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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五十六章 何处是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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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似乎停了,停下脚步静静感受会儿,果然,停了。
只是,到处是潮湿。
空气,呼吸,地面,树木,草坪,目之所及皆带有水珠,浅浅一笑,或许,这才是适合此时自己的天气。
浅笑中带的悲哀是疲惫,当浅笑僵在脸上无法舒展,他再不试图微笑。倦了。
人流渐渐多起来,因雨滞留在商店、屋檐的行人逐渐往家的方向行走。
漫步于街头,他却发现不知何处是归属。
这座城市待了不是一天两天,不是一年两年,辨不清方向却时刻伴随他。
没有打车,徒步行走,缓缓的……路过一天桥,他看见几个蓬头垢面赤脚满是泥土的、或踢踏捡来的不知原身何种颜色的破布鞋流浪汉衣衫褴褛卧在破席破被上,身边有着同样破旧的袋子,依稀可见颜色混杂肮脏的衣物。他们身上很脏,无一处干净,他们处处透露着令行人捏鼻嫌弃的味道。
不知不觉走过去,蹲在不远处,一点点,一点点收拢肢体。
他蜷缩在街头,如流浪汉般无家可归,那看上去从来是坚定的身影透露出无尽的寂寥,悲哀气息笼罩不散。
个人手机在口袋不停响起,响而不彻的铃声是专为亲近人设置的。当然,是亲近之人设置的。
流浪汉们纷纷瞄向他,没有行人一眼即过,而是持续不断的。他说了句抱歉。
自沈桑墨受伤以来,因受伤不再是军人的发小李玲被长辈勒令到沈桑墨身边照顾,直到痊愈为止可选择回家或在沈桑墨所在城市工作。
夏夜雷雨匆匆,说是加班不至于不归。
指针指向十,未归。打个呵欠,李玲穿着睡裙坐在沙发上等,无聊地拨弄睡裙,这是沈桑墨给她买的“照顾礼”,那天周六他们在几个商场挑选,沈桑墨始终不满意,最后看中了这件紫色印花的。按他说的,大方漂亮,是他最喜欢的颜色。拿到手后,李玲想想确实是他喜欢的,每每紫色都是最吸引他目光的,似乎前女友那叫什么什么的最喜欢穿的是紫色,用紫色的物品。啧,后来不知怎么地分了,什么叫不再喜欢紫色啊!如果不再喜欢你给我买什么紫色的!李玲拿着睡裙时就盯着他不断在心中咆哮。
只是,她忘了沈桑墨当时半眯眼目光深邃地望着天空说的完整的话——突然间对夜色感了兴趣,或许是一辈子。
那喜悦开心的模样令他们这些发小没领会到隐藏之言——
或许,当夜色不再眷恋,会再度重拾紫色。
给沈桑墨打电话,一个不接,正常,两个不接,正常,三个——不正常!
在她的夺命狂call下总算接电话,只说了个地址。
空洞而麻木的语气,一板一眼得不像那个温和中带有狡黠的发小,心中一震,李玲几乎不顾自己身穿睡裙就跑,若不是突然到室外感觉特凉快。
赶到时,左右张望,人潮不算汹涌,却几乎要忽略掉街头身影中的一道风景线之一,当她看清,下意识摸摸发疼的胸口。那人抱着膝盖将头埋下,与流浪汉相比多了一分光鲜,多了一分束缚,多了一分颓废,多了一分……被社会被人类沉浸的冰冷麻木气息……
莫名的鼻头微酸,她靠近他,打小被称为不知温柔是何物的女孩自然不懂如何安慰,唯一懂得的是拥抱。
就在她靠近,他突然抬起头,失神的瞳孔令她定在原地。那刻他们仿佛定格了。他在片刻后猛地抱住她,贪婪地汲取她的气息,眼中有光闪过,喉头似乎哽了哽,他抱着这个他的青梅说着话,“玲子,我冷。”
李玲紧了紧他,看了看天,夜色如墨夏风乍起,“我们抱着,就不冷了。”
“我累。”
“我们坐着休息会,一起。”
“我疼!”
