑袋旁边的土里，子弹离得近蹦出的砂石打的他半边脸都是是血水，地上的尘土又呛得他直咳。枪子落在旁边这人终于怕了，面对死神谁也硬气不起来，一边咳嗽一边说道：“姑……姑……姑奶奶饶……咳……命”一边喘一边说，“咳咳咳……饶命啊咳……”
　　小翠终于松开他，说道：“起来站岗。”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走到一处拐角蹲在地上，这是她第一次跟别人拿枪指着一个人，刚刚她可以要了别人的命，她的手正在止不住地颤抖……

　　小辣椒等人走到山顶就看见下面草木晃动的厉害，一看就很多人，他们分散着往前走，躲在坡上的树后面近距离地看，此时雪还没化干净，树丫依旧光秃秃地伸着，山下的人一条大蛇一般横着像山上移动，少说也有三四百人，竟将整个山的正面都包围了，这是小辣椒有生以来遇见过的最大规模的进攻，
　　小辣椒看向胡文翰，希望他能针对这个情况提供些有用的建议。
　　胡文翰看出对方是受过正规军训练的，一般的土匪很难抵御他们的攻击。而且就算这次抵挡住了，坝子山的损失也是十分巨大的。他也为难地看着小辣椒，说道：“你有多大把握打赢？”
　　“当然十成十的把握，今天就是把我打死了也不能让他们上山。”
　　胡文翰摇摇头：“今天就算挡住了，兄弟们也得损失三分之一，你觉得值得么？”
　　“要是丢了这山兄弟们就全得死了！”小辣椒几乎是吼出来的。
　　胡文翰挠挠头，说道：“那你先用火力把他们压住，我带人去小山头，把他们困在山坳里打。”
　　“成，你小心点。”小辣椒看他笨笨地爬山的样子，朝胡子说道：“你跟他去，别让他死了。”
　　胡文翰一转身，就开打，这些人显然也是有备而来，一边迎战一边前进，很多人已经爬上了山坡。
　　胡文翰估摸着小辣椒火力差不多，来不及上山，在山坳里就打了起来，一边打一边往山上退，勉强退到半山腰敌人也上来不少，胡文翰眼看敌人死了不少，黑乎乎的制服覆盖在地上，小辣椒那边枪声也渐渐少了。俗话说穷寇莫追，胡文翰想瓮中捉鳖这瓮看来还装不了这么大的鳖，于是带着人往右边去，把左边进山的出口让出来，就让他们逃走算了。
　　果然这边火力一减不少人就顺着跑了。胡文翰枪法不好，指在树后面躲着几乎不怎么开枪，他看着看着发现一个系着红腰带的制服，想必这个就是长官，端起枪来瞄准，三枪过后都不知打在何处，想起小辣椒的“眼到心到手到”于是放下枪狠狠盯着那人的红腰带和红帽子，“啪”竟然打中了，差点兴奋地叫起来，又看着旁边一个要跑的，“啪”又是一枪，那人竟还在跑，如是几次，再没中过，莫非刚刚那枪不是自己打的？胡文翰一边打一边琢磨，转眼人就跑没了。
　　两处汇合，原来二当家的放心不下，带了人来接应小辣椒，怪不得又支持了这么久。

　　“又特么是玉麒麟惹的祸，这是上次他引来的那些人。”
　　“熊玩意，被谁抢了都不知道。”二当家说完又咳嗽起来。
　　“最近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人盯上咱们？”糖官疑惑。
　　二当家接着说：“现在哪儿哪儿都不太平，我听说多了好些绺子，还有这官兵，听说县里市里都招人呐。”
　　“二哥你还挺关心这些。”小辣椒惊奇道。
　　“咱们在警察身上吃过亏，不得不留意些。”小辣椒想起来四哥就是被警察害死的，不过那人已经被杀了啊，二哥这么记仇。

