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民思存》鸿九

17、第十七章

　　这天晚饭，两个老人家终于绷不住了，大当家招呼老胡来自己屋子里。老胡吃钻到大当家的屋子里，两人关了门许久还没出来。
　　“这还没开始，绷不住了？”老胡打趣道。
　　“我也琢磨了，不管我出面硬挺哪一个，兄弟们肯定答应，这俩崽子都不能干，你说，我能咋整？”大当家无奈叹道。
　　“是啊，他俩那脾气，当场就得撂挑子，小辣椒那不用说了，你要是挺老五，准保第二天她就不见了，可要是你挺小辣椒，开头呢大奎兴许能给你个面儿不闹翻，可等小辣椒正经成了当家的，肯定处处为难她。”
　　俩人安静了这些天脑子都没闲过，早把这事情掂量了十几个来回，到这时候也不能再置气，是要好好想想办法了。
　　“嗯，要是我不出事，缓个两年，小辣椒嫁了人也就好了。”大当家说着又掏出了烟袋锅。
　　“这谁能料到呢，咱们走了这条道，能扛得住这脑袋一天就是赚了一天了。”老胡叹口气，说道：“你也别着急上火的了，谁赢了那都是命，我看这两家防的都挺严，没你带着啊，她俩都不知能不能打进去呢。”
　　大当家也叹口气，又摇摇头，顿了一顿说道：
　　“你好容易拉起这么大一摊子，守不住也只能怪他们没福。”
　　“说到这我想起来，据你看，她俩谁待兄弟们好点？”大当家问道。
　　“没到那份上也看不准，现在还不都是跟着你呢，往后再看吧，咱们惦记这么多，谁知道往后啥样，现在想那么多都没用。”老胡说着一挥手，好像要把大奎跟小辣椒的劣迹抹掉似的。
　　“可小辣椒到底是个姑娘家……”大当家说着又皱起了满脸褶子。
　　“又来了，那嫁人还不是一样嫁到人家山上，你咋就转不过来。”
　　“唉……”大当家微睁着眼，头也垂下去一点，他何尝不懂得，可他还真是转不过来。
　　老胡看不过，说道：“你呀，这是关心则乱，一遇到她的事你就婆婆妈妈扭扭捏捏的，一点不像你，要我说她那性子看着火爆，要紧的时候心眼活泛着呐。”
　　大当家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哈哈，是啊，她倒不是十分像我，这点儿就像她妈。”
　　“嗯，对咯。”老胡表示赞叹。
　　两人都不说话，话虽如此说，心里还是忍不住的要思来想去。两人又相互宽慰了一会老胡才回房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山上都是人心惶惶，越到临近的日子兄弟们眼里越是透着闪烁，这坝子山是他们的根，人要是没了根，干啥都不是个滋味，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有过这种心情，那是一种毒蛇一样丝丝缠绕，慢慢爬满了全身的恐惧，他们都不愿再经历一次，心中就更加的惶恐。

　　小辣椒却不，她这几天忽然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这山上，库房里好些家伙自己都没看到过，还有好些兄弟竟然没说过话的，甚至有些探子在外面结了婚自己都不知道，她这几天更是分外忙碌。

　　大奎照例还在校场上跟兄弟们操练，性子也更火爆了，动不动就骂人，大伙也是惯了没人跟他计较，况且队伍拉出去都是拼命的，这会不严格打起来就要吃亏，大伙也都肯卖力气。

　　老胡带着儿子一起踩盘子话也多了起来，一会絮絮叨叨说起人家的发家史，一会又说从前哪个兄弟有过人的绝技，他这样话多兄弟们也不觉得紧张，这两天干起活来也挺带劲。就是附近忽然多了好些生面孔，又加上之前送了信，两家人都格外的严密起来看，进出渐少大门也严实多了。