变了调的音令李玲眼眶刹那间湿了,没有酝酿过悲伤,就这样毫无理由地因他这句话疼红了眼痛了心。
她没记错,在他的生命历程里,这是他头一回对她,对亲人如此真挈地说出真情实感。独自拼搏的这些年,离群念书的那些日子,终于累了,终于冷了,终于疼了,似乎压抑了多年的话用平淡的语调却爆发了最惨烈的情绪,犹如暴雨无情击打在干旱土地上,久了,自然打出了孔,千疮百孔。
泪珠滚滚落下,悲哀之情突然衍生出来,她哽咽着:“我在,我们在,一直在,我们回家。”
家,多么温暖的一个字眼,不是第一次听,却是最想听的声音之一,由脑海储存的温暖的声音的人说出来的。
他不知道眼睛里流出来的透明液体是什么样的味道,此时肩膀处被泪珠浸湿,今晚第二个,仿佛尝到了咸苦的味道。啊,原来如此。
因悲伤而落泪;因痛苦而哭泣;因难过而哽咽。
感情,他有;而泪,从眼睛里流出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不知道。只因,习惯了很多东西,眼泪这种东西就没什么所谓了吧。但是,他觉得,流出来一定是舒服的,把伤心难过排了出来,肯定是舒服的,如同溪水流过脸颊,轻柔,眷恋。
闭目中他微微一笑,心灵渐渐温和起来,他会一步步重新回到最温暖的地方。
……
厚实的木门隔绝大部分声音,屋子里只有一点渗透而进的杂声,杂,杂,杂!
灯开着,背对灯光,他坐在地上屈起一条腿手肘放在膝盖上手插在发上。
发,凌乱了。
周晓翔背靠墙,保持着沉默。
许久,屋子里有了声音。
“进来干什么。”
“……我不放心你。”
“呵,”他放下手笑起来,“有什么不放心的,失个恋而已。”
是啊,失个恋而已,哪怕再痛不欲生,也不会去寻短见。一如自己。想到这,周晓翔的心再次微微疼痛起来,无声苦笑,仍然摆脱不了么。
……
“回去吧。”
“……”
当周晓翔以为裴眩就靠坐在墙上睡着的时候,猝不及防地,他撞进了一双幽深的眼眸。轻发出一声受到惊吓的声音,他迷惑不解。
别让现任成为第二个沈桑墨。
沈桑墨临走时轻声说。
别让现任成为第二个沈桑墨,吗。
或许吧。
扶着墙,他站了起来,一直低着头,走到周晓翔跟着,轻声开口:“走吧。”
“啊!”一时之间周晓翔没反应过来,裴眩已经往前走开门了,连忙跟过去。
一路引领周晓翔至后门,打开门,“走吧。”
愣愣地走出门外,周晓翔始终处于不安,这种不安在他两只脚都踏出门外时应验了——
“以后不要再来了。再……见!”
“呯!”
遗留在门外的人在昏暗路灯下呈现哭泣之情。
昏暗的灯光暗黑的小巷,就一个人站着,孤独围绕,夜晚关照。
爱情一词,到底可以伤几个人?
两个人的爱情,真的就那么的珍贵吗?
成就起来就真的,要以伤害他人为条件吗?
有没有那么一种方法,可以没有那么多伤害?
或许,总有几个人在幕后黯然神伤吧。
送走周晓翔,裴眩收拾好自己,站在穿衣镜前,这时候很晚了,使劲揉僵住的脸,让这张脸恢复表情收放自如。好不容易才有点成效 他拉扯嘴角至最大程度,拍拍衣服下摆,深深吸口气,大步前行。
到了。
往常蹲点处,那一扇窗户再见不着丁点星光,睡了吧?还是……单纯不想让他看见?
久久地,久久地望着,试图从黑暗中探知到那个人的轮廓,可惜,灯太暗了,他揉揉酸涩的眼睛。
就这样保持着靠车仰头的姿势,很久,很久……
裴眩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他在不断地想,想沈桑墨,想周晓翔,越想,他的天平始终不变。
桑墨,你错了。
晓翔不是你。
我想说……我永远找不到第二个似你一般的存在,你在我心里,无可替代!那么久了,就这样结束实在是太仓促,那么久了,就这样放弃实在是不甘心,纠缠吧,使劲地纠缠吧,或许,最后一次会有滴水穿石日。
夜色更深,有点凉快,转身开车门回去了。
驶出小区不远处,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凄惨。
时间偶尔是会有凑巧的时候,那辆车经过时,李玲正挽着沈桑墨手臂回去,沈桑墨的笑,轻然淡然。
不久前的负面情绪轰然倒塌,被踩在脚下成为垫脚石……
罢了吧,哪怕前路再坎坷,依旧坚信着我们的爱,不要再想,不要再比,不要再用种种比较侮辱。
我看上你了!
没有其他人!
就你了!
夜幕中开车疾驰的人,笑容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