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剑三】君子如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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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菡真想不明白藏剑山庄的雕是吃什么长大的，他们躲在这不通人烟的深山老林子里面都能被找到。
那只雕浑身雪白风姿神骏，头上还顶了一小撮漂亮的翎毛，它一边昂首挺胸目光四下巡视，一边在花海中优雅地踱步。宋森雪捏着信站在一旁，目光一直盯着那只雕转悠，时不时面露凶光。
由于宋森雪不仅做饭炸厨房，还洗一个碗碎一个碗，气急败坏的龙菡便断了他一个月的肉食，这段时间宋森雪一直在被迫吃素，看见肉都两眼放光。
“师父，我能吃吗？”看见龙菡过来了，宋森雪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不能。”龙菡面无表情地说道，她把信从宋森雪的手中拿走，又对那只白雕招招手，白雕就乖巧地飞起来落在了龙菡的肩膀上，还很小心地收起了勾爪。
“原来你还能记得我啊！”龙菡满脸惊喜，先前她就看这只雕眼熟，现在看这雕的表现，便更加能确定自己的想法了。
龙菡拍了拍白雕的头，对宋森雪说道：“这白雕可是藏剑山庄少庄主养的，金贵得很，卖了你都赔不起，你还敢吃？”
白雕伸着脖子对宋森雪叫了几声，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
宋森雪那个恨啊！真心觉得这年头人混得不如动物。
随着信一起寄来的还有一个小小的包裹，龙菡没看信先看的包裹，她把包裹拆开之后从里面倒出了一张十分熟悉的绣金剑帖。
“师父，这是什么？”宋森雪凑了上来。
“剑帖。”龙菡抬手把剑帖拍在了宋森雪的脸上，转身走到一边拆开了信。
跟吕祖学了一年的文化课，龙菡好歹摆脱了文盲的头衔，跨入了文化人的行列，只要不是生僻字都能看会写了，而且还写得不错。
先看落款，这封信是叶英写的，叶英的字恰如其人，俊秀中透着一股宁折不弯的韧劲儿，洋洋洒洒通篇下来看得龙菡赏心悦目自愧不如。
再看内容，大致意思是叶英说原本剑帖应该由山庄弟子亲自送上门的，然而藏剑弟子在江湖中转了一大圈，愣是没找到杨少云的落脚地，最后没法只得带着剑帖回山庄请示该如何办。
叶英把这事接了过来。
他养了一只颇通人性的雕。很少有人知道这只雕是他小时候跟龙菡一起捡回来的，只不过过了这么多年，雕是否记得龙菡还是个未知数。叶英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跟白雕说让它把信送给它的另一个主人，连比划带呼哨，折腾了半天，雕也不知道懂没懂，反正它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就带着包裹和信件离开了。
龙菡看完信，顺手摸了摸雕的脑袋，心中十分感动。她是真没想到十年过去了，这只雕还能记得自己是谁。当初龙菡跟叶英偶然在西湖边的山沟子里面捡到了这只父母双亡可怜兮兮的幼雕，叶英把它带了回去，龙菡跟着凑热闹喂了几天，就随杨少云离开了西湖。当时那雕还小，浑身上下都是蓬松松的绒毛，哪里像现在，展翅高飞威风凛凛。
龙菡越想越激动，她一把搂住雕在它头顶亲了一口：“宝贝儿，远道而来辛苦了，带你去吃好吃的，乖。”
雕开心地扇了扇翅膀，一人一鸟走远了。
宋森雪哭丧着脸目送他们远去，再一次觉得自己过得真憋屈。
吃饭的时候杨少云练剑归来，他指着那只站在龙菡肩膀上的雕问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宋森雪暗搓搓地跟在杨少云背后，他指望着小师叔能帮他出气。
“我儿子啊。”龙菡眨巴眨巴眼睛说道，雕配合地叫了一声，然后一口吞下了龙菡喂过去的一块兔子肉。
刚才还宝贝现在就儿子了！这晋级的速度也太快了些吧！
宋森雪更加地不满了。
“儿子？”杨少云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俩。
“就是十年前名剑大会结束后，咱们不是在西湖留了两个月吗？那时候我跟叶英在山沟子里面捡到的，我凑热闹喂了几天，后来是叶英把它养大了，派过来送信。”龙菡一边说一边摸出剑帖递给杨少云：“喏，你的请帖。”
杨少云一扬眉，翻开了剑帖，看见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杨少云”三个字。
“去参加吗？”龙菡明知故问。
“去。”杨少云微微一笑：“师姐，我这次一定不会输。”
龙菡点点头表示相信，她想了想又说道：“小英信中提到这次名剑大会一共请了七个人，除你之外，还有明教教主陆危楼，长歌门门主杨尹安，少林寺达摩堂首座灵善大师，纯阳宫我大师兄，神策将军武镜，和昆仑掌门天云道长。我估摸着这里面灵善大师肯定又不来，而陆危楼会把剑帖再次卖出去，别的人……”龙菡沉吟片刻：“大师兄……谢云流可能不会来，就算来了也不会上场。”
听了龙菡的话，杨少云还未开口，宋森雪就一脸不解地蹦了起来：“为什么啊！”
一年多没见谢云流，他还怪想的。
“因为要给二师兄铺路啊。”龙菡拍了拍宋森雪的头，轻飘飘地说道。
宋森雪一脸不解。
