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贰拾贰·天台与浴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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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天原的每一个夜晚都充斥着喧闹的音乐和酒精的迷离，但这份霓虹与狂欢并不完全属于路明非，他常常从那些暧昧又热烈的派对之中悄悄溜出来，到这个老旧得与下面建筑里一切奢华显得格格不入的天台上来喘口气——显然，建筑里的人也并不会关注他在哪里，就像人们从不关心流浪狗在下雨时应该躲去哪里。
他捏着手里的橡皮小黄鸭，注视着不远处的源氏重工，他下午坐在这里时，那里的屋顶上还有飞鸟在不断的起起落落，不过现在已经一只都看不见了。也许是都回家了吧，路明非这样想。他感到疲倦又迷茫，像是一个还没有经历过社会的小屁孩突然就被卷进了成年人可怕的阴谋里。
苏恩曦放松地伸了一个懒腰，酒德麻衣正托腮坐在监视器前面，看着大厅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休息室里的监控器已经再苍不语醒来之后就关闭了，老实说要不是怕小熊猫们笨手笨脚把自己的教授照顾死了，这个监视器根本就不必装在那儿。
苏恩曦又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说：“教授今天果然是众星拱月啊，他去哪儿了？”
酒德麻衣挑了挑眉：“众星拱月的牛郎吗？”
“众星拱月的小恐龙喔——听起来真的让人忍不住想见一见。”苏恩曦笑嘻嘻地回答。
“别太大意了，他是个研究人心的高手。他拖着这条尾巴，即使说出一些不中听的话，大家也都会觉得他只是个直言直语的小恐龙啊。”酒德麻衣轻声说。
苏恩曦搓了搓自己的脸，哀怨道：“可恶啊，连老男人都能这么受欢迎，为什么我还没有恋爱可以谈啊！这什么鬼世界啊！”
“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突然有人在路明非身后说。
路明非被这道声音吓得一个趔趄，幸好苍不语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臂，不然说座头鲸会惊恐得发现老板娘们的“爱郎”在他的大门口因为思乡过度惨痛坠楼。
“下面…有点闷…而且今天也不是很忙。”路明非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目光实在没有忍住，还是落在了苍不语毛茸茸的尾巴上面。
“明明是你在偷懒。”苍不语的声音很平稳，也爬上了石砌的天台围栏，“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太好？”
“没…没有。”路明非丧气地搓了搓脸，随着他的动作手中的小黄鸭又发出了“叽”一声。
“这个鸭子怎么叫得和小鸡仔似的。”苍不语歪了歪头，“别人送的吗？”
“不是啦，那天…那天在海上捡的。”路明非也跟着仔细看了看手中的小鸭子。
“喔，看起来是个女孩子的东西。”苍不语点点头。
“不语哥，你用这种讨论着家国大事的表情来八卦我的私生活真的大丈夫吗！打蚊子完全犯不着用上意大利炮啊！”路明非有点崩溃地放下了鸭子，他同时被苍不语和橡皮鸭子那双智慧的黑豆眼注视着，头一次产生了也许还是自己一个人在天台上会更好的念头。
“没有，之前没来得及，听他们说，之前海面上发生了言灵‘审判’——那是蛇岐八家的终极武器，但是我们几个甚至克罗珊娜他们都活了下来，是因为你…跟小狗狗游水一样扑哧扑哧就扑腾到那个女孩跟前要抱抱去了。”苍不语的语气平稳得似乎真的在陈述着当天的经过，他观察了一下路明非的脸色，甚至还补充道，“克罗珊娜说的。”
“无论是谁说的也并不会让事情变好一点……”路明非无力地吐槽道。
“总比是楚子航说的好一点吧。”苍不语摊手。
“那确实，”路明非想了一想，不禁打了个寒颤，“世界也不能那么崩坏到惊悚吧。”
“感觉有点看不懂这个世界吗？”苍不语突然问。
“有一点吧。”路明非愣了一愣，望向灯火通明的源氏重工，几天前他们还在那里吃着最顶级的宴席料理和日本分部的老大把酒言欢。
“可是明非，无常才是世界的常态啊。”苍不语伸出手去，替他掸了掸肩上蹭到的灰尘，又拍了拍他被发胶固定成有些可笑造型的头发，有点扎手。