　　胡文翰跟着出去了几天，人也灰头土脸起来，这天回来早，小翠刚好看见，说道：“哎呦，这是谁家庄稼汉，打哪回来啊？”
　　胡文翰那袖子擦了擦脸，脸却更黑了，笑道：“你这婆娘，敢是想你家汉子啦？”
　　“呦，你们俩这是打情骂俏呢，还不进屋洗洗。”小辣椒听他俩说话，也出来说道。
　　胡文翰说着进小辣椒屋子里洗脸。
　　“啧啧，现在混熟了呢，以前进这屋子还只坐在凳子上，现在都直接进来洗脸啦。”小翠仍笑着打趣他。
　　胡文翰拿起水来作势泼她，小翠赶紧躲开了，胡文翰心里却有别的事，不再跟她闹，正经说道：“我们这两天也摸清了他们的习惯，可是他们也防备的紧了，且你们又只有一半的人，我爹说这下怕是难打呢。”
　　“我还不信能有攻不破的院子，你说说是啥样的，咱们合计合计。”小辣椒说着先坐下，小翠跟胡文翰也都坐下认真起来。
　　“一共两家，院子都不小，人也不少，这几天算下来枪也有二三十条，护院那就更多了。”这一切对第一次接触的胡文翰来说还是很新奇的。
　　“二三十条枪，这可真难打了。”小翠也说道。
　　“更多的也见过了，别先灭了自己志气。”小辣椒不满地。
　　小辣椒说的满不在乎，似乎成竹在胸，胡文翰也觉得是自己太过小心，又想起上次进城，确实他们的功夫都不错，于是又介绍了些具体的，小翠忽然问道：“糖官呢，怎么才看见你一个？”
　　“他去马厩了，说是去看看马匹。”胡文翰答道。
　　“嗯，这两家都不近乎，马儿也要好好喂喂，走，咱也去看看。”小辣椒说道。
　　到了马厩糖官果然在呢，小辣椒忽然想起胡文翰从马上掉下来的事情，于是说道：“这次人也不少，一百来人放在别的山上也算大买卖了，你这两天也辛苦了，到时候我跟糖官小翠去吧，你在家里歇歇？”
　　“小看我不是，放心吧，我爹这两天也教了我不少，不会掉链子的。”胡文翰信心十足。
　　“好心没好报呢，我是怕你掉链子嘛……”忽然发现糖官小翠都不说话了，小辣椒也意识到这婆婆妈妈的风格不像自己，于是转口说道：“这些马都是好的，不少还是四当家的弄回来的蒙古马。”
　　糖官说道：“对对，我看着也好呢，对了，我看这还有些没分到人的，干脆咱们多带上几匹。”
　　“也好，咱们再看看。”小辣椒说着又往前走。
　　大伙又在马厩待了一会，便回去吃饭了。

　　日子一天天过，眨眼就到了约定的日子，老胡把大家叫在一起，说道：“图纸在这，我来给你们说，这两家都是大四合院，有炮楼，四个角上放着几个好抢手，院子里护院也有二十几号人，多了我也不用说，该是个响窑，不过到底怎么打还看你们自己，我跟大当家合计从外面攻怎么都是吃亏，只有多带些人，山上除了站岗放哨稍留几个，你们一人也有百十个兄弟，怎么打全凭你们自己，回来看战利品，谁赢了谁就是新当家。”
　　说完看着他俩，两人当中站着都不说话。大当家说道：“此去是凶多吉少，你们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
　　小辣椒先说道：“可限定时间么？”
　　大奎看她犹豫，说道：“当然限时，胡子办事不等鸡鸣，咱们天明前赶回来算数。”
　　自从她要做当家的大奎就看她不顺眼，当下伸手说道：“一言为定。”
　　大奎握着她的手使劲捏了捏，心想：“你个娘们非掺和爷们的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小辣椒也憋着气的用力，她知道自己没他手劲大，可是不能让他得逞，一时松手，小辣椒白白的皮肤上全是红痕。
　　大奎自古回身说道：“二哥老胡，你们怎么说？”
　　两人对望一眼，二当家说道：“我们两个还是守着山上，今晚人少，大当家坐镇，我就四处看看。”大奎回身朝大当家一抱拳，自顾出门去了。
　　老胡引着小辣椒出来，给两人分派了兄弟，等天色黑透就出发。
　　送走了他们老胡回到大当家屋里，大当家又掏出了烟袋锅。
　　“送走了？”
　　“送走了，现在只有等了，最晚天亮，也就有结果了。”
　　“要这么久？”
　　“这次有点远，而且分了两拨人，人也少……”
　　“我这眼皮直跳，心里慌得很。”
　　“你呀，现在知道担心闺女了，先还跟她对着干呢……”说完又说道：“放心吧，糖官小翠都跟着，他们仨出不了事”
　　“嗯，你安排的我当然放心，我只是担心……等结果真出来，还是不得消停啊。”大当家的眉头一直不肯舒展。
　　“这不还有你呢么，到时候咱就没招了不成？”
　　“说的也是，可我这心里就是不静，大奎那打头阵没得说，可他顾头不顾尾的，小辣椒也是，她根本就没有一个人砸过……”
　　“大奎这么些年也不是白给的，单拎出来就是老蝙蝠也高看一眼，不用担心，小辣椒么，据我看还准成几分。”老胡说道。
　　“你真这么看？”大当家问道，老胡默默叹口气，不过使劲点了下头。
　　“我这心啊就是不静，拿点酒来，前面让老二坐着，咱俩喝两盅。”
　　“成，我去拿吧。”老胡说着起身。不一会，端了两壶酒进来，还拿了花生米拍黄瓜，笑着说道：“让他们打去吧，咱也舒坦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