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当年日月

8、七、出世

　　他们溯溪上行，踩着清波碧流下的石子任小鱼在他们的脚下栩栩欢快的嬉戏窜游，水轻轻的，细细的，柔柔的挠着他们的脚心、脚跟、脚脖，沁沁的、痒痒的。
　　天上的云象是为他们观礼似的盈盈若笑、飘飘娉婷，四周的山脉绵延起伏，与天相接，与云为伴，将他们拥在深深的怀里，那溪水恰似它润泽万木、清纯透明的血脉，这一次又滋润着两个少年明净、淳朴的心田，潺潺地流入他们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远山卷着裤管轻快利索地走在前面，他有时玩似地抬脚踢着下流的溪水，有时并拢双脚逆立在水中，任溪水在他健实有力的脚涌起股股细腻晶白的浪花，
　　晓风提着不篓在后边望着他，不由得想到了“中流砥柱”，明明知道不合实际却偏偏这样以为不觉得好笑起来。
　　再看远山时，只见他弯下腰专注沉静地注视着清沏的水面，双手有条不紊地搜寻着，摸过一块块圆润的卵石，他停在一块椭形的大石头上慢慢掀起翻开，尽量不激起大的水花，
　　呀！晓风忍不住，就见一只好大的青壳螃蟹蛰伏在水底，石头一动，它横着身子就想溜走。
　　远山抿嘴一笑，嘴角微微上扬，腾出右手从容敏捷的捉住螃蟹背壳的两侧，将它提出水面，那螃蟹凭空挥手舞爪，眼珠一鼓一鼓的，三裂的嘴唇开合着，象是在张口骂人。
　　晓风喜欢的不得了，叫道：“给我看看！”阳光在水面晃着澄澈的光辉，映着晓风灿烂的笑靥，远山含笑递过来道：“小心扎手，放笼里看吧！”晓风忙用篓接过螃蟹接过螃蟹盖上盖儿，饶有兴趣的观看起来。
　　远山“嗯”了一声，弯下腰又从容不迫地捉起螃蟹来。只见他厉害的很，手到擒来，很少落空，俩人边走边抓，不一会儿小篓便装得差不多了。
　　来到一溪水转弯处，看看溪水似乎没有了出处，已到了尽头，却听得另一边水声湍急不绝于耳，远山昂起头，象想起什么似的，竟撇下晓风，一声不响的上岸向溪解走去，一转身就不见了。
　　晓风迷惑不解欲待跟上，又恐他是小解不方便故而回避，正在瞎想，那这边传来远山清彻的声音：“过来吧！”
　　晓风忙登上岸，沿着溪旁弯弯曲径，提着沉甸甸的小篓款款而来，没想到才拐过一道幽僻的山坳，顿觉眼前一亮，却是“峰回路转、别有洞天”，只见雪白的溪水从斜坡似的山岩上层层泻下，奔腾飞溅起如珠似玉的浪花，宛若一条欢唱跃动银龙，溪旁林木青翠，郁郁苍苍，水色映衬之下，愈觉神清气爽。一阵山风拂过，树叶婆娑起舞，
　　只见溪流上端一处立着一个古朴雅致的竹亭，晓风展眼一望，远山坐在亭边临水的一块大石头上，双脚浸在水里，正在石上仔细的磨一把砍柴破竹用的刀呢！
　　晓风忙登上竹亭，责怪道：“哪来的柴刀？怎么不等我一个人先走了呢？”
　　远山一笑，顺手一挥，将旁边一丛刺砍断，答道：“前天砍竹子，早起搁这所以先过来看看！”说着他把磨得雪亮的刀刃泼水洗净，又捧起衣襟把它擦干，
　　晓风却信步在亭里四处观望，问：“这亭有名字吗？”远山道：“有，藏在四根亭柱的笔纹里，你猜猜看！”
　　晓风逐一细细看来，果见竹子做成的四根亭柱纹路里依稀象有四个字，分别是“口斤林夕”，她想：“不会是‘口斤林夕’亭吧！”，
　　她左思右想不知何意，抬头看见远山如水的目光正望着自己，他见她要强不肯询问，于是他手指了指耳朵作倾听状，又双手懒懒的撑了个懒腰。晓风蓦然灵机一动，问：“是叫‘听梦’吗？”
　　远山含笑点点头，
　　晓风欣然一笑漫步亭中，不由感到这亭的天然造化，又想此亭寓意“听不以耳而以心”，与“观音”二字有异曲同工之妙，一时立于亭上，风声、水响悠然入耳，隐约有鸟鸣人语，一切恍然在梦中。
　　远山静静的背依亭柱，见她好象面带忧愁状，于是问道：“你看见溪水的源头了吗？”晓风回过神问道：“在哪？”远山道：“在峰顶。”
　　晓风果然抛开愁绪，好奇问道：“有人住上面吗？那上面有些什么？”
　　远山自得的说：“上面没人住，路很难走，村里年轻的只有我上去过！”
　　晓风噘嘴不服：“吹牛，你说说上面有啥？”
　　远山不急不忙缓缓道来：“上面有一个古道观，叫‘忘情观’，观前种着血红的斑竹异种，传说是上古神女的眼泪染红的，溪水的源头就在旁边的‘了业泉’里。”
　　远山静静地说来，淡淡的好象把它当一回事，晓风听了可不平静了，眼睛都亮起来，她兴奋地望着那灰朦朦苍茫如烟的峰顶，油然生起一股神往之意仿佛有一种归宿期望之感，似乎那渺茫、悠远、高邈的境地便是她前世美好的故土，
　　她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急急道：“我也要上去！”远山轻轻摇了摇头，嘴角紧闭没说话。晓我风无端地感到了一种轻视，她走出亭外道：“我一定能上去，就请你做个引路人吧！”
　　远山仍就不发一言抬眼看了看她，晓风正色道：“不要犹豫，现在就出发吧！”远山低头沉思了片刻方才道：“那你等一下。”
　　说着，晓风见他三下五下矫健自如的爬上了一棵高高的树巅，从腰间取那支斑竹箫“呜呜”的吹出一种旷远呼唤的哨音。
　　过了一会，一只雪白高大的猎犬远远飞快的跑来，远山忙从树上溜下来，那狗早奔到他身边欢蹦乱跳亲昵不已，远山摸摸它的头比划了一番，那狗忙转身跑回，不一会竟衔来一个小小长方形的竹匣，远山爱抚拍拍它的脊背示意它回去，那狗方依依不舍的离开，远山这才将柴刀放进匣里。

　　晓风不由问道：“好聪明的狗呀，是你的吗？”远山微微点点头，晓风不禁又问：“你买来的吗？怎么这么听话！”
　　远山没搭话，似乎满怀心事，晓风以为他故意不跟自己说话，于是也赌气不理他，
　　但过了一会，远山才闷声道：“不是买来的，前年冬天下雪时，它腿折了被扔在荷花池塘里，给我捡回来的。”
　　说着，他顿了顿，抬头看了看广漠的天色，眉宇间透出一丝凝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