“不语哥有猜到那个象龟会把我们丢在海底吗？”路明非问道，“不过后半段的通讯我一直监听着，那种感觉很奇怪，一边觉得日本分部大大得坏，一边又觉得他好像人不算坏，只是和我们不站一边儿。”
“这一段我还没听说，等会你可以和我仔细说说。”苍不语有些意外地看向路明非，大概是没想到会从路明非口中听到这样的评价，他也跟着望向源氏重工的屋顶，在黑夜中，一只离巢的海鸥晃晃悠悠在那里飘落，“我没有猜到，明非，不过我也不那么在意，不是吗？只有小孩子才会一直在乎为什么自己被背叛啦。”
“…我也不完全是小孩子了。”路明非低声嘟囔。
“至少是可以加入牛郎大家庭的年纪了。”苍不语耸肩，率先跳下围栏，冲着路明非招招手，“来吧，下班了，我们一起享受一下正宗的日本浴——顺便让我来听听咱们是怎么沦落至此的。”
“您好点了吗，教授？”恺撒给四个浴桶都再加了块柴，然后跳进自己的浴桶里坐下，长长舒了一口气。
“还死不了，毕竟我也不能让你做第一个把自己教授撞死的人。”苍不语舒舒服服的坐在浴桶里，把雪白的小毛巾方方正正地叠好，规矩地顶在头上，像只舒服得快要飘起来的水獭。
“抱歉。”恺撒的神色变得有些奇怪，他看了看苍不语已经几乎完全愈合的抓痕，“对了，楚子航还从店长那里搞来了两只狂犬病疫苗，现在应该可以基本保证你不会因为狂犬病挂掉了。”
“真是个好消息，多谢了。”苍不语对楚子航说，回应的唯有楚子航端坐在水中沉默地颔首。
“问题…问题根本不在这儿…为什么我们泡澡的时候金发姐姐会坐在这里呢！是我太大惊小怪了吗！为毛你们都这么镇定啊？即使是牛郎也不会那么冷静的吧！”路明非看着神色如常的三人和穿着紧身皮衣坐在角落里托着下巴看着手中笔记本电脑的 克罗珊娜，把下半张脸都埋在了水里，发出咕噜咕噜地冒泡声。
“别在意啦，这里是最容易进来的地方，毕竟比较轻车熟路啦。”克罗珊娜看了一眼已经被装回去的空调机，只是朝他们轻快地挥了挥手，继续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
“你们这样显得我不太正常啊，可是这个时候不应该表现出一副‘虽然这种场景下变态的是个漂亮姐姐但我还是会宁死不屈’的样子吗？”路明非迟疑地问。
“你们不是还穿着短裤吗？再说我对你们这样的身材没什么兴趣啦…就连那样，”克罗珊娜指指恺撒，“那样饱满的胸肌，姐姐风光的时候也没见过一千也见过八百的啦。”
“谢谢。”恺撒矜持地说。
“老大她不是在夸你啊！”路明非猛拍水面。
“冷静点…冷静点。”苍不语避过水花，往温暖的水里沉下去一点点，“所以有人来给我说一下，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吗？”
“教授，起来点，您的伤口不能泡太久，如果长时间淹没胸口，人生理上会出现呼吸不畅、晕眩。”楚子航的声音低沉，他也许是最契合这种场景的人，精壮的肌肉搭配冷漠的面孔，苍不语的视线往下望去，就猜到在氤氲的水影里还藏着危险的刀锋。即使是这样正经的打量，楚子航的耳朵还是红了起来——苍不语满意地眯起了眼睛，气氛总算不太像江户时期将军的浴室了，“我们在来新宿的路口碰见了广告车。”
“老实说，当时您和路明非的状态不太好，”恺撒也知道楚子航不太能胜任这种陈述性的工作，难得地替自己的死对头接过了话茬，“但是当时那里已经快被蛇岐八家包围了，我们不能在原地等待，必须马上就走——事实上，如果我们和学院本部的人接上了头，你们就会被送回学院，而我一定会被送去罗马，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应该也不是您想要的。”
“你已经很了解我了，恺撒。”苍不语再一次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帮根本长不大的小男孩。”克罗珊娜戴着耳机小声抱怨。
“这跟我没关系，漂亮姐姐，我很想回去的。”路明非有气无力地说。
“您伤口炸开的时候，我确实有一瞬间感到后悔，也许应该让学院把您带走才对。”不管是恺撒、楚子航还是路明非都对那日的情形心有余悸，在他们眼里如果不是克罗珊娜及时地撬开空调出风口，苍不语可能真得就得一命呜呼。