“你的意思是……李忘生？”杨少云一点就透。
龙菡点点头，余光瞥见了宋森雪眼巴巴地瞅着白雕低头啄肉，那副可怜样子一下就让龙菡心软了。她叹口气，夹起自己碗里一块肉递给宋森雪：“然而他们都不是你的对手，所以……”
“那把正阳剑一定是你的了。”
在收到请柬的第二天，龙菡他们就收拾收拾出谷了。
临走前龙菡特意把方乾雕刻的一块上书“万花谷”的巨大石头摆在了谷口。用不了多久，逃家的东方宇轩就会发现这个他爹居住过的地方，然后在这里与一批有识之士共同建立起日后大唐著名的三大风雅地之一，万花谷。
龙菡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等到那一天，所幸她已经先行来过了。
出谷之后，白雕飞在天空中盘旋引路，顺着白雕的指引，龙菡他们找到了尚未回到藏剑山庄的送剑帖的弟子，然后借着剑帖验明身份，一行人跟随藏剑山庄的船队再次来到了西子湖畔。
二月初晴，西湖落雪，龙菡靠在船舷边上，肩膀上站着白雕，一人一鸟远眺湖中央。
十年之前在名剑大会结束后，龙菡曾经跟杨少云雇船在西湖上游玩了一个多月才顺水离开。那一个月她日日对着波光潋滟的湖水，把日后文人墨客笔下传说的晴西湖、月西湖、雨西湖与雪西湖四景有幸统统看了个遍。
她还数次潜入藏剑山庄去把叶英偷渡出来——就是在某一次偷渡去玩的过程中他们捡到了年幼的小白雕——两个小孩子仗着身材娇小躲过山庄中巡逻的弟子们，在湖边僻静处并肩坐一会儿，把糖葫芦分着吃完了，再互相“指导”一下剑法。
多数时候都是叶英指导龙菡，比如纠正她动作中的细微错误等。叶英本人则很少出剑，他一直抱着剑呆呆地不知看向哪里。
杨少云毕竟走得太远了，远得龙菡别说追上去，就连背影都难以看到。相比之下，当时也是初学的叶英便成了龙菡武学上的伴。至少两个人看起来进度相当嘛。
然而很多年之后龙菡才明白，即使叶英不出剑，他在剑道一途中的感悟也绝非常人所能触及，若非是身后有藏剑山庄那一大家子的羁绊，叶英开窍的时间要早的多。
但晚点开窍也不是坏事，至少后来的叶英心性已成，对于未知的前路无所畏惧，能够做到泰然处之。
那些美得跟做梦一样的日子眨眼即逝，自此之后十年，龙菡都没来过藏剑山庄，但她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回来看看的，不单单是因为杨少云的名剑大会，还因为藏剑山庄有个小孩子等着她一起啃糖葫芦。
船碰岸后，龙菡揪着晕船的宋森雪蹦了下来。宋森雪一落地顿觉踏实了很多，他双手死死抱着岸边的柳树不想挪窝，小脸煞白可怜巴巴地看着龙菡：“师父我头晕……”
“我也没晕过船啊。”龙菡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宋森雪的额头：“下船了没事儿了，啊，你要是实在不舒服，就去客房好好睡一觉。”
宋森雪本来还想出去转转，南方景色不同于北方，宋森雪看什么都新鲜。可是他现在就像一根被霜打了的茄子，只能乖乖地跟在龙菡身后去客房。
房间还是上次的房间，尽管十年没来，但藏剑山庄景致依旧，龙菡好得出奇的记忆力让她没有藏剑弟子带着也能走到客房去。安顿好了宋森雪，杨少云被叶孟秋请去叙旧了，龙菡犹豫片刻还是没跟着去。
去干吗？去看叶孟秋的橘子皮脸吗？
杨少云没有勉强，他深深地看了龙菡一眼就离开了。
龙菡刚才去两边客房串过门了，发现他们竟然是最早到来的一批人，其他参加名剑大会的人都还在路上呢。想跟纯阳宫师兄弟们见面的愿望暂时是不可能了，百无聊赖的龙菡叼着根草蹲在花池子边上，一边揪花瓣一边往白雕的翎毛上妆点。白雕扑扇着翅膀陪她玩，一人一鸟十分和谐。
玩了没一会儿，白雕忽然鸣叫一声，抖落了龙菡好不容易插在它头上的花朵飞了起来。龙菡啧一声蹦起来抬手去抓它，结果白雕猛然拔高令她扑了个空，一不小心就朝着花池子外面摔了下去。
左脚绊右脚的龙菡到底也没脸朝下摔在地上酿成惨案，她跌进了一个人的怀里面。
那人身上有一种十分好闻的青草香气，可龙菡抽抽鼻子，却总觉得好像嗅到了糖葫芦的甜香。她心中一动，扶着那人的胳膊站稳，抬起了头。
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就那么直直地撞入了她眼中。
那时候龙菡唯一的想法，竟然是叶英这双眼睛如夜幕缀星，灵气逼人，绝对比不于睿的差，他日后为了心剑，盲了真可惜。
龙菡拍拍衣摆上的土，站直了身子，她打量了一下叶英现在的身高，转过身蹬蹬蹬跑到了花台边上站着，这才跟叶英勉强持平了。
龙菡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着叶英举起手招呼道：“呦，小英，好久不见，你都这么高啦！”
白雕在低空中盘旋片刻，最终还是落在了龙菡的肩膀上，它对着叶英伸直脖子鸣叫了一声。
叶英的目光从白雕那里重新落回了龙菡身上，他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起了一丝很浅的笑。沉吟片刻，叶英从袖中摸出一个长长的油纸包递到龙菡面前：“龙菡，很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剑三】君子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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