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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五、伤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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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的一个傍晚,天边阴云四合,看看山雨欲来,晓风与表哥一家正吃晚饭,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的喝骂声,唠唠叨叨粗野不堪,断断续续地听到:“小畜生,死小子,敢砸老子的酒缸,看我今天不送了你这条命!…….”
晓风正诧异,就听表嫂说:“唉!罗酒鬼又在打儿子了!”
表哥叹道:“远山可是个好孩子,可惜命不好。”表嫂道:“可不是,罗酒鬼除了喝酒万事不理,家里事全靠远山,这孩子又勤快又体面,亏得他有这么个好儿子,还又打又骂,真是造孽哟!”
晓风心里一动,忍不住问道:“远山是谁?”小真叫道:“就是前次救我的罗家哥哥!你不记得了么?”
晓风不禁黯然叹息,又听表哥说:“远山那年给他娘治病,竟跑九嶷峰下的盘龙谷捉蛇取胆,听说后来还到天尺崖采草药,当真胆子大,孝心更大。”
说着表哥将面前的一杯水酒一饮而尽。
表嫂道:“都是胡医生说的好药材,结果还是救不了远山他娘。”
晓风听得感伤至极,想想前些天见到的那个乐观洒脱的少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饭也无心吃了。
表哥表嫂一见她这样,都劝她多吃点,一边又责怪自己不该寻话出来乱扯。晓风忙说已经吃饱了,便起身走到屋外。
天上的乌云越来越黑,一切显得黯白凄凄的,风吹到身上,只感到心里都苍凉起来。晓风正想回屋,忽然又隐约听到象箫一样“呜呜”的乐鸣,就是上次的那种声音,此刻听来恍若置身旷野荒村,只觉忧伤,渺茫,悲怆无限,禁不住去找吹曲的伤心人。
绕过一个山坡,只见上次那位少年坐在塘边树下的大青石上,双手竖拿一根三、四寸长斑驳细小的竹管,悠悠神伤的轻吹着,风抚过树叶沙沙细响,晓风远远观望着。
不觉风越来越大,几星焦急抢先而下的雨点仿佛是人强忍不住的眼泪,塘水由条条细纺变成了层层波浪,一层、一层,荡着、漾着、无休无止,前面的没停,后面的又赶上了。
晓风这才走近了,轻轻地说:“回去吧,要下雨了。”蓦地顿了顿,又说:“你的曲子吹得真好。”
他悄然无语,不吹了。突然周围好一阵沉静。晓风只感到心里一阵拘促,又羞又恼自己怎么无头无脑说这么两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正在自怨自艾时,明晃晃一道惨白的闪电耀得四周一片雪亮,少年霍地站起身,说:“我不要人来可怜!”
话音刚落,头顶“哗”的一阵响雷,天仿佛裂开了。又是一道闪电映得少年侧面脸颊轮廓的一道毅然突起的骨峰,额前乌云般的头发在风里飘飞。
晓风先是一惊,呆住了,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伤心恼怒,连小真跑出来踮起脚为她打伞遮雨都没有感觉到,瓢泼大雨哗啦啦的落下来。
罗远山似乎自觉话重了,张口想要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任凭雨点象扫射的子弹一样打在他身上。他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消失在茫茫大雨中,如一道虹悄然隐匿,又似一片帆淹没于汪洋。雨不知怎的疯也似的下得更大了。大地都在雷鸣电闪中瑟瑟颤栗。
回到屋里,晓风象失了魂似的,魂不守舍,莫名其妙的生气,莫名其妙的悲伤,时而欢喜,时面着恼,无端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她也真想冲到雨里淋个痛快,不知怎的她多了一份不愿承认的且近乎负气般的莫名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