“幸好没有，恺撒，不然等我醒来恐怕会提着刀满学校追着你跑。”苍不语彬彬有礼地说，“蛇岐八家得罪我们在前，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那可真不幸。”恺撒抽了抽嘴角，“还是不要再提起这种假设了…所以当发广告的男人告诉我们他不但能带我们找一个住处，还能帮你们找到上门的医生时，我们就决定跟他走了。顺带一提，我在这次的小组报告上会写，我们为了躲避蛇岐八家，在一家好心的心理培训机构帮助一些上门求助有心理障碍的女性，和她们聊天、给他们必要的关怀…”
“好了，看起来你们的美色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这很合理，我会在你的报告上签字来证明它的真实性的，”苍不语提前打断了恺撒，“说些更有用的，这里显然不是蛇岐八家的圈套——不然在第一天我们就该被抓走了，但是它出现的太巧合了，它离源氏重工太近了。”
“是的，但是我们商量过，”恺撒今天的坐姿显然没有前两天豪迈，也许所有的意大利男人都在美女和弟兄们面前有两副嘴脸，他耸了耸肩，湿漉漉的金发随意地搭在他的肩膀上，“我们遇见他们是偶然的，即使是蛇岐八家也不会知道我们从哪条路回新宿，然后特意放一辆车在那里拦截我们。”
“也许只要知道我们回新宿就可以了。”苍不语若有所思。
“那样成本太大了。”楚子航说。
“也许吧，”苍不语摇了摇头，他头上的毛巾就掉了下来，吧唧一下落在了水里，“所以为什么选择在这里呢？这里并不是最优选择吧？当牛郎对你们俩来说也不是什么光鲜履历吧？”
“为什么只提他们俩！”路明非抗议。
“你的抗拒的态度已经显而易见了啊，明非，他们比较闷，没表现出来。”苍不语耸耸肩。
“是闷骚的闷吗？”克罗珊娜真诚提问。
“老大明明只配得上骚吧……”路明非捂住脸。
“高天原不是最佳的藏身之地，但他离源氏重工只有两条街之隔，真是很不错的反攻基地啊。能够指挥赤备的人一定是蛇岐八家的人——不一定是源稚生，但一定也位高权重。”苍不语说。
“……谢谢。”恺撒再一次当做夸奖接受了这些评价，“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虽然源氏重工的戒备森严，但是这两天我和楚子航仔细研究了它的建筑构造，除了一到二十层的普通办公楼，二十层以上的都是蛇岐八家自己的办公区域，完全凭门禁卡进出，没有诺玛我们很难在那里行动。”
“显然你们发现了更妙的方案。”苍不语说。
“我们可以走‘里区’。”楚子航站起身来，他的水里果然还藏着一把黑鞘长刀——这是什么幕府将军的浴室吗？苍不语忍不住想，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再面上表现出他的疑惑，只是听楚子航接着说，“高天原正下方有一条下水道，我们沿着它向东走，进入主管道不就就可以进入源氏重工，总长度两公里。”
“很不错，里区的安全系统调查清楚了吗？”苍不语问。
“没有人知道里区的安全系统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至少不会人来人往。”楚子航说。
“克罗珊娜，让尤利西斯看看有没有机会给我们一些情报。”苍不语沉吟了片刻，“我的猫怎么样了？”
“没问题。”克罗珊娜终于抱起了电脑向外走去，“乔伊把它照顾的挺好的，就是给她取了个毫无新意的名字，你最好能弄个新的。”
“小黑怎么样？”苍不语回忆了一下那天晚上救下来的小黑猫。
“……还是叫玛丽吧，人家好歹是个女孩子。”克罗珊娜贴心地替他们关上了门，“可以淋浴了先生们，别泡太久，即使是混血种也会缺氧头晕的。”
“叫盖雪吧，乌云盖雪。”苍不语朝门外说，语气稀疏平常，好像只是再给小猫取完名字之后又嘱咐要给它多加点粮，然而他说的却是，“好了，先生们，等收到尤利西斯的信息，我们就找个机会去把源氏重工炸了。”
“完美的计划，为教授干杯。”恺撒也站起身来，提起装在密封袋里的沙/漠之/鹰，他的双眼晶亮，显得神采奕奕，像是即将出征的年轻君主。
“明天最大的包房显示有预约，大概率我们有机会脱离公共的空间。”楚子航已经在淋浴下冲了一会儿，水流顺着他的肌肉向下划去，在精壮的身躯上留下漂亮的水渍，在他脚边的长刀旁聚集起浅浅的水洼。
“…你们小心走火，”苍不语看着这两个拎刀挂/枪的学生面无表情地提醒，“我烦请你们，千万别出身未捷身先死。”
但是路明非看见了，苍不语的眼睛也很亮，像是春光盈满了湖面——他清晰地认识到，这三个人根本就没有躲藏或者回避的念头，在上岸的那一刻起，他们早就开始制定起了复仇的计划，不从蛇岐八家身上撕下几口肉来是绝不会罢休的。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贰拾贰·天台与浴室