　　“当家的……”
　　“进来说。”
　　良子亲自跑来，糖官预感事情不妙。
　　“今天来的是市里的督查军，据说是去年咱山上抢了人家的军火，今年来报仇来了。”
　　“特码的，还真是。”糖官感叹道。
　　“今天被打退了怎么说？”
　　“这个还不知道，他们进山的时候从大汪家那边进来的，我今天去那边打听的，看样子那边也放了他们的眼线，盯着咱们呢。”
　　“好知道了，小翠你带他去歇着，今儿别下山了。”

　　胡文翰想不明白那一枪到底是不是自己打中的，端着枪在外面乱转，转到老树下面，竟然小辣椒也在。
　　“大当家的失眠了？”
　　“你也失眠了？”
　　“我今天打了两枪，心里还没过劲，自己来消化消化。”
　　“我第一次杀人是在夜里，那时候山上还没这么多人，我们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砸窑，回来的路上我就睡着了。”
　　胡文翰倒吸一口冷气，他想象不出一个姑娘在什么样的心境下可以杀完人立马就睡着。
　　小辣椒看出他的吃惊，说道：“以后每次但凡杀了人我就会睡觉，直到有一天被追的太远我没办法睡，我在回来之后好久好久都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然后我爹跟我说：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了你，咱们也是为了保命，我那时候只觉得哪里不对，但这个说法还是让我安心，我就再也没有疑惑过了。”
　　胡文翰心中豁然开朗，是啊，我不杀他他就会杀我。
　　“可是最后他没杀我，是我杀了他啊。”
　　“所以你不是为自己活着，你要救你的兄弟，你不能背叛兄弟，也不能怨恨世界不能怨恨官兵，更不能怨恨杀死你的人。”
　　原来三当家的说的话就是这个意思，胡文翰差点流泪。
　　看他孬种的样子小辣椒忽然想起件事：“听说你没去过山下的土窑啊，为什么？”
　　一个姑娘家怎么会问出这种话？学校里的女生连恋爱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糖官也不去啊，脏兮兮的，谁要去？”
　　“这么长时间我还以为你成了爷们了，怎么还跟小媳妇似的？”
　　“你才小媳妇呢，你跟玉麒麟的婚事啥时候办啊？”
　　“滚，跟你说正经事呢。”
　　“诶呦，你还知道脸红？”
　　小辣椒一抬手打在他肩头，胡文翰借势往后一倒，坐在地上哎呦起来。
　　“你们俩干嘛呢，大晚上吵吵嚷嚷的？”小辣椒先是吓了一跳，借着月光一看是小翠正往这边走。
　　“你怎么也出来了，今儿都睡不着怎么的？”
　　“可不，我跟糖官刚刚看看他们放哨，站岗的说当家的往这来了我就过来，没想到军师也在。”小粗声音懒懒的，跟往常的兴头大相径庭。
　　“怎么今天不高兴？是不是糖官欺负你了？”胡文翰打趣道。
　　“去你的，你也不学好了。”
　　“他还不好呢，我看糖官忘不了他相好的，你两个倒挺配。”
　　“说着还来劲了，我看你两个还般配呢，干脆回了玉麒麟的礼，你俩结婚得了。”
　　“我知道你惦记着玉麒麟，把他让给你可好？”
　　“你嚼剩的我才不要……”
　　“什么嚼剩的，看我不打你……”
　　两人谁也不让睡叽叽喳喳闹做一团，胡文翰看她俩斗嘴有趣，笑说道：“你两个要是在山下提亲的门槛都得踏破了……”
　　“呸……你现在可真是学坏了。”小翠嗔怪道。
　　“人家都说读书的人最坏，你看他老实，背地里不定多少花花肠子。”小辣椒也说道。
　　借着夜幕掩盖，两个坝子山的姑娘好不容易露出娇羞的一面，胡文翰也不还嘴，说道：“你们两个功夫怎么都这么好，是跟大当家学的？”
　　两人相视一笑，说道：“这个可保密呢，我们跟师傅发了誓不往外说，这可不能告诉你。”
　　胡文翰也不再追问，三个人难得地一起享受一会夜色，忽然听见那边脚步声，原来是糖官走过来，
　　“刚才听你们这热闹，我也来凑热闹了。”
　　四个人又说笑了一会，直到天色渐凉才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