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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尴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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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在编导过来之前就起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叫醒了康儿,收拾妥当之后准备带他下楼去吃早餐。
路过烨子的房间时我停了下来,他房门紧闭着,也不知道起没起,或者……睡没睡?
正想着,门突然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穿着绿色的条纹T恤,还戴了个海军帽。“你好啊,诺一!”我笑着打了声招呼。
这时候烨子也从房间里出来了,我看他精神不错,睡得应该还可以。他看见我,还是愣了一下,不过明显比昨天刚见面时少了许多不安和戒备,“诺一,叫胡叔叔好。”
诺一十分听话地叫了,还没等我应声,一旁的康儿听见,也跟着主动向烨子打了声招呼,“林叔叔好。”
我心想这小子还挺懂事,正在我满意地看着康儿的时候,突然觉得好像有点儿不大对劲,抬头瞥见烨子一脸黑线,我恍然大悟,“什么林叔叔!这是刘叔叔!”
吃过早餐之后,我们五家分别坐车出发去往子洲县。
到了村子之后,说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点也不为过,乡民们的热情简直出乎我们的意料,我心想这估计得是排练了不下一个月的结果。
烨子刚才一直走在我跟康儿的后面,我走了会儿神,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跑到我前面去了。我追了两步,正想跟他说话,老林突然从一旁靠过来,看似随意地跟我说,“军哥,昨晚休息的还行?”我张嘴刚想回答,他又继续说,“一定得休息好啊,这两天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呢!再说了,湖南台这节目,那是出了名的尿性啊,经他们一拍一播,没的也给整成有的!”
我立马懂了他的意思,再看烨子,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慢下了脚步,刚才的话应该也听见了些。我思索了一下,心想如果真的不和烨子说话的话,会不会显得太刻意?正想着,谁知道烨子已经拿出了墨镜一戴,又变成了抱臂的姿势,一个人直往前走去。
看见他如此明显的防备姿态,我下意识地摸了下脸,我一紧张就会有这个动作。老林的话说得不无道理,但如果真像他这样刻意保持着距离,不是更容易让人逮住话柄,说我们昔日师兄弟十五年后重逢如路人吗?
我心里乱着,心想烨子未免有点太容易被人影响情绪了,当着这么多摄影机,还当着他儿子的面,喜怒何止形于色,简直是路人皆知了。
就在我以为这人今天又不准备给我好脸色了的时候,选房子这个活动让我彻底见识了他的喜怒无常。
选房子前,村长给我们展示了一簸箕的东西,花花绿绿的我也没细看,心想着一会康儿选什么就是什么吧。
康儿选的时候,烨子站在一旁精神高度集中,康儿选了只羊,我实在猜不出羊会代表什么样的房子,倒是烨子好像一副很懂的样子,在一边说着“完了完了”,跟刚才戴着墨镜走开时的冷淡截然不同。我有点晕了,心想也许是他不想让诺一住得太差,所以对选房子这事比较上心吧。
就在拳王家的胖小子选了玉米之后,烨子突然张大了嘴,一脸难以置信,好像明白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恨不得立马跟别人分享,他扫了一圈,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选择了我,拽着我的胳膊,兴奋地说了一句什么。
我彻底被他搞懵了,根本没听清他说的话,下意识地把耳朵凑过去问,“什么?”谁知道他直接对准我的耳朵,旁若无人地跟我耳语起来,“我的天师哥,我跟你讲,他们这个,绝对是最烂的房子!绝对!我的天,我刚才就怕诺一选这个!”
听见他用这么亲密的动作就跟我说了这么个“大秘密”,我已经满头黑线彻底石化,笑容僵硬在脸上,硬是用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把自己从晕头转向中拽回来,佯装淡定地回答他,“我觉得应该选扫帚。”
他的注意力马上又被那边吸引过去,只留我一个人在原地发愣,我又控制不住地摸了一下脸,思绪彻底被他弄乱了。过了也该有十几年了吧,你说这人没变,他又确实成熟了许多,你要说这人变了,他这一兴奋起来就忘乎所以的样子,和我刚认识他时那是一模一样。
选完房子之后,烨子因为坚信自己住的不是最差的那一个,心情好像好了很多,吃午饭的时候看见人家老乡正在压饸饹,非要上去凑个热闹,结果人家老乡用了那么多年都没坏,他上去“咔吧”一声就给压坏了,看见他从台子上蹦下来,我离了老远都能感觉到他的尴尬。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慌张地望向我,被他一看,我也有点慌了,凑过去问了老乡一句,“这……有卖的吗?”
一旁的编导看见,赶紧过来跟我说,“没事,胡军老师,我们会处理的。”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犯了傻。想什么呢?整个节目组都在这,难道还能让烨子赔不成?
我太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能暗暗告诉自个别再在镜头前犯这种关心则乱的错误。
吃完午饭后,我们五家各自带着孩子去找房子。康儿手气还真可以,给我们挑了个又干净又宽敞的窑洞,我挺高兴的,他也很满意。
看过我们的房子之后,我想着去看看烨子住得怎么样,看了看眼前这漫天黄沙,估计一时半会是走不到的,我又放心不下康儿,心想还是算了。
跟拍我们的编导是个北方女孩,我站在院子里假装不经意地跟她聊天,“你看我们这房子怎么样?还成吧!”编导笑着点了点头,我又说,“哎呀,不知道他们住得怎么样啊……”
听到这,编导吐了下舌头,“我刚才听那边说…刘烨老师抽中了最差的,生气了,数落我们半天,直说我们是故意的……”编导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我们哪儿是故意的呀,只能说刘烨老师和诺一……手太壮了……”
我听完诶呦了一声,心想房子还不都是你们准备的,你们不故意谁故意?不过烨子这运气也真够差的,怎么还真让他抽中了最破的?
午睡过后,下午的第一个环节是掰玉米,我趁着活动间隙安慰了烨子几句,他似乎很在意房子的环境问题,也不愿意跟我多谈这事,好像每提一次就会更气愤。
见他不愿意谈,我也就不问了,这时那边突然叫了我俩的名字,说下一个环节是不用手穿裤子,我俩一组。
听完这个消息我直接就傻了,我俩一起,穿裤子?还不用手?这炒作意味还能更明显吗?湖南台啊湖南台,把我们哥俩骗来我也就认了,总不能第一期上来就放大招吧,那这以后的日子还有得过吗?再一看烨子,得,脸已经黑得快赶上我了。
我俩忍着满肚子的愤懑做完了这个“游戏”,烨子先起身站到了一边,我赶紧穿上鞋准备去安慰他,谁知道他又恢复了抱臂的姿势,看也没再看我一眼。我心里这个堵得慌啊,昨晚好不容易让我们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些,结果今天这冷水是一盆又一盆地浇。我恨恨地咬着牙,在心里把我能叫上名字的节目组导演骂了个遍。
晚饭之前,我趁着孩子们去找食材的功夫,生拉硬拽地把烨子“邀请”到我住的房子里,我俩在炕沿上坐下,我递给他一支烟,点上之后,又陷入了沉默。
其实我也窝着一肚子火,但我知道如果我不先开口打破僵局的话,就算我俩把炕沿坐穿了也没个结果。可我想破了头也没想出什么合适的话题,我发现我脑子只要一短路,好像除了你困不困饿不饿之外就问不出别的了。
几次搭话失败之后,我看房顶,他看地面,看了五分钟,最后我投降般对他说,“烨子,反正既然来了,咱俩就把这节目做好吧……”说着我压低了声音,“别的……咱们晚上再说。”
他表情微微一动,半晌,终于“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